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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瞬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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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灿有点黯然,那声哥哥本来是专属於他的,如今听见只觉得不是滋味。
    严桦唤的自然是这座城的主人,严泓之。
    「这麽晚还没休息,不累?」
    「等下你不是就要亲自将这朵龙霜送去京城?我想在这之前再看它一眼,好歹是我苦心栽培十年的成果。」
    「这麽舍不得,要不我去极北的天池摘野生的回来赔你。」
    严桦苦笑道:「说不定只剩我们城里这朵了。」
    严泓之拍了拍严桦的肩,安慰道:「也许再十年它又开花也不一定。但小皇帝等不及十年,他的命靠宫里的药吊着,就等这朵龙霜救命。」
    「用这朵莲花换取朝廷对龙霜城的戒心,免去无谓的纷争,确实很划算。」严桦垂眸道:「所以我怎麽会不肯割爱呢。不给,朝廷会说我们要反,百姓无端遭殃,你们这些懂得刀剑又武功高强的人还不打紧,就苦了那些老实人。」
    严泓之面无表情觑他,轻哼道:「是,就你是好人。」
    「哥哥你生气啦?」
    「我若这麽简单就生气,你这小命留得到今日麽?」严泓之伸手轻捏严桦耳朵,严桦缩肩躲开,摀住半边脸藏起羞赧的表情。
    在他身後,严泓之注视的神情转而深沉,他问:「你只是出来看莲花,不是等我麽?」
    这话让影子里的秋灿一头雾水,严桦乱了的呼吸心跳却告诉他这句话里的暧昧。严桦转身走向严泓之,倚偎到他胸前低声问:「哥哥,要是我和小皇帝生了一样的病……」
    严泓之轻摸他的头,淡笑道:「怎麽可能。那怪病是十多年前外域传入的虫草,本是想治皇子的疯癫之症,岂料对幼童有所毒害,当年全数烧毁。谁晓得有心者偷偷留下虫草,沉潜多年用来杀害皇帝。我们这儿离京师遥远,又没有绝对的利害关系,再说就算要针对龙霜城也该是冲着我来,哪轮得到你。」
    「假如,我是说假如。」
    严泓之望着严桦认真的表情,慢慢凝起笑容,严肃对他说:「再怎样都要顾全大局,你知道我会怎麽选。」
    严桦释然笑道:「那就好。这才是好城主。」
    「你试探我。」严泓之半开玩笑的掐他脸颊,忽地把人抱住。
    秋灿听不到交谈,只剩那两人微乱又趋於平稳的呼吸心跳。虽然他和亲弟相隔多年不见,别人说双生子有某种感应,他向来觉得玄之又玄,不怎麽相信,可是冥冥中又相信弟弟还活着,相信他们有天会相见。
    这一刻,虽说没人告诉秋灿那是怎麽回事,但他就是明白严桦和严泓之的关系,不仅是暧昧。
    「这哪是兄弟。分明……」秋灿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却不打算再深究,反正只要弟弟平安快乐就好,别的事他不想再涉入。
    然而严泓之还没离开,秋灿不敢贸然妄动,就算手脚开始有些麻,也只能提气运功,纾缓身上不舒服的感觉,但心里更不舒服。亲弟弟怎麽跟男人搞一块儿,对方貌若天仙不成?
    「哥哥。」严桦在严泓之怀里瞄向池子,提醒道:「它已经盛开,能离水了。趁午时凋零前让御医制药送入宫里,这事就结束了。」
    「一会儿我会去办,总管他们会处理,你早点歇下。」
    严泓之把人哄进屋里,接着往虚空一挽,指上拈了一片水气凝成的薄冰,冰片飞射削断莲茎,他大掌朝莲花收拢,莲花落水前就换了方向飞到人手中。
    这采收的光景恰好让秋灿看见,好像霜白的莲花自己飞到那人手中,秋灿不得不暗自称奇,还没见过天底下有人功力如此深厚,不用涉水也不必拿剪子,直接摘花走人。
    秋灿探头看了眼木屋,叹道:「阿桦,你不是真的看中了龙霜城的城主吧?」
    他并不看好那种暧昧不明的关系,更何况对象同是男子,到哪儿都会惹人非议,可是自己又有什麽办法介入?
    秋灿挪动身躯,想等身手恢复灵敏就立刻离开,小屋这时有动静,是严桦推开门走出来,没有提灯,站在屋前架高的木廊上轻唤:「哥哥。」
    秋灿不悦的撇嘴翻白眼,心道:「哥什麽哥,够了没有?你这傻小子。亏你们还兄弟相称!」
    「秋灿哥哥。」
    秋灿神情凝滞,看到严桦又低唤道:「走了麽?秋灿……」
    「在这儿。」秋灿出了声,他不清楚这儿有没有人暗中保护龙霜城的二当家,但他知道严桦不会害自己。虽说如此,他还是习惯藏匿身影,并不露面。
    「秋灿哥哥!」
    「嗯。」秋灿应了声,打趣的说:「真让你料中,有朝一日我们会相逢。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可是你怎麽晓得我此时此刻会在?」
    严桦微笑未答,只说:「我就是知道。哥哥一定会来找我,你过得好不好?」
    「很好。」秋灿想也不想撒谎,这对他来讲是家常便饭,难得相逢,又何必聊那些过去的事情。
    严桦往前踱了步,视线好像还在找寻秋灿,他问:「哥哥,我好想你。你怎麽不肯露面,让我看一看你。」
    「看什麽呀,你跟我不都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貌?」
    「不一样。」严桦皱眉道:「你有的,我没有。」
    秋灿拗不过他,悄然从暗处现身,严桦的目光一捕捉到秋灿就开心的跑过去,两个人抱在一起感动了老半天,还是秋灿先觉得不好意思,稍微挣动了下。
    从小他这个弟弟就爱撒娇,既贴心又懂事,不像他调皮捣蛋,净是捉弄人。
    「哥。」严桦喊着秋灿,指尖微颤,碰了下秋灿右眼尾那颗小痣,虽然是双生子,但严桦脸上可没有这个,他告诉秋灿说:「哥你知道不?我每次想你的时候,都会在这儿,在同一个位置点痣,望着镜子好久。」
    「是麽。」
    秋灿心疼的笑着,他知道弟弟一定对着镜子哭过,他就没这麽傻,若非必要就不照镜子,也不低头看水洼,他知道看到自己的脸就会想念弟弟。
    「哥,我一直等你,就知道你会找我的。」
    秋灿心疼的摸他头,又拍拍严桦脸颊关心道:「你过得好不好?城主他待你……」
    「都很好。」严桦握住秋灿的手,报以微笑,忽地又收起笑容说:「你听见、看见了?」
    「嗯。不过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恐怕我讲再多也没用。你脾气看起来柔软,性子却倔得很。」
    「哥哥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我脾气差,性子更恶劣,哼呵。」秋灿收起笑颜问:「我这麽张扬不打紧?」
    「城里的人都在忙,又是大过年,这附近不会有什麽人。」
    他们俩互望,宛如照镜,蓦地一同笑了。
    「我好想你,秋桦。」
    「我也想你呀,秋灿。」
    「你一点儿都没变,真好。」
    「是呀,和哥哥一样。哥哥你听我说,你到南方去吧。到我们一起看烟火的地方。」
    秋灿蹙眉,纳闷的笑问:「就我一个人?你不一起?」
    严桦只是浅浅微笑,握着秋灿的手说:「你替我去吧。我已经在这儿落地生根了。」
    「为什麽?」秋灿听得莫名心惊,他开始不太清楚严桦在讲什麽,他握住弟弟的肩一脸担心的问:「你不要我了?是城主不放人?还是──」
    「因为我爱他。」严桦神情坚决的说:「我只想待在有他的地方,所以不能跟你走。哪怕是死,我也想变成雪,落在他将要经过的地方。」
    秋灿被严桦的样子震慑,这好像在讲遗言似的,他开始後悔自己现身,要是他们不相见的话,他还可以怀抱希望,有天能和弟弟一起回南方去,而不是像这样握着严桦冷冰冰的双手。
    「你的手好冷。」秋灿话音忍不住颤抖。
    「因为这是梦呀。我们的梦,哥哥你不是一向都能帮人做梦的?记得小时候全村的孩子都得了疯病,唯独我没事。那时就是你在保护我,还有爹娘在,所以我一点儿都不怕。你晓得我一向能预见这些,就像我说等会儿起风,要下雨,风就一定起,雨也一定下。」
    「是梦……我为什麽做梦?我为什麽要做梦?你明明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啊!」
    秋灿忽地叫喊着,他抓住严桦的肩摇晃,严桦只是笑望他,然後又笑得更大声,他终於受不了那样疯狂的笑声,拿出前臂细长的飞刀朝自己掌心猛刺。
    *  *  *
    「吓呃!」秋灿从硬床板上弹坐起来,长发凌乱披散,虽然天已经亮了,空气还很冰冷,每喘一口气都呼出白雾。
    他转头扫视环境,这是他租住的地方,目光落在角落的药箱,旁边房间传出动静,走出一个穿宽松文士袍、发髻一丝不苟梳在头上的男子。
    「你醒啦。」裴清和笑笑的捧了一碗热腾腾的药汤搁在桌上,将落在地上的棉被捡起来放到椅子上,接着讲:「喝点醒酒汤吧。我特别调过味道,不差的。」
    秋灿挠着後脑狐疑看着裴清和,问他:「我怎麽在这儿?」
    「就说酒慢慢喝才不伤身,不容易醉,你瞧,什麽都忘了不?昨晚你说去散步,大半夜都还没回来,天快亮的时候我醒来解手,就发现你躺在外面矮榻,被子还是我帮你盖的。」
    「谢谢,有劳。」秋灿双手抹脸,将长发撩到耳後,长长吁了口气,胸口忽地涌出一股想哭的冲动。
    裴清和摇头叹道:「这年都过了。我不知道你遇到什麽事情,可是天天喝得烂醉实在伤身啊。」
    「现在、今天是几日?」
    「瞧你。连日子都过糊涂,今天已经二月初二,连元宵都过很久啦。这几天我要准备回南方,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走,路上好有个照应?」
    秋灿神情恍惚的消化对方的话,一时没能搭上腔。
    是了,他日夜买醉,为的就是想麻痹丧弟之恸。严桦已经死了这麽久,头七都过了。他连最後一面也不得相见,就在元宵过後的隔天,龙霜城就挂起白灯笼,说是二当家猝逝。
    据说严桦被人发现时,屍体漂在莲池里,衣衫整齐,表情安祥,好像在落水前就失去意识似的,也可能是在那前一刻掉到池里,城里的人说是病殁,无人怀疑。只因为严桦没有什麽能被杀的理由和价值,又一向体弱,说严桦是病得失足落水也没人会多想。
    可是秋灿无法接受,就算心里觉得确实有这可能,但又总想找出一丝可疑之处。
    裴清和收拾药箱後向秋灿喊道:「我要出门了。近午的时候会回来,顺便给你买吃的。有没有不吃什麽?」
    「都好。」秋灿喝了醒酒汤,这汤并不苦,喝起来没滋没味,就是有点药香。裴清和已经背起那个沉重的药箱出门,秋灿望着空碗有点恍惚,觉得那个人真不可思议,竟让自己无端卸下防心。
    秋灿好歹亦是道上的人,从不轻易接受他人饮食,裴清和是不是同在江湖他也不在意,因为他习惯对任何人留心提防,偏偏大年夜就吃了裴清和涮的肉,後来又喝裴清和的醒酒汤。
    裴大夫若有心想下什麽药,那秋灿可就是万劫不复,但秋灿现在为了弟弟的事伤心,几天几夜都醉得不醒人事,就算仇家来补他一刀,他恐怕也懒得躲。
    秋灿双手抹脸,将长发往後梳拢,吐了口气忖道:「想也是白想。」
    这些日里,秋灿没拿过一次琵琶,倒是裴清和天天去帮这儿的人看病,听说是丰姜有个玄草堂,裴清和在那儿学医,就是由那儿遣来的大夫,虽是私人经营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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