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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问澜好整以暇的把信一折收进怀里,拿出纸笔来找张白纸,只写了三个字,“你师父怎么不知道?”
季为客简直无地自容,万万没想到刘归望居然在被白问花堵住嘴之前还有力气爬起来抒发一腔怨恨。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全被写下来进了沈问澜眼里。
“长本事了。”沈问澜一边干着手上的事一边道,“真是翅膀硬了,这话都会说了。”
沈问澜将信纸系到信鸦腿上,想必这东西还是白问花的,不知道写这张饱含怨念的信的时候二人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知道季为客脸皮薄,把信鸦放走之后,果不其然看见他站在原地,像小时候被他拎着罚站一样,不安地绞着衣角看上去委委屈屈。头埋得极低,好像小孩子不小心打碎花瓶似的,看上去可怜无助还幼小。
沈问澜虽然心里有数,但看见这一幕依旧避无可避的感觉自己是个天大的罪人。
沈问澜也没打算多为难他,就是想欺负欺负。这么一看,还没动手动脚就看着这么委屈,哪还有心欺负,心疼直接把沈问澜整个人囫囵吞了,恨不得把他抱起来哄哄。
“我的天,来过来抱抱。”沈问澜赶紧把人拉过来,不知是谁犯了错,反倒是他好声好气道,“我又没真生气,你干嘛跟犯大错了似的……”
季为客嘴硬,嘟囔道:“我没有。”
“好好好没有。”沈问澜惯例把他抱怀里拍着后背,心道真是越来越凶不了孩子了,又好声好气告诉他道,“以后这话不能乱说了,听见没有?”
“……我就还是看他不顺眼。”
“他现在没那么严重了。”沈问澜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个了,陪我出去一趟。”
“嗯?”季为客从他怀里抬起头,疑惑道,“去哪?”
沈问澜一副不想出门的样子,道,“为老名门之崛起而奔走。”
沈问澜没了内力,连轻功都用不了。决门山高风大,季为客若要带着他飞又怕他吃一嘴风,虽说习的一身武还在也算皮糙肉厚,就是不愿意让他挨冻。
季为客就打算牵匹马下山。
沈问澜非常无奈,看着他牵着的这匹马,哭笑不得道:“我没那么娇气。”
“听不见。”季为客道,“你看你这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熊似的,我放心拉着你飞吗?”
沈问澜长叹一声:“这到底谁看着谁长大。”
“你真的要下山吗。”季为客皱眉,道,“山下现在盯着你的可不少。”
沈问澜武功尽失,这是把他项上人头拿下的大好机会。
就算北亿山庄如今悬赏榜上已经没了他的人头,但悬赏榜可不止他家一面,或正或邪的不少势力都还登着他的名号,高高悬挂,被揭了不少。
常年积雪山高风大的山门可是替他挡了不少血光之灾,如今下山,就相当于不拿剑就上前线。
“有些事你自己也知道。”沈问澜紧了紧外袍,说一个字都哈出口白气,“回光返照可亮不了多久。”
季为客当然知道。但就算有人想把他从神坛上拉下去,如今也比五年前难不少了。更何况他唯一的软肋日日夜夜都在他旁边,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但他最怕的还是沈问澜出事。
他深知沈问澜这趟非去不可,虽然不知道要去哪,但无论是哪,他都跟着一起。
“好吧。”季为客道,“但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沈问澜当真想叫他一声妈。
第二天的事都走了一遍,算是正式成婚了之后,白问花把刘归望送回了床上,到处走了走。
此刻白问花站在北亿山庄悬赏榜前,看着弟子一张一张把决门弟子的榜揭下来,不再贴在上面作单子了。
这样的单子还挺多,看来是过去恨得挺深,大概每个弟子手上都有两三张了。白问花随手揭了一张下来,看见那上面白底黑字的三个大字,白问花。
“哦豁。”白问花赞叹道,“白银八百两,原来我这么值钱。”
然后白问花又揭下来一张,又叹道,“哦哟,沈师兄白银千两,原来就差两百两,啧啧啧。”
一群弟子看着这位昔日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炖了喂狗的仇人此刻大摇大摆的走在这儿,有的咬牙切齿,有的新奇,有的敬重。
毕竟忌界楼之变时是这位把差点没死里面的少庄主救出来的,也是他六亲不认的杀进去的。自然这事给白问花脸上贴了不少金,得知决门藏在北亿数日,白宫主大多数日子都在刘归望床上过之后,弟子之间不管瞎了还是没瞎都能察觉出来事情不对劲了。
对此,有人说是忌界楼时刘归望自己失误,死里面也活该。被百花宫的救出来,还发展成这种关系,真是够恶心了,该自绝以告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了。
有人说历史都知道变法,若不知道变通真是比老祖宗还顽固。凭什么就该遵守老祖宗的规定,北亿有言,遵循心中正道为上,入山庄第一天就该知道了。
如此褒贬不一,自然投向白问花的目光也不一样。
有人像要想把他杀了,有人非常好奇这从小到大不解风情的少庄主怎么让这看上去风流成性的山人给收了,有人敬重他上乘实力。
白问花一句话不说全收了,他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又揭了一张下来。
纸上白纸黑字的写:苏槐,字善澜,白银五百两。
白问花:“……”
就差三百两吗。
“白宫主。”
白问花抬头,看见是钱管家站在他不远处,朝他挥了挥手。他身边站了位妇人,样子端庄,面若冰霜。
白问花愣了一下,把手上的单子交给了旁边的弟子,走了过去。
“我带您去个地方。”钱管家道,“您认识,这是茶妈……不过我叫她小姐。”
茶妈朝他点了点头,道,“您既然入了我北亿,有些事也该明白了。”
接着,她清了清嗓子,道,“可别再把自己当决门人了……我北亿可不容外人,您既然选择了少爷,那就不能……”
“那个。”白问花低头看了看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茶妈,表情一言难尽,“能不要在我面前上演这种婆媳戏码吗,您还想碎一个花瓶?”
茶妈想到之前她在暗中被眼前这人发现后身边碎了一地的花瓶和桌子:“……”
“我知道您想压一压我的锐气。”白问花委婉道,“但是我要是这样就能锐气少一点,三年前我就被你们少爷给杀了。”
茶妈:“…………”
钱管家小声道:“小姐,他说的很有道理。”
这话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
茶妈恨得牙痒痒,又不愿示弱,气得咬牙切齿,狠狠道:“总之你记好了,要是我发现你对少爷有一点不好,立刻拿你祭天!!”
钱管家心里小声比比,估计每晚都很不好啊。
白问花笑得有如春风拂面,“好的。”
钱管家面无表情的心里大声比比,好什么好啊?昨晚很不好啊!老庄主很受打击啊!
钱管家虽心中惊涛骇浪对白问花意见极大,但还是礼貌的没表现在脸上,道,“老庄主有话对您说,我们二人也有话对您说。能跟来一下吗?”
白问花自然没有意见的跟着去了。
走着走着,周围愈发开阔起来,渐渐离山庄远了。
四周不免有些荒凉开了,虽然不比逍遥谷,但依旧有些许绿色。白雪落在仍旧在渐渐枯萎而去的草木上,也落在石碑上。
这是片坟地。
墓碑一座座立着,一眼看不到头,在寒风中屹立不倒。
在北亿,死亡并不少见。
钱管家带他接着向前走,墓碑渐渐少了,在银柳湖边,有一座墓碑。
似乎与其他墓碑有一点不一样,这座墓碑是唯一一个在湖边的,并且离其他墓碑很远。边缘被岁月长河冲掉了棱角,旁边立着一棵垂柳树,柳条上挂着随着风摇摇欲坠的雪。
刘苍易靠着柳树坐着,似乎是刚来。
“来了?”他道,“来看看吧。”
白问花心里有数了,钱管家在他边上道:“这是少爷看都没看上一眼的亲娘。”
白问花苦笑一声,道,“是吗。”
“至少还能祭拜一下。”
☆、第 64 章
刘归望一觉睡到傍晚。
实在不是他爱睡,昨天被折腾了大半宿,被折腾睡着了白问花还有办法把他弄起来,直到后半夜求了半天才放过他。早上又带着满腔怨恨起早给沈问澜泄愤了一封鬼画符的信,没想到他还有能力看懂。
又忙到日上三竿才结束,白问花这才把他送回来睡觉,自己到处瞎逛去了。
起来时还是腰酸背痛腿疼,但还是比第一次好多了。他起来时正好信鸦从决门飞了回来,少庄主揉着睡得有点疼的脑袋,敞着怀的衣服将他身上各种暧昧的痕迹都露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展开了信纸。
洋洋洒洒三个大字:你放心。
我放心个屁。
刘归望不拿脑袋想都知道沈问澜根本不会对季为客下重手,后者不需要撒娇,只要看上去示弱那么一下,那他老人家就得缴械投降。
刘归望想到沈问澜对季为客那个百般纵容跟伺候祖宗一样就越想越来气,禁不住骂沈问澜:“怂逼。”
他把这信揉成一团废纸,随手扔了。自己穿好衣服,茶妈在门外喊道:“少爷,少爷你起来了?”
“起来了。”刘归望叫她进来,问道,“他呢?”
茶妈自然知道他在问谁,一阵一言难尽,道,“上午时候老庄主叫他去看一看老夫人,然后我们一起回来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刘归望:“……哦,我知道了。”
刘归望走出房间的时候夕阳将要落下来了,天色黑了大半。他走到湖边的时候,果然看见了正倚着柳树一言不发看着湖面的白问花。
北亿的冬湖面是不结冰的,夕阳余光洒在上面,如同在湖面上燃起了一层波光粼粼的火。
白问花托腮一言不发的看着,怀里的剑似乎是受到情绪波动,剑鸣声时不时的虚弱响着,似乎是有气无力的悲鸣。
这一片枯草多,踩下去动静不小,白问花自然注意到了有人来,也知道了是谁来。
“我小的时候。”白问花云淡风轻道,“我娘一直打我。”
“她觉得我的降生没能让我爹对她好,反倒因为我体弱,他觉得我娘生了个废物,比以前打得更多了。”
“她总说不该生我,好几次都要把我掐死。我就吓得一直哭,一直哭。我哭的时候我爹更心烦,于是我越哭就越挨打,成了恶性循环,到最后哭都不敢哭。”
“我爹不在,她就对我发脾气。一边掐我,一边说,你要是死在我肚子里就好了。”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有些觉得可笑,轻笑一声,接着道。
“但是我要死的时候,她又每次都拍着我给我顺气,说我不能死,要是她掐死我了,我爹回来就要把她打死了。”
“我从小就知道我这一生舒服不了。”白问花平静道,“所以我很谢谢你。”
“你谢我什么。”刘归望眼睛红了一圈,坐下来咬牙切齿的问,“我有什么好谢的?我从前那么对你,我有什么好谢的?”
“我没怪你。”白问花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他如此在意那二十年里做过的事,转过头刚想再笑两声,看见他那副活像要把人生扒了的表情就忽然噎了一下,“……怎么了?”
“生气。”
“气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