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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林晟钰明显反常的状态,陈靖元这一路也是心思沉重,寡言少语地安排着队伍尽快赶路。一日将晚,离驻营地尚有三四里地,隐隐听到人马的嘶喊和兵刀的撞击声。林靖元脸色大变,一马当先急速向前冲去。林晟钰脸上早没了血色,狠狠一打马,不管不顾紧紧跟上林靖元,一刻钟后,厮杀正酣的战场近在眼前——
曹显怎样了啊?他可是重伤都还起不来啊!眼前只见刀光剑影,处处是飞溅的鲜血。林晟钰急得浑身发抖,咬牙拼命催马,不知不觉越过陈靖元冲到了最前面,一头扎进了战场。陈靖元一见,只好飞快赶上去,为他左右抵挡飞剑流失。
混乱的战场上要找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林晟钰循着主账的方向弯弯折折地尽量往里靠近,前后左右或捉对,或围杀到敌我双方穿着一样的精甲银盔,唯一的不同只是甲边和盔沿上一红一金的镶边,明明是兄弟同胞,却在这里刀剑相向,不死不休,为什么?林晟钰越看越是心痛难耐。
“太子在此,尔等此番作为,是想谋反吗?”
“太子在此,尔等此番作为,是想谋反吗?”
林晟钰此行换上了西蜀军墨色的甲猬,配玄色头盔,振臂高呼间纵马奔突,周围百人听闻谋反一时心惊而愣间,只见黑沉沉一人一马从外而来,狂奔而至,只好纷纷闪避。
“太子在此,尔等此番作为,是想谋反吗?”
“太子在此,尔等此番作为,是想谋反吗?”
“……”
顷刻间连过数百人,遥遥可见主账尖顶和帐前腾起的阵阵黄尘,激战之最就是那里了!
突然前头一人一马迎面冲击而来,人未至,一截雪亮的枪尖抖着花直冲面门,须臾将至。陈靖元此时落后了一个马身,眼看不及援手,目眦欲裂。斜刺里一道雪亮的刀光扑出,咣——一声挑偏了枪尖,林晟钰已拉缰绳稍稍拨转了马头,错身间,一人飞马直撞入前面枪手大开的胸门,一把狭长的匕首狠狠插正胸口后拔出,血如箭飚出,人随之歪倒落马,一击毙命。
是曹崇礼!林晟钰对那把匕首的印象不能不深刻,一眼瞟过已认得,如此境地,纵有万千疑惑,也顾不上了。林晟钰再次打马,直奔已在百米之外的主账前激战之地。陈靖元和曹崇礼一起赶上来,一左一右护持在他两侧,一时前路再无险阻,几息间马蹄踏入烟尘圈,景象翻腾间渐渐可辩,是里外各两圈的包围阵势,外圈两队往复冲击的是红色镶边的何志毅亲兵,里面被围困的正是寥寥三四十人的太子护兵和禁卫兵,被压缩成了小圈,分成两队交错前冲外突。林晟钰一眼看见了靠里一圈队伍里,头带银盔,一身便装未披轻甲的曹显,两手紧握着长戟,指挥着两队人马往复冲击各个不同方向,试图撕开一道口子突围。林晟钰看见了他身上一片片刺目的淋漓血迹,胸口那一道深浓的血色,尤其让人揪心。
林晟钰默不作声,瞅准一个位置冲上,手上轻剑前递,戳进了外围一士兵的后脸颊。
林晟钰跟曹显某些方面是完全不同的人,曹显看见文章和书籍就头痛,轮到林晟钰舞刀弄枪也很为难,虽然勉强学过一点剑技,不过是花架子,这还是第一次把手里的剑真正刺入人体,膈应的感觉虽然迫于形势顾不上,但要指望能杀个把人都难,好在跟随着的陈靖元和曹崇礼都很给力,三两下就打翻了一片,包围圈不提防被从外轻易破开,曹显抓住机会早已顺势冲来,破出缺口而去,林晟钰第一时间返身跟着曹显跑了,陈靖元和曹崇礼跟在最后帮着断后。
☆、太子
一行人在战场上跑了小半圈,接应出几百被围困的太子属队,又汇合了几队相对齐整的人马,曹显身边汇聚了上千人马,危机已除。只闻最外围整齐的一片喊杀声响起,宴常冀率大队缓缓推进。刚刚陈靖元和林晟钰商讨后已传出讯息,宴常冀只需要集结优势兵力一点点扫荡战场,斩杀顽抗的何志毅亲兵,解救被围的太子属部。不消一柱香的时间,何志毅眼见要杀拥兵在内从容对峙的曹显无望,外围被宴常冀步步为营地蚕食也无计可施,只能鸣金退兵。出其不意的偷袭尚不能竟功,后续更是无望,上万兵马也只好徐徐往葛丘方向撤离,想必也不敢再回西蜀大营,只能绕道回转京师了。
兵退那一刻,曹显就身子一歪,载下马来。还好陈靖元离得近,一把接住,看看人已晕过去了,急忙让人抬回主账去,召军医来救治。林晟钰自然是跟过去了,看军医褪尽上衣检查后,发现并没有太严重的伤,只是胸口崩裂的伤口反而比较麻烦,人只是累晕了。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帮着清洗上药包扎后,林晟钰在沉睡的曹显身边坐着,看着他苍白无一丝血色的面容,只觉得万分庆幸——还好他赶回来了!
将近午夜,陈靖元拿了一点干粮进来一起吃,看看沉睡不醒的曹显。林晟钰问了问这一战的情况,值得高兴的是结果还好,虽然被突然袭营后冲散了队伍,但大部分将士都没有慌乱,小股小队地扭结起来反击,并没有被一击而溃,总体上来讲还略占了上风。“这一队亲兵,三年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太子亲自□□的,平时就喜欢一小队一小队地演习对抗,特别熟练这一套。”林晟钰微笑了然,当初少年时,曹显最早收罗的只有一帮受欺负的瘦弱小孩,硬拉起来去反抗地头蛇,用的就是林晟钰安排的灵活机动、相互应远的小分队策略,一直到大,越用越顺手了。
陈靖元走后,林晟钰也要休息了。出去洗漱的时候,诧异地在门口遇见曹崇礼,看他样子似乎占了一个护兵的位置,在门口站岗?见林晟钰对着他看,就弯腰行了一礼。
“……” 林晟钰有一脑袋的问题,要问又不合适,想想还是作罢,一句话也没说,收拾睡觉去了。这些事,等天亮就有合适的人可以问了。
第二天,林晟钰又起晚了,醒来时看见曹显正靠坐在床头端碗吃饭,单看他大口大口欢实的样子,绝想不出昨天直接晕倒摔下马的样子。曹显看见林晟钰一睁眼,两眼一弯地笑着说:“晟钰,再不醒,你又要错过早饭啦。”
林晟钰看他这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想起昨天被围杀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暂时不想理他,而且一会儿要问事,也要酝酿一下情绪。就一言不发,径直起床穿衣,洗漱吃饭。偶尔一回头,就见曹显一边慢慢地扒拉饭,一边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他,禁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曹显少时性急且带点狂,遇事一往无前,宁折不弯,有时也容易闯大祸,就像扁了城主府的混蛋儿子那一次,每每林晟钰想办法化险为夷,救他后就又心疼又生气,一点不想理他,他就总是粘在身边这样看他,小小心的委屈样子,后来大了,且身份在那儿,很久没有遇到危急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又看到了,林晟钰有点崩不住。
看到他笑,曹显就放心了,几下就扒完饭,想起身,却不能勉强,撑起来又倒回去了。林晟钰过来帮他收拾打理了一番,暂时还不宜下床,只好套上外衫,坐得舒服些。安置妥当后,林晟钰拉了凳子正襟危坐,
“说说你这什么情况吧。”
“我猜,是不是你太子的身份有问题?”
“我感觉,是不是还跟我有些关系?”
“……”曹显惊诧地双目圆睁,
“不说,你不说那我去问问曹崇礼了啊,他一直好像想跟我说些什么。”
“说说说,你无凭无据的就快要猜中了,还能不说?”曹显忙不迭拉住要走的林晟钰,声音一扬
“哎,老曹,你在吧?叫一下陈靖元过来,现在就把这事儿说了。”
帐外传来脚步声离去的声音,很快脚步声回来,一掀帘子,陈靖元和曹崇礼脚前脚后地进来,自行找地方坐了,一脸淡定,显然都知道要说什么事。
“那我从最开始说起吧,”曹显面对林晟钰开始讲,“二十年多年前,国主那时候还是太子……”
大昭国受制于元已有百年,昭国太子在里城为质,与同期为质的藩属林世子成了至交好友,两人同时结识了一对情同姐妹的民间女子为偶,且没差几天,各有了一个儿子,取名曹显和林晟钰。只是没过半年,太子妃不幸病逝,林夫人把好姐妹的儿子抱回,一起照顾。太子也受邀搬过去一起住,两家人合做了一家过。又半年后,昭国主薨,太子被召回国即位,其子将顺延为留在里国的质子。元国派了文吏来记录质子情况,当时的曹显,现在的林晟钰经历娘亲生病和去世的波折,喂养有些欠缺,身子瘦弱多病,林夫人心疼他,几乎是整日不离手地亲自照顾,相反地,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身体健壮,就由着下人看顾着,跌跌撞撞满院子乱跑。来的文吏自以为是,随随便便抓了当时的林晟钰,就画像登记了曹显的名字,记录了太子的身份走了。等昭国主和林世子发现问题时已追之不及,林家莫名其妙就犯了假冒太子的大罪,不知如何分说。昭国主最后一言而决:“就委屈你家晟儿替了显儿吧,昭国太子这名分是灾祸,显儿这般羸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没了这名分,或可安乐些年吧。”于是曹显就成了林晟钰,林晟钰就成了曹显。四年后,林世子夫妇也受召回了藩地,托付林夫人的弟弟代为照顾为质的两个儿子。
“所以我是假的。”
“晟钰,你才是太子。”
“……”
“这些事谁告诉你的?”既然国主和林家世子当年主意已定,自然在他们尚在襁褓时就掩藏了真相,林晟钰首先想到的是怎么就被翻出来了的呢?
“是国主。”
“他反悔!”这太不应该了吧?不是害人命吗!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曹崇礼胸口掏了掏,摸出一张折叠的画像,展开摊到林晟钰面前。林晟钰一看,是一张精致的人像,再一看,这人十分眼熟,似乎是——“我?”林晟钰指了自己,但随即明白应该不是,那么难道是?
“国主的。”曹崇礼回答。
果然,谁的儿子就是谁的儿子,不是想换就能换的。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杀他?”林晟钰怒瞪曹崇礼,岂有此理!这又怪不到曹显头上。
曹崇礼正在卷画的手一哆嗦,愣愣地面对林晟钰喷火的目光,不明白这矛头怎么就转到自己头上来了,重点不应该是被调换的身份吗?
“老曹是误会了我,然后因为你军奴的身份,将士间风言风语的,他以为我玷污了你的身体,一下子忍不住,就刺了我一刀,不致命的。”
那也不行!可凶险了,林晟钰继续瞪。
“不能怪别人误会,当时你在刑场,我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你。我一进京,见了国主的面很就觉不对。国主跟我讲明缘由后,我们决定暂时不牵扯你,朝中亲元一派气焰嚣张,形势凶险,贸然换回身份也不知会怎样。没想到他们也看出了端倪,直接构陷林家谋逆,捉拿你入京了。当时我就想让国主说明你我身份救你——”
“不可!那样你百口莫辩,罪上加罪就死定了。”林晟钰转头瞪曹显,虽然知道事情没有发生,但一想曹显差点这样无辜去死,而且极有可能是受尽折磨而死,心里就狂跳难止。
“国主也不准,说如果我敢做,就一个都不救,送你也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