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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大将见京中军和大内副总管都让了路,只好开城门放人。
离去前,席停云鬼使神差地回头,只见房屋两旁冒出的十几个人头中竟然站着赦僙。赦僙见他看过来,还举着水囊朝他挥了挥手。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问霍决道:“赦僙他们如何离开?”一旦谎言被揭穿,京中军一定会大肆捕杀他们。
“他们有他们的办法。”霍决看他依旧担忧,便道,“毒水、霹雳弹……他们手里多得是。”
席停云这才知道赦僙冲他晃水囊的意思。
武女子从马上解下一个包袱丢给席停云,“乔装走。”
席停云道:“皇上口谕是……”
“假的。”
“府主……”
“假的。”
“府主也是假的?”席停云糊涂了。
武女子苦笑道:“不,是我成了假的。”
快马如电,迅雷不及掩耳地插|入往回走的京中军中。
小卷坐在马上,高举天机府令牌,道:“府主有令。武女子勾结外邦,盗取军机,着京中军速速缉拿!”
京中军校尉大惊,“他刚刚持府主令牌救了南疆王和席停云出城。”
“蠢货!”小卷将令牌甩在他脸上,“还不快追!必要时,可用令牌调派各州府便宜行事!”
“你真打算置思友和女子于死地?”文思思慢条斯理地揭开杯盖,轻轻撩动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方横斜提笔作画,头也不抬道:“霍决私闯皇城,罪同谋逆。他们私纵霍决,当以同党论处。”
“席停云因你下南疆,霍决因你上京师。”
“却不是因我闯城放人。”方横斜叹气道,“在其位,谋其政。我身受皇恩而执掌天机,岂能以私情而废公义?”
文思思道:“你打算如何做?”
“下令各州府一道缉拿。”
“只是如此?”
方横斜抬眸道:“你愿亲自出马?”
文思思伸了个懒腰,一脸痛苦道:“刚从南疆赶回来,真是……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可能有些水土不服。虽然我很愿为府主效劳,却怕心有余力不足。”
方横斜不以为意地微笑道:“小病不顾,大病难治。你下去休息吧。”
“多谢府主。”文思思懒洋洋地起身,又顿住脚步,“听说平霄城主也在京师。”
“我也听说了。”
“皇上一直忌惮北城南疆,如今有一网打尽的机会,想必府主不会错过。”
方横斜道:“你想去?”
文思思道:“比起找南疆王的麻烦,我倒更想会一会这位贺城主。可惜我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仍是心有余力不足。”他叹气出门,慢悠悠地拐出长廊,立刻健步如飞。
长廊另一侧,小卷端茶走来。
方横斜不等他入内,便道:“我闻到了紫仙露的味道。”
小卷谄媚地笑笑,“主人好鼻子!”
“可惜最近不太爱喝。”
“为何?”小卷大惊。
“每次喝你泡的紫仙露,就要为你闯的祸收拾残局。”
“这次不是!我保证。”
“那更糟糕。”方横斜搁笔。
小卷道:“主人知道我想求什么?”
“除了求情之外,还能求什么?”
小卷将紫仙露放下,期待地望着他,“那有没有用?”
方横斜道:“你认为各州府的官兵能够杀得了打败阿裘的南疆王、千变万化的千面狐和对天机府了若指掌的武女子联手吗?”
小卷嘿嘿笑道:“他们不足为虑,我希望府主能手下留情。”
方横斜笑道:“我为何要手下留情?”
“府主忘了?当初你希望席停云留在南疆,远离京师。如今他们正往南疆跑啊。”
方横斜叹息道:“我原希望他能远离纷争,至少不要那么快,却没想到这场纷争来得更快。”
小卷道:“只要府主放他们回去,一切都会各归各位。”
“太迟了。”
“太迟?”
“我已经派人向宫中报信,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小卷皱眉道:“皇上沉迷享乐,不问政事已久……”他脸色蓦然一变,“千岁爷!”
若说千面狐席停云的神秘来自于他千变万化的容貌,千里眼翟通的神秘来自于他飘忽不定的行踪,那么,千岁爷的神秘就来自于他的本身。除了皇帝之外谁都不知道千岁爷究竟是谁,只知道当别人意识到他的存在时,他必然已经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方横斜道:“我记得当时还有翟通在场。纵然不报,结果也是一样。”
小卷道:“难道我们只能坐视他们被追杀?”
“当然不能。”
“主人?”
“命人画下他们三人的画像,张贴各州府悬赏缉拿……死活不论!”
小卷吃惊地张大嘴巴,“主人?”
方横斜捧起茶碗,啜了一口,“好茶。”
一时间,各州府风声鹤唳!
方横斜坐镇天机府,每日都能收到来自各州府的驿报,内容极为相似,大抵是某地抓住席停云,某地出现霍决尸体,某地疑现武女子的踪影。
文思思每日都来听“好消息”。
“看来,要抓住席停云,比战胜霍决更难。”
方横斜看着文思思幸灾乐祸的笑容,淡然道:“你猜,翟通能不能找到他们?”
文思思笑容一敛,“大内总管跑路了,他这个大内副总管理当守在皇城中侍候皇帝才是,怎能擅离职守?”
方横斜道:“希望他抱持与你一样的想法。”
文思思有点不安,“近来没什么事用得着他跑腿吗?”
方横斜道:“缉拿南疆王算不算?”
文思思沉默了半晌,问道:“你猜,思友他们究竟藏在哪里?”
席停云没有藏,而是挽着霍决的胳膊,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
“娘子饿不饿?”霍决见到路边的面摊,眼睛一亮,立刻停住脚步。
席停云温柔地笑道:“听相公的。”
两人相携进了面摊,各要了一碗凉面。刚坐下没多久,一个挑着两筐鸡蛋的大汉在他们对面坐下,擦了擦满头大汗道:“老人家,搭个桌!”
穷追猛打(九)
霍决低头吃面;没理他。席停云和善地笑了笑,“这鸡蛋瞅着真新鲜。”
大汉道:“早上刚在村里收起来的,可惜跑了一天没卖几个。要不大娘带几个?”
席停云摇头道:“我们赶路;带着鸡蛋不方便。”
“这倒是,这东西碰不得撞不得的。两位老人家去哪儿啊?”
“我们去……”
话刚说一遍,就被突如其来的吆喝声打断。
大汉回头,就看到一群官兵手里拿着画像,呼呼喝喝地顺着大街盘查,见人就抓。
席停云惊骇地缩进霍决怀里。
霍决搂着他往边上逃。
“站住!”一个官兵眼明手快地跳进来,一把揪住席停云的肩膀。
席停云尖叫一声,身体往后倒去,仰面半躺在地上;手里还死死地抓着霍决的手不肯放,嘴里不停地叫道:“相公,相公,要死人了……”
“你,你放开她……”霍决惊怕地抖着身体,半蹲下|身,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
官兵看清他们的脸,转身要走,之前一张桌子上吃面的大汉身体突然歪了一下,撞在官兵身上。官兵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往后一退,一脚踩在席停云的小腿上。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起。
席停云痛叫一声,整个人趴在霍决身上,身体战栗不止,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上滑落下来,一双手紧紧地抱着霍决,仿佛要将身上的痛楚分一半给自己的老伴。
霍决低着头,姿势略微有些奇怪,像是要抱自己的娘子起来,又像是被娘子勒得太紧想要挣扎开。
官兵啐了一口。
大汉似乎想冲过来看看,却被官兵一把抓走了。
四周的骚动慢慢停止。
食客盈门的面铺只剩下寥寥几个,三三两两凄凄凉凉地起身往外走,面铺老板都被抓了去,只留下冒着热烟的锅。
霍决抱着席停云,眼角余怒微消,沉声道:“我背你。”
“好啊。”
“我们先在客栈住一晚再走。”
“相公想去报仇?”席停云话中带笑。
霍决低头,正好对上席停云狡黠的眸光,“你的脚……”
席停云抓着自己的手腕,突然发出咔嚓一声。
这次霍决听得很清楚,声音是从席停云喉咙传出来的。
席停云垂首道:“相公背我。”
霍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将他背起来。
席停云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道:“那个人可能是千岁爷手下的千夜卫。他对我们起了疑,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要尽快离开。”
“嗯。”
殿内门窗尽敞,炉中香随风弥漫,殿中器物焕然一新。
可千岁爷进来的刹那还是闻到了一股糜烂至极的**气味。这股**并不掩藏在炉香里,而是深深地渗透在这座大殿的每一根梁柱中,只要闭上眼睛,喘息和嘶吼就会从静谧的大殿内流窜出来。
“你来了。”屏风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踱步而出。他骨架很大,很挺,金灿灿的龙袍穿在身上显得十分熨帖。可是千岁爷知道,这具看似威武的身躯早被近十年毫无节制的荒诞淫|乱生涯蛀成一具空壳。
“参见皇上。”千岁爷收敛心思,躬身行礼。
皇帝走到他面前,龙袍上的绣龙瞪大双眼看着他,仿佛天子之目。“抓到了吗?”
“没有。”
皇帝沉默,胸口的龙仿佛怒目而视!
过了好半晌,皇帝才挪开步子,“朕以为有你在,朕可高枕无忧。”
千岁爷道:“可惜皇上身边不止有我。”
“你说谁?”
“那个明知席停云擅长易容之术却将他的画像昭告各州府之人。”
“有何不妥?”
千岁爷道:“各州府若不知道席停云等人的容貌,便会本着宁枉毋纵之心彻底严查。可他们知道之后,自然会将注意力转到那些容貌相似之人身上,这对擅长易容的席停云来说,简直如鱼得水。他只要略施小计,就能将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之计使得炉火纯青。”
皇帝不置可否,“翟通不是助你一臂之力了吗?”
千岁爷道:“他很努力,可惜,只是个副总管。”
皇帝道:“正因为他是副总管,所以才很努力。”
大内总管和副总管是所有净身入宫之人的目标,要站到那样高位,必要踏着其他人当垫脚石,即使不为野心,也为了生存。席停云和翟通虽然各拜名师,各有所学,可是入宫之后,两人的明争暗斗便没有停止过。这也是席停云与天机府走近的原因——皇宫很难有真正的朋友。
可是这一点却犯了皇帝的大忌。皇帝再怎么宠信方横斜,也决不允许他将势力延伸到自己龙榻之侧。
所以方横斜才将席停云驱向平霄城和南疆,在他看来,任何地方都比他继续留在京城要安全得多。大多数时候,他都比皇帝更了解皇帝。
可惜,世事变化无常。
霍决抢先打败阿裘,令一盘天衣无缝的棋出现变数。方横斜因势利导,引霍决与贺孤峰入京,想要一网打尽,却出了席停云与武女子两个变数。
临阵心软是为将者大忌。
方横斜心软了。
所以,千岁爷不满,很不满。
“无论翟通能不能找到席停云,都已太迟。”千岁爷道,“算算时日,他们此刻就算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