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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个被驱逐被背叛的谎言,找一个替死鬼背黑锅。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从颜初一的只字片语中,席停云已然确定关于这点他们不谋而合。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文先生又是什么来路?他的声音与那飞龙神似,难道又是那飞龙的替死鬼?那这次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颜初一十分善解人意地主动提起这个话题,“那飞龙找个人假扮自己出面,显然是想到了会遭遇不测。他与况照的关系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
霍决道:“也许是防你。”
颜初一笑道:“防我做什么。他知道我不会动他。我们六个人里头,就平主这个小没脑袋会傻乎乎地被他们牵着走。人家说那飞龙投靠庞小大他就信了。”
霍决道:“因为他太讨厌你。”
颜初一笑容一僵,无奈地叹气道:“他这个人真是小气。”
霍决道:“你若是与他易地而处?”
颜初一道:“我一定很开心。”
“真的?”
“当然。”颜初一自恋地摸着自己的脸,“像我这样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温柔多情于一身的……”
霍决冷冷地打断他,“文先生为何姓文?”
颜初一道:“我估摸着,他是想让人觉得自己和文思思有些关系吧。”他说得很坦然,丝毫没有避忌席停云的意思。倒是席停云自己微感不自在。“那飞龙一边吊着况照的胃口,一边又与我们接触,一定会惹怒况照。文先生的死是前兆,看吧,精彩的一定在后头。”
霍决突然夹了一筷子的菜给席停云。
席停云愣了下神。
颜初一笑嘻嘻地把碗递过去。
霍决拿过来舀了碗汤。
颜初一受宠若惊地要接,就看到那汤连着碗一起到了席停云的面前。
“……”
颜初一用手挠了挠鼻子道:“照那飞龙和况照交流的蛛丝马迹,王妃失踪可能与他们有关。”
霍决道:“这一点,父王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颜初一惊讶道:“那王爷为何……”不动手?
霍决没回答。
颜初一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莽撞,呵呵一笑,开始真正地吃花酒——
“来,再给爷唱个小曲儿!”
“……”
“哎呀,伏在爷的耳边小声唱果然更有情趣。”唉,这大概是他吃花酒吃得最憋屈的一次,对方不配合,自己还得自己找台阶下。
花酒吃了近一个时辰,颜初一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霍决突然道:“父王始终相信母妃未死。”
席停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将这句话颠来倒去回味了两遍才知道他在解释颜初一当时的问题。如此说来,老王爷是坚信况照虎毒不食妹,所以才放之任之?可纵然是妻舅,男人也不愿意让妻子落入别人之手吧?难道这里面又有什么缘故?
南疆这水真是越看越浑。
“我也相信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席停云看出霍决对这位南疆老王妃感情非同一般。
霍决笑了笑。
他极少笑,仅有的几次却易了容,席停云暗暗惋惜。若是原本那张脸,不知有多么惊艳。
霍决道:“我们晚上走。”
席停云问道:“去哪里?”
霍决道:“回家。”
席停云突然想起了文思思,想起了他和霍决的十天之约。如果那个文先生说的话是真的,那杀画姬和“武女子”的凶手也算有了眉目。
他想文思思的同时,文思思也在想他。
“师爷下一步打算如何走?”小山一边帮他扇扇子,一边好奇地问恩。
文思思道:“等。”
“等十天?”小山皱眉道,“难道什么都不做?”
文思思嘿嘿一笑道:“我在南疆,便够了。”
“我不懂。”
“我在此,朝廷在此。”
小山想了想道:“可席总管不是已经在南疆了吗?”
文思思叹气道:“他啊,和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小山吃了一惊,好似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这不是我决定的。”
小山道:“是席总管决定的?”
文思思道:“府主决定的。”
小山更茫然了。
但文思思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解释的打算。
天色将明。
天机府被铺了灰灰的一层,廊下灯笼稍稍暗淡。
小卷蹑手蹑脚地换了盏灯。
方横斜抬头,揉了揉额头道:“天又亮了。”
小卷轻声道:“主人两日未眠了。”
方横斜微笑道:“一寸光阴一寸金。”
小卷道:“身体坏了,光阴更短。”
“若用我的光阴换大庄百姓的光阴,又有何妨呢?”方横斜仰头,正好对上那面白玉屏风。屏风上挂着一幅刺绣,绣得是大庄地图,万里江山,历历在目,一刻不停地鞭策和警醒着他。
“南疆。”他的目光凝于绯红的南方。
小卷道:“师爷、小山和席总管都在那里。”
方横斜道:“听说那里山色绝佳,还有一条很美的青花江,若能一世住在那里,依山傍水,听鸟语花香,应是极好。”
小卷愕然道:“主人要迁徙去南疆居住?”大庄朝会乱套的吧。
方横斜笑着摇摇头,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难得有伯乐,我们就助千里马一臂之力吧。”
小卷果然听得莫名其妙道:“伯乐是谁?千里马又是谁?”
方横斜道:“翟通寄给思友的那封信还在小天府手里吗?”
“在的吧。”
“让他尽快送给思友,但不可叫他知晓信曾落入我们手中。”
小卷疑惑道:“主人不是不希望席总管卷入南疆纷争吗?”
方横斜笑道:“因为我之前并不知道霍决……是这样有趣的人。”
平地风波(十)
南疆多水。
走水路比走陆路更便捷。
霍决抓着竹竿慢悠悠地撑着乌篷船。
席停云盘膝坐在篷里,手捧闲书,心思却不在书上,眼角余光时不时地朝船头那抹令两岸失色的红衣瞄上一眼。
霍决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人。每当席停云觉得自己对他有所了解,又会在下一次推翻这个了解。他似乎不曾掩饰,却让人雾里看花。
“前面是瑾公祠。”他突然停下手。
席停云回神道:“瑾公?”
霍决道:“追随第一代南疆王打下南疆的大功臣。”
尽管席停云进宫之后日子一直过得十分忙碌,却没有多少时间读书,琴棋书画都是用到了才学,本朝历史也只知道个大概,因此仍是一头雾水。
霍决解释道:“高宗派南疆王南下攻打南疆,只给了五万兵马。当时南疆六部加起来却有二十余万,双方实力悬殊极大。瑾公向南疆王要了五千人马,偷偷潜入南疆,绕道后方,抢了南疆六部共同储存的粮草,栽赃嫁祸,挑拨离间,使得他们内部关系分崩离析,给了南疆王可乘之机。可惜,他本人在一次战斗中身中毒箭,不治身亡。他死后,南疆王整整三日不吃不睡,足不出户,后来又亲自为他督造了这座祠庙。”
席停云道:“这位瑾公不但忠心耿耿,而且有勇有谋,怪不得南疆王念念不忘。”
霍决道:“他念念不忘却不是这个原因。瑾公临死前曾写下血书,交付亲信带给南疆王。那是一封遗书,也是一封情书。”
席停云一怔,道:“莫非这位瑾公还有心上人放不下,想请南疆王代为照顾?”
“情书的对象便是南疆王。”
席停云哑然。在庄朝贵族中,养男宠是种风尚,皇帝本人身边也有几个。可是如瑾公这般能率兵打仗上战场的却不多见。
“仕途志同道合,战场生死相托,情路心心相印,这样的情感,”霍决垂眸,“的确引人向往。”
席停云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莫非霍决……是断袖?
霍决重新撑起船来,丝毫不觉自己适才的感慨让席停云心田起了多大的波涛。
水声哗哗作响。
一座祠庙撞入视线。红顶白墙,周围绿荫环绕,十分扎眼。
席停云眼皮一抬,猛然看到绿荫中一条白色丝带飘扬,转瞬即逝,心中一惊,站起来道:“这便是瑾公祠?”
霍决颔首。
“可否上岸一观?”他见霍决看他,忙道,“只字片语已生仰慕,既然有幸路过此地,如何能过而不拜?”
霍决转头看他,眼神幽幽,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荡漾。
席停云下意识地笑了笑,他却转过头去。
船渐渐靠岸。
岸旁花香入鼻,心旷神怡。白石阶梯花丛中过,一路延伸至祠前。
席停云和霍决一前一后拾阶而上。
门大敞,露出瑾公像。
扫地的庙祝放下扫帚,迎上来见礼。
席停云和他客气了一番,便问起瑾公的事迹。
到底是吃这个饭的,庙祝说来滔滔不绝,如瑾公生于何时何地,穿什么战袍用什么武器,如数家珍,听得席停云也有几分痴醉。
“瑾公爱山爱水,所以这个瑾公祠就进在山上水旁。”庙祝指着上面的匾额道,“这字是南疆王齐国公亲手提的。”
南疆王或许有很多个,但被称为南疆王齐国公的却只有第一代南疆王。由于南疆王盘踞南疆,逼迫高宗封王,所以之前的齐国公世袭爵位被收了回去。
席停云见霍决上香,跟着参拜。
庙祝等他们参拜完毕,奉入后堂招待。
说是后堂,却是个棚子,可直观后山竹林。
庙祝舀水煮茶。
席停云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眼睛却滴溜溜地看着四周。白丝带是翟通给他的联络暗号,既然在此出现,定有消息传递,只是不知用何种方式。他素知翟通传消息的方式稀奇古怪,庙祝又表现得十分本分,不像是通消息的人,遂打消主动寻找的念头,自顾自地品起茶来。
他转头说话的间隙,霍决突然跑到林子去,好半晌才抓着几根踢断的竹子出来。
“王爷想吃笋?”席停云笑道,“老了点。”
霍决道:“做个竹筏。”
席停云愣了愣道:“我们有船。”
霍决道:“船有篷子。”
席停云道:“是啊,乌篷船。”
“篷子挡脸。”霍决将竹子随手一丢,找绳子去了。
席停云怔怔地坐了半天,才回味过那句挡脸来,顿时真的想找样东西来挡挡脸,抬头见庙祝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讪笑道:“江边山色风景绝佳,挡眼不好。”
庙祝呵呵笑了笑,“是啊。”
席停云觉得身下的凳子硌得慌。
霍决没找到绳子,跑回来道:“哪里有绳?”
庙祝想了想道:“后山有枯井,井里有井绳,荒置不用。”
霍决跑去找了。
席停云举杯喝水,膝盖上突然多了一样东西,是张小纸条,抬眼,庙祝起身拎着茶壶往后山里走。
席停云不动声色地打开纸条,翟通的字迹,寥寥数笔,却看得他心中一惊。
纸条上写了很多人的名字,然后画了几个圈圈。庞小大和颜初一一个圈,南疆王与赦僙一个圈,那飞龙、况照与……朝廷一个圈。
旁边一行字:王妃失踪,况照不动,老王一死,况照蠢动。
席停云面无表情地看完,将信放入热茶中,手指搅了搅,纸融了。他起身泼在竹下,庙祝迎面走来,“相公不爱喝茶?”
席停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