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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玉还剑录-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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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分明不是这个意思。”楚风雅分辨得清楚,却追究得含糊,他见宋功勤好奇自己模样,心中纵有不安,也明白自己不能长久隐瞒,最终轻点了一下头,道,“你若动手,我不生气。”他心中暗自补充道,你若动手摘我面具,或者解我衣衫,我都不会生气。他既盼宋功勤能够体会他此中心意,同时也羞于对方领会,说完便自己默默羞恼起来。
  宋功勤全未察觉楚风雅心思,见对方同意,他会神伸手抚摸向那张□□。说来,宋功勤指尖触摸的只是一张不知由何制作而成的虚假面具,但如此暧昧的举动还是令他心动情迷。他小心用指腹摩挲楚风雅鬓角,依稀察觉到缝隙,正待设法摘除,偏巧他的屋外传来宋保国的声音。
  “功勤,在吗?”
  一身戎马功绩的宋保国虽素来武人习性,但也不是粗俗无礼之人,即便是自己儿子的房间,若无应声,并不至自己推门入内。宋功勤原本了解父亲行止,不必担忧,然而,眼下情状却由不得他不心虚。他与楚风雅正暧昧相偎,他一手扶着对方脖子,一手抚摸对方脸颊,对方又是衣衫不整,若让父亲见到如此模样,定能将他打个半死。他自幼骨头硬,倒不是怕家法严厉,怕只怕父亲迁怒楚风雅,因此惶恐,手上的动作便失了控。慌乱之中,他一把将楚风雅用力推开。


  第8章 鸳鸯被下劳燕飞

  宋保国最终没有进屋,宋功勤匆匆走至屋外,两人便在门口说了两句。原也不是甚么要事,宋保国只是来训斥儿子两句,为这些日他终日在外流连,随即又问了昨夜秦府寿宴。宋功勤自然不会提秦家小姐夜会自己之事,他能从父亲言下之意听出几分暗期。也不传唤,反而亲自找来,想来父亲对此事颇为上心,为此,宋功勤暗自愧对,然无论如何,口中他只能敷衍,待终于聆听完训话,他恭送父亲离开,之后,赶紧折返屋内。
  方才他一个心急,只差未将全无防备的楚风雅推倒,原本他搭在对方脖子上的手勾在甚么细绳上,似还甭断了那绳子,往门口走的时候,他听见玉石掉落的声音。生怕自己打碎对方珍贵玉坠,宋功勤一进屋便望向坐在床边的楚风雅,问道:“风雅,刚才我一时心急,没摔坏你的配饰吧?”
  “碎了。”楚风雅很快回答,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神情,莫名平静得诡谲,接着,他慢条斯理细说从头,“我这玉玦从小戴到大,因为紧要,我又爱丢东西,父亲特地找来天蚕丝做成挂绳让我贴身佩戴。不想今日你居然能弄断挂绳,大概这是天意。”
  宋功勤低头望向那果然断成两半的玉玦,愧疚道:“风雅,我着实没想到……这都是我的错,我,容我想办法补救!”
  楚风雅淡淡道:“我说了这是天意。原本玉玦便是缺玉,注定断缺,补救无益。”
  一块小小玉石,哪里牵扯得上天意?宋功勤料想楚风雅在说气话,不由更是歉疚心疼。“风雅,即便这是天意,我也定能逆天而行。你将玉玦交与我,我定为你复原!”
  楚风雅自然不信,怀疑挑眉问道,“你有何办法?”他是当真气苦,这一句意在揭穿宋功勤敷衍之词,想教他因答不上来而难堪。不成想,宋功勤不假思索便脱口答道:“我师门有位师叔精研玉器,有一手堪称天下一绝的金镶玉手艺,我去求他,定能补救!”
  闻言,楚风雅心乱如麻。他倒并非为了据父亲所说等同性命的玉玦而生气,令他怨怼的是方才宋功勤本能推开他的举动,他自问无愧天地,既然两情相悦,又为何如此遮遮掩掩,自认不齿?但他也知宋功勤素孝顺又周全谨慎,不似他这般任性,如此大事,难免寡断。他认为不该责怪对方,又见对方说要补玉也是出自真心,心智告诉他无需介意,怎奈他本来便气量不大,又更是未曾受过这般委屈,此时哪里忍耐得住?明知不该,还是冷淡开口道:“如此便有劳宋大哥了。京城真是个好地方,我这几日游兴正浓,还想细细赏玩,待你休好我这玉玦,我再来取。”
  宋功勤一怔,他听得出楚风雅说得气话,正欲安抚,可楚风雅根本不给他说话机会,说完“再来取”后,直接从窗户纵身跃了出去。
  论轻功,即便宋功勤见识了楚风雅独步野猪界的身法,也还是自认勉强能跟上,但他本就不擅咄咄逼人,面对楚风雅更是一心哄着,唯恐惹得对方一丝不悦,此时哪里舍得逼迫?心中百般无奈不舍,最终仍是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他在心中期盼,仿佛把出走当家常便饭的楚风雅这回也能如同前回,过了几日便消气回来。
  这回不同前回,前一回楚风雅说是忿忿出走,其实心中早已作打算。他离开将军府后便归了家。尽管心中有所担忧,但他立即便向父母表白了自己的心意,从据理力争至撒泼耍赖,双管齐下,终是仗着父母宠爱,加之父母原本便做了荒唐事,迫得他们让步。就在不久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向父母保证自己此生最大的心愿与幸运是宋功勤其人,此时受了气,他怎敢回家?只怕父母瞧出端倪又要反悔,思前想后,不由凄凉发现自己有家归不得,天大地大竟无容身之所。
  先前他离家出走,想着的是,天大地大,自在逍遥。不想遇见宋功勤后,心境彻底变化。堂堂大丈夫,却只心系一个归宿,连眼下的哀怨,都直如妇人心思。楚风雅自诘这一番不争气的举动,努力打起精神来,决定先去酒楼饕餮一番。
  虽说出生京城,楚风雅对城中好去处算不上熟,更从未去过任何酒楼,此时他随意挑了一家看起来颇气派的酒楼走入。时值黄昏,酒楼里甚是热闹,楚风雅运气不错,恰好有临窗的最后一张桌子,小二领着他坐定。
  入座后,楚风雅记起自己打算,明明全无胃口,却点了满满一桌的菜肴。待菜上齐,他举箸欲食,就在此时,有人朝他的桌子走来。
  今日早些时候,楚风雅故意假扮粗野武夫蹭吃蹭喝宋功勤,未成想,天理循环来得如此之快,没几个时辰,便有人也不由分说在他的餐桌边落座。
  楚风雅微微讶异地抬头望向郭学明。
  “楚公子,别来无恙。”郭学明不动声色寒暄道。楚风雅此刻所用面具郭学明并未见过,可他辨认得肯定,没有一丝犹豫。
  楚风雅依旧想不出此人与自己究竟有何纠葛,眼见对方搭讪得冒昧,却也不便不作理会。他简单回了礼道,“郭大人,你我真是有缘。”他心知这不是缘分,只怕郭学明一早便暗中跟踪,于是故意暗讽。
  郭学明只作不知,神情自若道:“既然有缘,这一餐由我来请楚公子罢。”
  “无功不受禄,郭大人如此客气,我怎好意思?”楚风雅实际是想瞧瞧这郭学明打得什么主意,此时以退为进。
  面对他的客套,郭学明对答如流道:“先前柯策那一案,楚公子出力良多,如今破案,我理当答谢楚公子功劳。”
  先前楚风雅见郭学明回京,便打听了柯策那案件的情况。当他听说柯策畏罪自杀时,不由心生怀疑。楚风雅曾假扮小厮在柯府见识了过少,对柯策性格也算是有些许了解。尽管当初他颇意外柯策会因畏惧郭学明而轻易遁逃,但他清楚柯策有多爱惜自己,同时亦是能忍辱负重的人,若他不幸落在郭学明的手中,必定想方设法脱逃,绝不会怯弱自裁。楚风雅认为此事中有蹊跷,本还想着有机会同宋功勤再一探究竟,结果,他未来得及说与宋功勤,倒是先见着了郭学明。楚风雅不喜郭学明,却是对他品行没有太多质疑,眼下心中疑惑,便索性问出口来。
  “郭大人,关于柯策一案,我有几个疑问不知郭大人能否解答?”
  “这一案件即将公审,并无保守秘密的必要。楚公子请问。”郭学明颇为爽快回道。
  楚风雅也不客气,直接进入正题,问道:“我听说柯策在被逮捕的时候畏罪自杀,不知详情如何?”
  郭学明答道:“郭学明此人甚是刚烈。他事先给自己服了□□,那药物想必他自己能轻易解开,并且只要有内功护身,便毫无影响。只是,一旦穴道被制,血气不畅,就立即毒发。他应是盘算过,自己一旦被制服,宁可一丝也不愿被俘。”
  闻言,楚风雅下意识皱眉,这番话听着似乎顺畅,可他隐约觉得不对劲。低头思索片刻,他沉吟道:“柯策擅于用毒,你确定他不是假死?”
  郭学明肯定点头道:“柯策因中毒而亡,尸体立时形如枯骨,目前还在殓尸房,绝无还魂可能。”
  楚风雅心中一动,追问道:“你是说尸体已经不复原本模样?”
  楚风雅问得在意,郭学明自明白话中之意,他思忖道:“你是说那尸体不是柯策?”
  “有无可能?”
  “我亲眼见他死亡,并无被李代桃僵的可能。而若说一开始那人便不是柯策,他又为何冒充替死?”
  楚风雅姑且猜测道:“或许他被控制了心神?”
  郭学明摇头否定道:“即便世间真有如此奇药,从当时那‘柯策’的举动来判断,我也敢保证他神智十分清醒。”
  “又或者,他甘愿为柯策受死?”楚风雅原是不至想到这一可能,可他自己心中正是情到浓时,看世间万物也俱是情,此刻总有千种其他理由,也依旧不自觉首先想起情爱。
  面对这一想法,郭学明并未觉得离谱,他反而皱眉认真回想道:“当时只有我根据探子情报追上‘柯策’,而我仅仅听过描述,确实不是十分清楚柯策体貌。”
  楚风雅见郭学明对自己的怀疑应对得谨慎尽责,心中暗暗敬佩对方当是正直官员,故而态度稍稍诚恳了些,他建议道:“无论如何,柯策生性狡诈,我相信他不会死得如此轻易,还望郭大人查个清楚。”
  郭学明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职责所在,我必细查。”
  关于柯策一案的这一话题颇为严肃,两人说话间因着用心都耽搁了吃食。待话题告一段落,不甚有胃口的楚风雅才漫不经心动了几筷。与此同时,郭学明吃得也不多。楚风雅本以为对方会在席间透露主动做东所为何事,谁知郭学明竟然是全程沉默。当两人放下筷子,不仅桌上的饭菜大半未动,连话他们也能没说上几句。幸好楚风雅原本便想好这些食物的去处,他招来小二着对方将这些残菜送往贫民巷的乞丐窝,接着,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今日承蒙郭大人款待。时辰不早,楚某先行告辞。”
  “楚公子请留步。”郭学明紧跟着起身唤住楚风雅。
  楚风雅心道正事终于来了,回转身装模作样好奇着开口道:“不知郭大人还有何事?”
  被询问的郭学明却不作答,他稍稍沉默,之后反而毫无来由地说起自己的琐碎事来:“大约在八个月前,我偶经京都,路遇一台凉轿,其时那轻纱帏幕恰好被风吹起,我无意间瞥见轿中所坐女子,从此,便有心娶之为妻。经过打听,我才知道那女子原来是当朝宰相与安和公主的独女,想我一介江湖草莽,自问身份地位匹配不上,于是我便参加了武举获取功名。虽说至今只是从四品的地方官员,但自认人品武艺足够,当得起一生所托。如今我已无意中获知,任谁向秦宰相提亲,大约都不会得以许婚,便想问问,撇去伦理束缚,我是否有机会与他一结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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