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早已晚了。
将皇帝侍候熟睡,皇后才匆匆走出宫殿,瞧见依然跪着的端明崇,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端明崇顺势站起来,被冻得苍白的脸浮现一抹笑:“母后。”
皇后心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端明崇自小在他膝下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头。
她伸手摸了摸端明崇的脸,只觉得掌心一片冰凉,忙拉着端明崇进了殿。
没一会,端明崇坐在软椅上,手中捧着早已备好的姜茶小口小口喝着,被冻得苍白的脸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皇后将端明崇散落的一缕发理上去,心疼道:“你到底是何苦故意惹怒你父皇?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端明崇温柔笑了笑,道:“知道我是故意激怒父皇,母后还愿意帮我,明崇感激不尽。”
皇后的手一顿,美艳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她轻轻抓住端明崇的手,一直盈在眼眶的泪水被她轻轻一眨,缓慢滑了下来。
端明崇凑上前给她擦泪,声音更柔了:“母后哭什么?”
皇后微微侧头,将眼泪拂掉,轻声哽咽着道:“母后只是……从小到大,从未见你你对一样东西这般执着过……”
端明崇一怔,笑得又无奈又温柔。
端明崇自出生后便被封为皇太子,自能记事起,整个人生便悉数被皇帝安排妥当——与其说是安排,倒不如说是操控。
幼时的他要么是在宫中太傅处习文练武,要么在皇帝身边学习治国之道,读过的书不计其数,一年四季从未有过空暇时间。
好在端明崇性子喜静,能沉得住性子过了这么多年这般了然无趣的日子。
这些年来,皇帝对他的乖巧温顺赞不绝口,有时会让人觉得他似乎并不是想要培养太子,而是在养一个傀儡。
端明崇自小安安分分,不争不抢,想要什么从来不会说,所有一切于他而言似乎都可有可无。
皇后瞧着他一点点长大,性子一点点变得沉静稳重,却只觉得自家的孩子从未有过像寻常孩子该有的朝气和人气。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端明崇这般执着地想要一个人,竟然不惜兵行险招逼得皇帝大怒。
端明崇帮她将眼泪擦干,柔声道:“我还以为母后会怪我……”
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家儿子喜欢上一个男人这样违背天伦之事。
皇后哽咽着道:“母后管不了你,也不想束缚你。此事若过,你可以将忘归带进宫来让我瞧瞧。”
端明崇笑道:“好,母后定会喜欢他的。”
端明崇在皇后寝宫外跪了一个时辰,不到半夜便暗暗传遍整个宫中,加上之前的流言蜚语,太子同岁安候之间的暧昧流言更是甚嚣尘上,更有不少人还纷纷赞叹起来太子痴情,竟然为了岁安候公然违抗陛下。
他从皇后寝宫走出,被烫伤的手已被皇后亲手处理好,虽然用了上好的药,却还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痛。
端明崇脸色苍白地走回东宫,在路过端篱束寝宫时,远远瞧见了门口梅树下的一个人影。
是端如望。
他披着大氅,孤身一人拎着一盏雕花明灯立在树下,微微仰着头看着紧闭的宫门,不知在想什么。
端明崇远远看着他,让随行的人在原地候着,自己缓步走了上前。
端如望的肩上和衣摆已落了一层薄霜,也不知等了多久。
瞧见端明崇过来,端如望微微偏头,眸子有些失神,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许久才散开。
端明崇走上前,淡淡道:“你来看篱束,为何不进去?”
端如望没有回答。
端明崇轻笑一声,道:“不进去也好,省得令篱束糟心,况且她也并不想见你。”
一直冷淡的端如望闻言袖中被冻得冰凉的手微微一颤,无神的眸子凌厉地看向端明崇,阴沉道:“住口。”
端明崇淡淡道:“为何要住口?你既然敢利用篱束来算计我,难道就真的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端如望的拳头紧握,有些怨恨地看着端明崇。
“篱束无拘无束,饶是你我这般死斗,她也只当不知道,少时如何同你相处现在一切照旧。”端明崇道,“她就算是我亲妹妹,自始至终对你也没有丝毫忌惮疏离,你送她的东西,他视如珍宝;你给她讲过的民间故事也是一笔一划记下来,唯恐自己忘记。端如望,二皇兄,你对得起她吗?”
端如望嘴唇轻动,眸子依然一片寒冷:“我、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那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王室中,哪里有什么完全的是非黑白,胜者王败者寇……”
端明崇道:“你不在乎,为什么要深更半夜在这里等着?”
端如望怔住。
端明崇轻飘飘说完,垂眸看了看端如望手上马上燃尽的烛火,往后退了一步。
“你同我再如何争斗都可以,如你所说,成王败寇。”端明崇退到黑暗中,眸子冷淡地看着端如望,轻声道,“但是你错就错在,不该将忘归和篱束牵扯进来。”
端如望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端篱束寝殿漆红的大门,手中的灯笼从一旁斜斜地倾洒一束温暖的光芒。
端明崇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光芒明明灭灭,残烛卷着最后一丝蜡泪,挣扎着裹住半寸漆黑的灯芯。
烛火在跳动,将端如望冷白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耳畔依稀响起几日前端篱束的声音。
“二皇兄……”
“二皇兄!”
“听闻太子不让你吃外面的东西,你怎么每回都缠着我带?”
如同夜莺般的端篱束声音清脆,眸子微微弯着,晃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好吃啊,三皇兄同太子哥哥一样,说什么不干净从不给我带,只有二皇兄最疼我,不缠着你缠谁啊?”
端如望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笑道:“喏,这个,藏好了,被你太子哥哥知道了,怕是要骂你了。”
端篱束指着胸口,正色道:“就算被骂死,篱束也绝对不出卖二皇兄!”
端如望被她逗笑了:“你啊,还没吃蜜煎呢嘴就这般甜了,若是再吃了,皇兄可招架不住。”
端篱束冲他一眨眼,欢天喜地地将掺了药的蜜煎打开。
她正要去吃时,端如望像是后悔了,一把伸手抓住了端篱束的手,轻声道:“篱束,这个……这个似乎不干净,要不明日皇兄再给你重新带吧。”
端篱束歪头疑惑地看他:“没有不干净啊,二皇兄,你现在怎么也学太子哥哥这般啰嗦了。”
端如望还想再劝,端篱束就直接挥开他的手,弯着眸子吃了起来。
烛火又明灭了两下,端如望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眼前的场景如同烟雾般散去,连同那个俏丽的少女也消失不见。
端如望的眸子有些失神地注视着手中明明灭灭的烛火,轻轻伸手按住了阵阵发疼的心口。
“我……”他轻声喃喃道,“我利用了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肯真心待我之人。”
雕花灯罩中的烛火猛地窜起一道火光,接着飞快地消散下去。
端如望的脸庞也飞快地黯淡下去,最后残留下来的,只是他已恢复冷漠的神色。
一片黑暗中,风雪呼啸。
第114章 太和
岁晏浑浑噩噩张开眼睛; 便是微晃的烛影映衬下的房梁。
他浑身疲累,挣扎着坐了起来; 恍惚间感觉满脸湿热,伸手一摸,全是热泪。
天色依然黑着; 似乎才只是半夜。
岁晏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指尖的水渍,撩袖子擦了擦脸; 才伸手去揉眼眶。
“又压着眼睛了?”
他嘀咕着揉了半天眼睛才止住眼泪。
桌上的蜡烛已烧到了底,眼瞧着便要熄灭; 岁晏忙掀开被子去续烛火。
只是他刚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酸软得不像话; 脚刚触到冰冷的地面便双膝一软; 直直摔了下去。
与此同时,小案上的烛火猛地跃了两下,灭了。
刑部衙门的小耳房太过狭窄; 入了夜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岁晏扶着床站了起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什么都瞧不见。
他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 赤着的脚踩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寒意顺着经脉一点点往上爬; 钻心的寒冷。
岁晏自前世便有些惧黑;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整夜整夜点着灯,从未灭过。
在侯府还有海棠每晚帮他续灯,到了这刑部衙门成为阶下囚后; 自是无人半夜伺候他,好在前几日他都是一脚睡到日上三竿,从未管过这种琐事。
今日大半夜里他破天荒被噩梦惊醒,连蜡烛在哪里都没摸到眼前便是一阵黑暗。
岁晏皱着眉头在小案和小柜子里摸索了半晌依然什么都没寻到,他顺着微弱的光寻到门口——许是这几日他太过安分,夜半三更也无人看守,唤了半天人却没有一个人理他。
岁晏只好摸索着回到了床榻上,蜷缩在被子里强迫自己入睡。
“不怕不怕。”他紧闭着眼睛,喃喃安抚自己,“光非光,暗也非暗,我闭上眼时面前也是黑的,同点不点灯没什么分别……”
他喃喃地胡言乱语安抚自己,耳畔隐约响起一阵封尘已久的记忆之音。
“日月风华,灿然……”
岁晏羽睫微颤,缓慢张开了眼睛。
眼前的黑暗不知何时已缓慢变成了前世荒凉衰败的王府,蛛网爬满房梁,烛台放置在缺了一角的小案上,窗棂开着一条缝。
野猫在屋檐上飞快奔跑,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
岁晏茫然地看着那簇烛火,似乎没反应过来。
“日月,风华,临人照。”
耳畔轻轻传来一声轻声喃语,仿佛是低喃又似乎是哄人入睡的歌谣,让岁晏听着更是迷茫怔然。
厉昭掀开床幔,瞧见岁忘归未睡着,无奈道:“王爷还是睡不着?”
岁忘归愣了愣,才轻轻点头:“昭叔,我好像做噩梦了。”
厉昭执着烛台缓慢走进来,将宽大的床幔照得明暖一片。
他坐在一旁的脚踏旁,伸出温暖的手摸了摸岁忘归的额头,轻声道:“王爷不用害怕,老奴一直在外面候着。”
岁忘归眨了眨眼睛,冷汗从额角落下,他微微侧身,嘴唇苍白:“方才那首歌,幼时我娘亲总是唱给我听,那时我无论如何胡闹娘亲都不会打骂我……”
烛火下,厉昭面容有些冷厉,眸色却是温柔至极的。
“夫人性子温婉,王爷随了夫人。”
岁忘归眸子有些失神,他喃喃道:“我想我娘了……”
厉昭眼底痛色一闪,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多说,而是再次哼起方才未完的歌谣。
“日月风华临人照,日月星辰四时经……”
岁忘归轻轻将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许久后哽咽着发出一声声压抑着的小声低泣。
耳畔的歌谣依然在缓慢呢喃着,但是却仿佛在远处渐行渐远,直至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岁忘归再次张开眼睛,原本身旁的厉昭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豆粒大的烛火在桌案上缓缓燃着,偌大个房间空无一人。
他披着单衣下了床,哆哆嗦嗦地推门而出。
王府荒凉冷肃,月光照拂下的阴暗之处,仿佛有无数青面獠牙的鬼魅魍魉隐藏着。
岁忘归浑身都在颤抖,骇然地赤着脚在偌大的王府中踉跄而跑,口中声嘶力竭地唤着各种人的名字。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恍惚记得自己在叫着……
“娘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