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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适之沉默,胖商人所谓的铁矿定然是私矿,这东西向来只有朝廷才能拥有,私矿一经查出都是死罪。而明月虽未伤人,也仅仅是颗棋子,然而她所做的事情都是极恶,也无饶恕的道理。
他只是没想到,皇上连一点点迟疑都没有。
朱厚照伸手轻轻抚摸着焦适之的侧脸,“若你以为我会手软,那便错了。”
“在我眼里,可从来都没有男女老少的分别。”
两个偷鸡摸狗的人继续悄咪咪地潜逃出去,完全没有打算去参与三楼的喧嚣,事实上他们还得感谢外面临时突发的事故,不然这两个刚出来行走江湖的人铁定就是失手被俘的份。
幸运高照的两人顺利地从船上下来,而随着他们的动作没多久,身后繁华美丽的楼船突起纷争,还未远去的声音里传来激烈的声响。而下船的两人连头都未回,撒着脚丫狂奔离开了。
李东阳听完删节版的过程后,自动在心里把完整版给拼凑完成的。比起焦适之这两个还稍显稚嫩的人,李东阳自然知道皇上与焦适之能从那艘楼船上套取来这样的消息,定不可能凭借普通的手段。
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李东阳也只能先把满心的劝谏先压下……
……总感觉这样的画面感好生熟悉,在几年里与皇上的交锋,往往就是这么结束的。
等焦适之把事情说完后,朱厚照也打理好自己从里面出来了。他擦着头发,丝毫不顾及形象地把巾子往桌面一丢,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卿家有何想法?”
焦适之见不得皇上那还在滴水的头发,无奈起身给他擦发,“您让我别湿着头发出来,您自己倒是做了个坏榜样。”
朱厚照乐呵呵地任着焦适之擦拭,挑眉示意李东阳说话。
李东阳望着对面带着莫名诡异的温馨感的两人,思考片刻后说道:“皇上,那月楼想来只是个敛财之物,刚才皇上在那里虽逼问出了消息,然而现在怕是也打草惊蛇,就算派人去查,或许也会有所疏漏。”
朱厚照轻哼了声,“你说的没错。不过难得的机会,若不是如此,还不知道被蒙在鼓里呢。我怎么觉得,宫里这几年都成筛子了?”
焦适之叹道:“皇上,张巧娘入宫多年,身边之人虽然查了又查,不过该是在宫外便换了的。若是在宫内,总归有痕迹可查。”
朱厚照靠在桌上,双手合十说道:“我真是不想再听到张巧娘的名字了。月楼已经命人去查了,朕就不信,难道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出个巡也遇到这么多糟心事,真是烦透了!”
李东阳在旁边却觉得庆幸,如果不是这一次皇上遇到此事,他们在懵懂中不知道会损失多少。
焦适之把朱厚照的头发擦得半干,然后才在位置上坐下来,“皇上,这跟宁王或许有关系。”
朱厚照点头,刚才的姿势又化为懒散的模样,手指轻轻在桌上敲动着,“又或者,还不止于宁王。”
能在锦衣卫与东厂的紧迫盯人下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要不就是有所依仗,要不就是锦衣卫本身也被腐蚀,不过是哪个想法,结局都不怎么好。
第二日,焦适之刚起身时,天刚蒙蒙亮,他提着剑绕到了屋后空地,正想着好生松活筋骨,却听到两个擦身而过的客栈小二的对话。
“诶,你知道昨天晚上月楼一把火被烧光了吗?”
“不是吧,那么漂亮的画舫呢,就这么没了?”
“对啊,听说昨天晚上火势是从三楼起的,不少达官贵人从三楼跑出来,连刑大人都在!”
“不是吧,他不是最正经的吗?”
“哈哈哈哈,没错,假正经呀。”
两人的对话渐去渐远,焦适之猛然想起在最后两人离开的时候,皇上返身回去捣鼓了片刻,随后才同他一起从窗口溜出来,难道……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焦适之仍是安静地锻炼完,随后才去敲了敲朱厚照的门,得到应声后才推门而入。
朱厚照正一脸惺忪地用冷水擦脸,焦适之在旁边看着天子昏昏欲睡的模样,眼里带着笑意:“皇上,昨天晚上您是不是跑回去放火了?”
朱厚照把巾子甩在脸盆上,转过头来看他,“怎么,成功了?”
焦适之笑道:“听说昨天月楼被烧了。”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看来昨天晚上那第三层还真的是发生了挺重要的事情,我不过是把蜡烛踢翻而已,若是真的守备森严,该是一下子便会发现才是,怎么会拖到真的烧光的程度。”
“或许也是他们自己有意为之,刚好一把火把证据烧了干净。”焦适之说道。
朱厚照点头,与焦适之一起去吃饭。
他们在南京待了七八天,而在这段时间内,关于月楼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到他们这里,最后朱厚照直接下令把各地的月楼都抄了,也懒得去追查下去。
面对李东阳的质疑,朱厚照耸肩说道:“月楼或许重要,然而这不过是背后之人敛财的手段,能做到如此的不过是那几人罢了,要想查出来还不容易,我为何还要放着令他继续坐等收钱,还不如都给自己留着。”
“可是皇上,如此一来便没有证据,您……”李东阳说道。
正德帝轻笑了声,“证据?朕便是最大的证据。”
李东阳无话可说。
普通的案件归于刑事,令刑部大理寺并都察院审核,这是交托于官员的侦查职责。然而对此之外的谋反等大案,证据不过是为了令皇上信服的手段。
如今皇帝都亲眼所见,这证据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重要呢?
正德帝最讨厌的便是秋后问斩这样的手段了,推迟便意味着变数,他自己能查出来的东西,为何还需要令渣滓留存下来?
南京的事情不过是南巡途中的一个插曲,很快他们便继续启程,此时明面上皇上南巡的御驾,刚刚出了山东。
正德帝一行人到了长江流域后,步伐便变慢了,除了满眼秀丽的风景外,更重要的是由于前两年江南的官场刚刚震动过,正德帝欲花费更多的时间在这上头,正好巡视一下如今的江南。结果并不能算非常好,但是相比较之前的确是好上不少。
亲眼所见的平安喜乐,永远是奏章中的团花似锦无法比拟的。
朱厚照几乎在每一个沿江的城镇都停留了一两天,不再是如同逛街一般的方式,而是走街串巷地出现在一些朴实无华的小巷子,那里才是大多数平凡百姓的生活,也是最能直接体会到的地方。
当船只渐渐离开码头,前往下一个地方时,朱厚照背着手站在船头,和风吹动着他的发丝,略显燥热的天气被这些风流吹去,留下些许清凉。
距离他们出京至今,已经有两个月了。或许前面那半个月时间,朱厚照是真的把南巡当做一场游戏,然而在南京之后,皇上的态度大为转变,沉浮的心态尽皆散去,开始了他真正意义上体察民情的举动。
事实上,面对皇上的改变,焦适之很开心。
皇上刚刚出宫,对宫外的事情好奇是理所应当,对他治下的山河也满是惊奇,那种如同稚童般的惊喜总是令焦适之心软。然而他们不能这么一路玩下去,南巡的意义并不在此。而且从南京的时候或许是露出了些许端倪,在他们离开后,一路上偶尔会有隐隐的刺探,不过因为他们并无计划,那些人并不能够真正寻到他们的落脚点。
在焦适之的请求下,周身护卫的锦衣卫达到了两百人,比起皇帝出行行头来说不值一提,对正德帝来说却是一个壮举了。
而等到他们进入江西境内,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一路上李东阳带着几位大臣与皇上辩驳了三天,气得正德帝差点想把他们都丢到河里去,如果不是得到了焦适之的即使阻止的话,或许此等“惨剧”真的会发生。
“我不过是去巡视个地方,连续半个月在我耳边嗡嗡叫,真是巴不得把他们全部都踢下船!”朱厚照被焦适之阻止后,一路愤愤不平地被他拉到船舱。
焦适之无奈地看着在床榻上团成一团的皇上,“皇上,您是不是忘记了,您带出来的几位大人年纪不小,请您多考虑考虑他们那身板。我们一路走过来,的确是舟车劳累,以他们的身体真的是难为了。”
焦适之说得没错,毕竟他们这样连轴转,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在南京前还有闲散的时间,南京之后就一直如同绷着神经一般,那几位大臣里已经有一两个身体出现明显的不适,然而还在坚持着。
这份坚持不是为了做给朱厚照看的,而是如此难得的体验,若是错失了,以后或许就再也没有如此能亲近百姓的机会了。
人若是一直高高在上,便不能很好地体会到他所有保护的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做官是这样,做皇帝也是这样。
至于几位大人为何如此锲而不舍的试图令朱厚照改变主意,是因为随着接连不断地查探,宁王朱宸濠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而那么一点点不对劲相较于其他藩王的不对劲来得不同了点。
宁王手底下或许有私兵。
这很正常,很多藩王也会豢养,而且争取留有护卫的权力便是为了在明面上也能如此。
但是宁王的私兵数目是十万,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整个江西都几乎被宁王打造得犹如铁通,基本上纹丝不动。这样的情况若不是正德帝特意派人查探,或许根本无法查觉。
被焦适之的话语打败,朱厚照往后一靠,“为何父皇在的时候便安安稳稳,到了我手上便是一滩烂泥。”
“皇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焦适之笑道。
朱厚照瞥了他一眼,“自然是真话。”
“真话便是,先帝做得并不是十全十美,所以到了皇上手上,才有了您发挥的余地不是吗?”焦适之冲他眨了眨眼睛,那清澈波澜令朱厚照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正德帝呢喃道:“你在诱惑我。”
焦适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往后退了三步,十分诚恳地说道:“我没有。”
“你没有。”朱厚照勉强说道,立刻转移了话题,同时把视线挪开,“我可不想要这样的发挥余地,只会给我找麻烦。”
“呵呵……”焦适之轻笑起来,若是皇上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为何一定要进入江西呢?
当正德帝站在船头眺望远方时,焦适之总是能从他眼里望见那闪耀的碎光,带着美好的意味。若是伊始登基时皇上犹有不甘与放纵,如今亲眼经历这般大好山河,却只余下那洗涤的美感。
……
街道上人来人往,如同之前每一个寻常的日子。
不过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大街小巷里充满了红衣的人,那些都是宁王府的守卫。事实上,这样的场景从三天前就开始了。
奇怪的场面引起了热议纷纷,对宁王府突如其来的情况,他治下的百姓其实还是挺好奇的。江西的百姓在宁王的治理下过得挺好,这导致他们对宁王的印象也不错,例如在这个时候,他们即使在传着小道消息,却仍然带着善意。
“你觉得宁王府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妾溜走了?”
“什么小妾,宁王连王妃都没有,哪里来的小妾,你是傻了吗?”
“不就是说笑吗?或许是有人偷走了重要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不过宁王府的人都不开口,只是查,怎么知道是什么。”
“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