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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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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焦适之抿唇,低声说道:“父亲,宫里怕是出事了,我无论如何都得赶回去,还望父亲见谅。”话音刚落,焦适之便闪身出去,焦君追赶不及,连忙叫家丁去拦着。
  见着有几人跟着焦适之的方向跑去,焦君内心稍安,却一下子想起焦适之的话语,什么叫做宫里出事了?在这个不知距离京城多远的小镇上,怎么会有京城的消息!那孩子怕不是糊涂了?
  这也是焦适之过于着急的缘故,平日里这样的话语他断然不会脱口而出。
  小半天后,焦府的家丁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所言皆是他们追赶不及大公子,大公子似乎是对山上的环境十分熟悉,带着红枣三两下便越过障碍不知所踪。他们那里搜索许久,顺着马蹄却只能到一处小断崖,派人下去后却没有发现大公子的踪迹,只能回来。
  焦君对焦适之的能耐心中有数,可他向来是个稳妥的性子,到底是何事,让他如此着急,竟是匆忙离开?
  焦适之骑着红枣奔出去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义无反顾地奔在回京的路上。
  他虽然不明白那一刻骤然升起的惶恐为何,却知晓绝不能让太子殿下独自一人面对那样的场景。即便在外人眼中太子是如何的肆意潇洒,在焦适之眼中,他仍是那个会羞怯微笑,细心助他的朱厚照。
  只是到底为什么!
  焦适之心头又一次泛起那样的深切疑惑,到底他的能力,能为太子带来什么?能为自己带来什么?
  知道了历史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真的是受够了!
  焦适之一路疾驰,除了晚上稍加休息,之外一直带着红枣狂奔,即便红枣品种甚佳,可日行千里,依旧累得够呛。焦适之无法,只得在路上的马市买了匹上佳的好马交互替换,虽然因此而牵连了速度,但行进的时间加长,如此一来反倒更快。
  他竟生生花了十一日的时间,赶完了原本该用十九日才能走完的路途!
  入京之时,就连守城的士兵都有些好奇地看着略显狼狈的焦适之,待看到他的腰牌时,顿时不敢有任何妄言,连忙把人放进去了。没想到那人看起来清朗,居然是个锦衣卫副千户,如此一来也能说明为何是那副模样了,定然是有任务在身。
  京城大部分地区不能跑马,焦适之强忍着带红枣绕开了闹市区,一路狂奔。至于那匹买来替换的马早在入京前便躺倒在门口了。
  不过很快焦适之便发现,他没有绕开的必要了。
  街上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在买卖,甚至连路人都极其稀少。少有的几个行人都缩头缩脑地走着,一片死气沉沉又生怕惹事的模样,根本没有往日天子脚下的底气。
  出事了!
  这个预感始终盘桓在焦适之的心头,在此刻更似尘埃落定。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侍卫拦住了焦适之,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焦适之视线一扫,发现全部是陌生的面孔,心里微动,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了腰牌出示在守门侍卫面前,“东宫侍卫,上中所副千户焦适之。”
  守门侍卫眉头微蹙,对视几眼,转头说道:“宫内有言,除非有诏在身,否则一律不许入内。大人请回吧。”
  焦适之险些失笑,回?他能回哪去?
  仔细说来,他几年如一日的居住在皇宫内,这仿佛才是他的家。
  既如此,焦适之不多言,从怀里摸出另外一块物事出示在几人眼前。
  此物通体清澈,不见纹路,大小形同印玺,却小巧立方,焦适之所拿那头看不清楚,然面向众人的却是字迹部分。其上赫然刻着清晰可见的“东宫”二字,这是太子的私人印玺!见此印玺如见太子本人!
  守门侍卫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行礼。焦适之不想纠缠,把东西收回,“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大人请——”几人恭敬地让开道路,焦适之拉着红枣快步进入宫门。
  无论有如何焦急的事情,皇宫内都不允许骑马,焦适之伸手安抚红枣,然后在她臀部轻轻一拍,红枣便小跑着离开了。以她的聪慧,她能找到御马监在何处。
  焦适之深深吸进一口气,一路来他都无暇去考虑自己如此着急的原因,即使是现在他也不知道缘由,但是此刻要面见太子殿下,焦适之心里竟升起一股惶恐。
  惶恐太子的情绪真如他梦中一般,撕心裂肺,难以治愈。
  焦适之入宫的时候,太子便收到了消息。刘瑾小心翼翼地说完这话后,有些惊慌地看着太子殿下的反应,太子已经三日未动了。只见他寂然地望着身前的棺木,许久才似乎是听到一般地应了一声,试图站起来。然而跪得太久,朱厚照脚下一个踉跄,一头撞到在棺木上,沉重厚实的金丝楠木棺材纹丝不动,太子的额角却撞出血痕来。
  刘瑾失声叫了一声,下一刻如被掐住脖子一般断裂,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朱厚照的漆黑眸子正冰冷地盯着他,容不得这殿内有丝毫不当的声音。
  刘瑾咽了咽口水,轻声说道:“殿下,焦大人还在外面候着,您”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已然擦身而过。刘瑾颤巍巍地伸手擦了擦满头的冷汗,转身追着太子而去,即便太子现在如何恐怖,他也是太子的贴身侍从,离得远了小命不保啊。
  朱厚照一出殿门就见到一脸肃穆的焦适之,他眉头微蹙,连一贯整洁得体的衣物都灰沉沉,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模样。
  焦适之听见动静抬头,便见太子额角的鲜红血痕蜿蜒流下,失声叫道:“殿下,您的伤势……”
  朱厚照眼波微动,也不管他现在流血的模样多么骇人,几步拉着焦适之往内里走去,刘瑾还未跟着入内,门板便猛地在他面前合上。他摸了摸险些遭殃的鼻梁,讪讪地站直。殿门两侧,佩戴绣春刀的锦衣卫肃然而立,面无表情。
  焦适之起先猝不及防,后来反应过来被便顺势而去,径直被拉入了乾清宫。
  焦适之甚少来乾清宫,除了当初第一次正式入宫时来此拜见弘治帝,他再未踏足过这里。然一入殿内,焦适之的注意第一时间被放置在大殿内的金楠木棺材所吸引。
  这是……弘治帝的棺木!
  弘治帝是在四月中旬开始发病,一发不可收拾。沉疴宿疾在身,缠绵病榻,直至药石无医。
  若说弘治帝在临去前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对朱厚照的教养之上。他深知太子聪慧过人,敏而好动,天性便自然洒脱,最厌恶框架束缚。这些从前在他眼中可爱之处,如今却是致命要害!
  过刚易折,慧极必伤。对太子,他没有教会他除了直截了当,还有更柔和的处理方式。也没有教会他遇到阴暗晦涩的事情,别忘了心里留有一线柔软。他还没有教会太子的东西太多太多,多到他满心愧疚,不得不把这个职责交托给刘健等数位重臣。
  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七,弘治帝在张皇后与太子的环绕下撒手离去,直到他离开之前,他心里仍带着沉重的胆子,难以纾解。
  焦适之被太子引入正殿后,彼此间都没有说话。太子的视线沉沉地落在棺木上,焦适之无法形容他那一刻是什么表情,浓重到无以言表的悲哀气息环绕着朱厚照,让焦适之无法开口。他眼睁睁看着太子跪伏下,喉中溢出犹如困兽般的嘶吼,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的痛苦悲鸣让焦适之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眼眶发红。
  他的视线落到那金楠木棺材上,也轻声地跪在太子身后,一叩,二叩,三叩——
  纵有太子相助,若非皇上垂怜,使他脱离泥潭,自此天高地阔,鸟飞鱼跃,再不受家事所累,他断不可如今日这般逍遥自在。愿皇上在天之灵保佑,太子此生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你怎么过来了?”耳边传来太子沙哑的声音,几日未开口,朱厚照的声音犹如含着砂砾一般。
  焦适之抿唇,轻声说道:“卑职一贯夜里安眠,不知为何在白日发梦,梦见太子。猛然惊醒,心中甚为惶恐,故而急急赶来。不料竟是如此大事,卑职本该固守京城才是。”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一路的艰辛,谴责起自己。
  朱厚照蹙眉,那微小的动作吸引了焦适之的注意,他望着太子眉间那深深的沟壑,心中大恸。太子素日多么自在洒脱的性格,从未有愁上眉梢之事,如今不过两月未见,竟如此有如此变化。
  “你离京之事本来便是我要求的,与你何干。父皇之事我虽悲痛,却也早已心中有数。再如何,也只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罢了。母后病倒,群臣观望,我这十几年糊糊涂涂,如今一朝登上天子之位,不知道底下有多少人在看我笑话。我这群皇叔中,又有几个能安分守己,西北本便蠢蠢欲动,南边倭寇犯境,仔细想来,我毫无准备。”朱厚照静静地说道,视线依旧落到那棺木上,里面躺着的人,是大明天子,那才是朝臣们殷殷切切的皇帝,而不是他这位赶鸭子上架的半吊子太子。
  “啪嗒——”寂静的殿内忽而响起重物坠落之声,朱厚照扭头看去,却见一物摔落脚边。定睛一看,那却是他的东宫印玺,刚刚焦适之凭借它入宫之物!
  朱厚照抬头看焦适之,但见他满脸怒意,声音冷冽,“殿下何以如此轻慢己身!卑职追随殿下多年,自问不是卫道士,却也不是黑心之徒!若殿下不是值得的人选,卑职当年为何要舍身相救?若殿下今日是如此态度,卑职宁愿六年前同殿下一起溺死在绛雪轩,也不愿今日见到一个贬低自己,怯懦逃避的软弱之徒!”他虽跪在地面,掷地有声的话语却如同站在天上,每一句都在狠狠地鞭策在朱厚照身上,让他原本呆木的漆黑眸子一点点焕发出明亮的色泽。
  焦适之是真的生气,气到极处,连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听不进任何的声音。
  他平素虽备受太子信重,却从来不曾踏出界限,从不妄言其他,小心翼翼地守着主仆的关系,犹如守财奴守着黄金,却从不敢伸手去取他人之物。然今日太子突如其来的自我贬低,让一直深信太子能力的焦适之怒火攻心,难以置信!
  这让他情何以堪!
  原本满心满眼悲愁的朱厚照,被焦适之这一顿爆发,心里忽而漫上一股暖流,那蔓延的速度很轻柔,不带半点侵略的意味,却快速地占据了他全身,令他连指尖都在发烫。
  一滴泪水落到鞋尖,继而连珠成串,滑落脸庞。
  焦适之被哭泣的太子殿下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安抚着突然扑到他身上的朱厚照,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刚才还在生气的内容。
  太子哭得很惨,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的时候焦适之甚至怕他就这么抽过气去,衣裳很快被打湿,抱着太子的手根本不敢离开太子身上,小心翼翼地把比他还高的人搂在怀里。手心不知道如何放置,最后轻轻地停落在太子的肩头,温热的掌心传达着不属于己身的温度,驱走所有的孤独。
  焦适之不知道的是,自从弘治帝逝世那天起,张皇后便病倒在床,所有的担子都堆积在太子一人身上。无论是停灵事宜,宫中布置,还是朝堂大事,西北骚动,任何一件事都足以让人手忙脚乱,无从下手。
  自从那日起,除了弘治帝停灵的事宜外,朱厚照再不出乾清宫一步,独自一人寂然地跪在灵前三日,米水不沾,一言不发。刘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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