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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璧无瑕-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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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辛哈哈大笑,捏捏他的肩膀,把他送到了桑宫。
  32
  桑宫是一处秘密的宫殿,里面住着商王精挑细选的一百头小人牲。商王觉得这些小孩子有潜力,做人牲可惜,不如给他做影卫。
  一百个小孩子,每天都学草药、人体解剖、隐蔽、追踪、各类武器使用、思想政治。每一年,考核最差的五个小孩,会被送回太史寮,继续当人牲。费玄很喜欢这些课程,除了什么思想政治。这个课主要是歌颂商王,教他们忠诚。这根本没道理,费玄只属于自己,属于配偶和幼崽——如果有的话——怎么可能属于商王呢?
  费玄不恨商王,但也不想属于他。他一边学习,一边在幼崽中寻寻觅觅,觅到三十六个同样不愿意属于商王的幼崽。
  寻找的过程很难。因为据说商王修桑宫、找教官、编教材、选幼崽花了很多吉金和心血。他们要是逃,就对不起商王,就没有良心。桑宫守备森严,谁想逃,被同伴举报了,就证明他果真不忠诚,于是立刻被送回太史寮,也许当年就被砍下脑袋祭祖神了。
  费玄找齐这些人,花了三年。
  随后而来的秋天,费玄策划了一场逃亡。帝辛来桑宫视察。这一天桑宫看似增加了守卫,实则人多更乱,最易逃跑。
  帝辛来见他们,说了许多狗屁不通的道理。什么“别人都建议把你们杀了当祭品,但是孤觉得你们英勇无畏,不该这么死掉……”、“你们都是孤最忠诚的勇士……”所有的幼崽热泪盈眶,用力鼓掌,装出一副不想逃的样子。
  商王讲话后,就有丰盛的食物。费玄安安静静地吃着,帝辛走过来,摸着费玄的肩膀:“嗬,小狼孩,长这么高了?”
  费玄一跃而起,闪电一般把商王箍在臂弯里,手拿一块磨尖的石头。
  他统领的三十六名幼崽同时发难,用尖石头攻击身边的守卫。
  守卫们大惊,纷纷拔刀,又怕费玄伤到帝辛,一个个只会远远地喊:“反了反了!放开陛下!”
  费玄龇着白牙,用正值变声期的公鸭嗓喊:“我不当影卫!放我们走!”
  帝辛道:“小狼孩,我救你性命,你竟这样报答我?”
  费玄道:“你救我,我会报答你,可我不当影卫!”
  帝辛道:“不当影卫,你就只能当人牲!”
  费玄狼嗥一声,不屑辩解。他是狼王,狼王只在山林中奔跑,不会听命于任何人。他要挟持帝辛往外走,逃到自由自在的山林里。
  他的狼嗥还没有结束,忽觉腰间一痛。他低头,看见帝辛手里拿着一抹薄薄的光——后来他知道那是铁匕首——光半没入肚子。红色的血流出来。他的力气和热量都从这个缺口流走了。
  他失去了站立的力气,摔倒在地。愿意当影卫的六十四个幼崽冲上来,和他的幼崽们战斗。费玄躺在地上,用最后的力气下令——不要管他,不要恋战。三十六个幼崽,听从年纪最大的幼崽的吩咐,全力逃跑。
  逃吧。逃到山林去,自由自在地晒太阳,抓野兔,和小熊打架。死了也让肉身化成生机勃勃的国度,滋养别的动物植物。
  这一场暴动,三十六个人类幼崽,死亡十七个。剩下的全部被送去做祭品了。没人成功逃亡。
  帝辛受了伤,养了三个月,没大碍。而费玄也没死——帝辛认为费玄悍勇聪慧,是个奇才,杀之可惜;但是驯服不了费玄,那就暂时关着吧。
  费玄就被永永远远地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像帝辛豢养的其它猛兽一样了。他的伤口被人用羊肠线缝了缝,然后就生死由命。费玄是狼命,狼只要能吃饱,多重的伤都能飞快愈合。
  他就这么被关着,仿佛帝辛遗忘了他。他没有灰心,筹划着新的逃跑计划。等把伤养好,他就开始绝食,把自己饿瘦。他想,等饿得比铁笼子缝隙还瘦时,就能逃出去了。然后他先回老家,杀掉那个恩将仇报的幼崽父亲以及他家十七口人;参与围捕狼群的其他人类也不能放过,都要咬死。报完仇后,他就找一片山林,快快乐乐地生活,找一匹小母狼,生一堆小狼崽,然后每天打猎养活母狼和狼崽。那时候,他就又能晒着太阳数狼了。
  这念头支撑着他,他趴在笼子里,不饮不食地等待消瘦。
  没等他瘦到足以钻出栏杆,一天,侍卫们忽然用黑布盖住笼子,然后把一个精巧的小香炉塞到笼内。小香炉冒出又香又呛。费玄吸了两口,就昏昏沉沉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睁眼醒来,发现自己长出了白毛、尖爪和獠牙。他变成狼了!他高兴地仰天咆哮,一口咬开铁笼子,把欺负自己的人们统统咬死。然后,它四爪生风,如同白色的闪电,逃离人类城市。
  太阳挂在西边,它向着太阳跑,一天就回家了。
  死去的十七条狼复活了,整整齐齐地站着迎接他。他数了一遍,一、二、三……十七!这令他一哆嗦,狼毛乍开。又数,一、二、三……还是十七!他又一哆嗦,皮毛飒飒响。
  妹妹跑过来舔他的鼻子。他突然意识到妹妹如此美丽,是一头真真正正的美母狼——妹妹告诉他,他不是母狼亲生的小狼崽,而是养的,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以交配。
  他高兴得仰天狼噑,嗥声振动林谷。在群狼注目中,他爬上妹妹的背,狼阴茎插进妹妹身体。交媾的滋味这样舒服吗?他一边耸动腰胯,一边感受着甜蜜与苦恼。
  妹妹会怀孕,两个月后生小狼崽,他得多多打猎,喂饱这些小家伙。两脚兽一直烧山垦荒,麋鹿和野兔越来越少,要到哪儿捕猎呢?
  他烦恼着享受着,在一片金光璀璨中射精了,完成了头狼的第一次交配,
  然后他醒过来,发现自己穿着人类的衣服,蜷在铁笼子里,身边有一个熄灭的小香炉、半碗冷肉汤。他两腿之间一片湿凉,是遗精了。
  他长大了,发情了,这本是他期盼多年的事。但他高兴不起来。
  帝辛常年派船到海洋尽头寻找奇怪植物。他想找辣椒、芝麻、土豆、玉米……但没找到,只找到罂粟。帝辛让工匠们把罂粟的果实制成熏香,用来控制叛逆的影卫们。回归狼群,只是罂粟带来的梦。
  皮鞭、饥饿没能驯化费玄,但罂粟太厉害了,费玄不闻那烟就浑身痛痒,涕泗横流,只想用头撞墙。他离不开罂粟,只能变成帝辛的影卫。
  他从来没有放弃逃亡,只是逃亡的希望,一天天的渺茫下去了。
  当影卫的日子乏善可陈,费玄几乎不跟其他影卫说话,也不跟其他人类说话。他对人类不感兴趣,但是有一个人类,他挺感兴趣。
  那人类就是商王养在露台上的丑崽子。
  丑崽子是帝辛亲生的,可不知怎么,一点儿也没遗传到商王的美貌。这崽子头发稀疏,脸皮蜡黄,眼睛大到了畸形的程度,身上常年有洗不掉的药味儿和鼻涕味儿。商王有一百多个女人,四十多个崽子,不知为何只宠爱这只最丑的。
  大家不敢明说丑崽丑,只夸他聪明、善良、懂礼貌。久而久之,丑崽就意识到自己丑了,自卑地躲在鹿台不敢出来,只偶尔从窗户探出妖怪似的脑袋,睁着眼睛,打量每一个路过的美貌男女。
  费玄身为影卫,极少行走在阳光下。但偶尔走过,那丑崽就双眼放光地看他,且专看他的屁股和裆下。费玄总觉得,这么小的崽子不至于想交配,但这个事非常的难说。他既然能丑成那个样子,心里龌龌龊龊的,不很正常吗?
  费玄观察丑崽,类似于人观察双头蛇、三脚羊一般,纯粹出于猎奇。他真没想过自己能和丑崽有什么交集。
  那时候,丑崽学画画,画到肌肉部分,怎么也画不好。费玄以为帝辛会把丑崽带到人牲作坊,指着一具剥了皮、洗干净的人牲道:“喏,画吧!”不料帝辛在丑崽面前,竟是圣人一般的慈父。圣人哪会养影卫、杀人牲呢?圣人是叫了一把多个男人,让他们脱光衣服,挑选出肌肉最清晰流畅的,带到鹿台给丑崽画。
  这个肌肉最清晰流畅的,毫无疑问是费玄。
  33
  费玄被挑中时,心里瑟瑟发抖,几乎怀疑这是丑崽的阴谋。但是由不得他反抗,帝辛给他灌了一种药,喝完后就全身无力汗出如浆,然后把他像死猪似的拖上鹿台,脱光了,暴露身体被丑崽画。
  第一天他来,丑崽竟然对他一鞠躬,叫他“模特老师”。他走的时候,丑崽再鞠躬,甜甜地道:“谢谢老师,老师再见。”帝辛竟也满面微笑,跟着道:“老师辛苦了。”
  费玄看着这对父子装好人,只觉毛骨悚然。
  有一天,帝辛临时有事,离开了鹿台。鹿台的三楼画室只剩丑崽和费玄。丑崽的屁股开始在椅子上蹭来蹭去,眼睛也不老实放在画板上,而是溜到费玄身上,直勾勾盯着费玄的阴茎。
  费玄几乎暴怒,然而全身乏力,只能躺着不动。
  丑崽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脸天真地道:“模特老师,为什么你这里长得和我不一样?”
  费玄道:“滚……”
  丑崽更进一步:“老师,你吃牛肉干吗?”说着掏出牛肉干,塞进嘴里,然后吐出舌头给费玄看。舌头上粘着一粒牛肉。
  费玄想吃牛肉,但是不想碰丑崽的舌头。丑崽伸着舌头,诱惑了半天,见费玄不为所动,不禁失望。他掏出一把牛肉干,塞进费玄手里,眼睛看着费玄的屌,嘴里道:“老师,你叫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费玄一口吃完牛肉干,然后鼓起仅剩的力气,把丑崽踹出去半丈远。
  丑崽半天爬不起来,躺着哼哼,还想诱惑费玄过去扶他。这时候,外面传来上楼梯的声音,帝辛回来了。
  费玄一下慌了,而丑崽还躺在地上哼。费玄怒道:“起来!”
  丑崽哼哼唧唧:“起不来。”
  费玄道:“你想怎样!”
  丑崽道:“你叫什么?”
  费玄道:“影甲!”
  丑崽道:“这是代号,不是名字。”
  这时候,商王已经走到画室门外了,当时费玄千真万确叫影甲,急得要咬人。丑崽见状,一跃而起,坐到板凳上,恢复了乖巧画画的模样。
  商王走进来,什么也没察觉,只走到画板后面看了一会儿,指点道:“肱二头肌画得太长了。”丑崽就乖乖地用小面团擦掉肱二头肌,继续画。
  这天费玄回去后,心里很不是滋味。第一是被丑崽恶心到了,第二是意识到自己是个没名字的人。人人都有名字,独他没有。影甲只有代号。倘若有一天,他死了,会有人就会顶替他成为影甲。万一万一,世上有人怀念他,要哭他,难道只能哭:“第一个影甲啊,你死的好惨啊”吗?
  这也太凄凉了。
  有一天,他走在路上,又想到名字的事,就拦下一个行人问:“你叫什么?”
  “狗蛋,怎么了?”
  “走吧。”
  遇到第二个人,他又问:“你叫什么?”
  “奴叫美娘,年方二八,尚未婚配,这位小哥哥你定亲了吗?”
  “定了!”
  “哦。”美娘悻悻离去。
  他就站在路边,从白天问到晚上,竟没有一个合适的名字。终于明月初上,一个看起来像贵族的男人走过来了。费玄拦下这人:“你叫什么?”
  “费玄,怎么了?”
  他把费玄二字字默念了几遍,觉得很好听。便拔刀出鞘,削掉了小贵族的脑袋。
  小贵族的头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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