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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高叹了一口气,打断了陈茜。
你一直都没有明白,横在我们二人间的,到底是什么……
“子华,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在这皇位坐一天,总还会有百个误会,千个猜疑。”
陈茜皱起了眉,眉间露出一丝不解。
“我以前不该误会你,但以后断不会了……”
“她没烧那封信,还把信给了你。”疑问的话,肯定地语气,“我想问你,若我不是受过重伤,若你没有看过那封信,你会如何?”
会如何?
陈茜对上的眼睛太过透彻,竟让他一时无所遁形。
“子华,你明白的,我们回不去了。”
“不!”陈茜猛地站起来,“我们可以!我说可以就可以!我们在吴兴时,在南栅时,也有过误会,也有过矛盾,不也是过来了吗我们以后会好的,我会……”
“你会如何,你会放弃娶妃吗?你会昭告天下吗?你会光明正大得与我一同吗?”
陈茜的眸子,一点点暗淡。
“我不知道,在你心里,这些虚名始终那么重要……”
韩子高不知不觉便笑了出来。
“看,你方才还说不误会我。你当真以为我很在乎虚名吗?”韩子高眼角笑得泛红,“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正是这些个虚名,才会不停的,不断地,造就我们的误会!”
“不……不是,不是这样……”陈茜有些慌神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你是君,我是臣,这是我们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不!不是这样的!”陈茜眼角发红。
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远,他知道自己就要抓不住了,马上就要抓不住了……
陈茜上前一步,猛地抓住韩子高肩膀摇晃:“不是这样的!你胡说!朕说不是!你不能离开朕!你不能!!”
血腥味入鼻。
陈茜怔住。
掌心的鲜血刺目,仿佛在嘲讽自己,又一次亲手伤了他。
“我……”陈茜受惊般退了一步。
韩子高笑笑:“子华,我不怪你,我只怪,这天意弄人。”
他追着这人的脚步,黯然伤神,翻过万水千山,渐渐磨去所有骄傲,所有自尊,伤得体无完肤,终于放弃,终于绝望的时候,面前的人却终于回头抓住自己的手……
可偏偏,他累了,没有力气,没有勇气去面对未来的种种可能。
他累了,不愿再去编制美丽的梦境自欺欺人。
他很早便该明白,他们之间的鸿沟,无法跨越。
这世上没有无私的情意,没有大度的爱人,没有永远心甘情愿不求一切的付出者。
或许也有,只是他不是,他韩子高不是。
他曾经以为他是。
可若他是,又何必伤神,何必痛苦,何必不甘,何必害怕……
他不能要求陈茜真的不再娶妃,不能真的让他昭告天下,更不能真的让他弃了一切随他浪迹天涯。
别说陈茜做不到,他自己也断开不了口。
他留在陈茜身边,只会越来越怨他,越来越远离他,越来越黯然——因为他始终不是一个无私大度的人,他始终不能看着陈茜,立妃,生子,其乐融融……
忍耐和退让,造就的,只有越来越陌生。
他们的鸿沟,只会愈来愈深。
所以,他宁愿离开。
陈茜看着韩子高的眼。
他突然发觉,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仔细地看过韩子高的眼睛。
他的眼里,有万千的话语,不言而喻。
他看得懂——只要他仔细去看,用心去看,他总看的懂他眼里的东西。
只可惜,他看懂的太晚。
而此时,韩子高眼里的东西,第一次,让陈茜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不……我很少求人……这一次,求你别离开我……”
陈茜已经很多年没有留过眼泪,但此时此刻,却感觉到了脸上的两道湿意。
可他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对面的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如同崇山般,在他的心神上一点点碾过。
“你分明明白,留下我,日后只会互相伤害,我再也没有力气,去承受那些伤害,强颜欢笑。”韩子高从胸口取出一个东西。
栩栩如生的麒麟,红的发亮的麒麟,见证了他们十年的麒麟。
陈茜瞳孔剧烈地闪了闪,心底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
他不要你了……
“我累了,放我走吧……”
陈茜从没觉得,张口挽留是那般困难,仿佛唇瓣间涂抹了世间最霸道的胶,张不开口,发不出声。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像是在黄连的汁液里浸泡了三天三夜。
“你要去哪?”
“健康城外的地方。”
韩子高轻轻捧起陈茜的脸庞:“我没有勇气和气度看你与他人恩爱,看你离我越来越远。可我,为你安天下的誓言,永远都在。”
熟为离开,熟为不离开?
陈茜茫然。
这份茫然,直到他孤身站在建康最高的城楼上,看着他一袭铠甲,率军东遣,驻守东界边疆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失去了。
永永远远地,失去了。
征伐天下的右将军,四方平乱的贞毅将军,韩子高,还在。
牵着他的手与他月下浅笑交谈,塌上缠/绵/悱恻,住在他心底深处,牵着他最剧烈的心神,挂念着他一切一切,推心置腹的爱人,阿蛮,不见了。
第188章 第 188 章
“为什么?”素子衣红着眼,看着面前静坐微垂着眸的男子,心中百般的委屈流转,又偏偏再说不出一句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韩子高敲了敲桌,有些不敢看素子衣的眼睛。
像鸵鸟一样地躲了这么久,终究还是避不过今日。
“你何必如此,你明知我只要跟在你身边就心满意足,为什么要赶我走!!”素子衣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落在了韩子高面前的黄木梨桌上。
“那样,我会愧疚一生。”韩子高手掌撑在桌角慢慢站起来,抬眼和素子衣对视,“我要离开建康了,未来诸事都无法确定,我断不能,误了你一生。”
素子衣抽噎着瞪他,恨不得上去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怎么想的。
“我不需要你为我安排……”
“我需要!”韩子高的语气不容置疑,“把你交给任何人我都不会放心,候兄是最好的选择。”
素子衣向来知道韩子高的固执,也知道一旦他决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更改。
“子衣,你还没有真正的了解他,相信我,他对你来说,是良人。”
韩子高眯眼越过素子衣,似乎看到了远处东阳的风光:“我就要出发去东阳驻守,或许,几年都不会回来,你就让我,少操些心吧。”
我怕我以后,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更没有机会,再去为你操心。
“韩子高,我只问你一句话。”素子衣颤了颤唇,“你……可曾有意于我?”
素子衣一直记得那天,那男子身形似青松,面目如朗月,声音如清铃,神色神邸。
可他说出的话,却冷似腊月的寒冰。
“从未……”
薄唇一张一合,总让素子衣想不明白,那样美丽的双唇,如何能吐出那样伤人的话语。
可这世间,最正常不过,我爱着你,你爱着旁人。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竭力。
“好……”
韩子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候安都和素子衣二人间,分明是有情意的,只是二人都还无所察觉。
但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韩子高从四月开始,便安排起了候安都和素子衣的婚事,说媒,过礼,择期……
素子衣出嫁那天,正好是五月初五。
大吉的日子。
右将军的妹妹嫁给手握重兵的郡公并司空大人候安都,这场亲事建康人尽皆知,几乎惊动了多半个朝廷的官员前来贺喜。
可没有想到的是,大婚的那天,皇上竟然也来了。
这是天大的荣宠哪。
宴席上的众人跪拜后,都互相对视着,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诧。
“各位自尽兴,不用拘束。”陈茜挥袖。
素子衣和候安都都没有长辈,本来请了个候家的远方长辈受拜礼,可皇上来了,自然坐到了上位。
这二拜高堂的礼,便要行给陈茜。
陈茜侧目,看到坐在首席一直垂眸的韩子高。
自那夜他说了那番话,他就知道,他和他的缘分,或许尽了。
可他仍是,有那么些许的不甘心。
“既然韩卿是新娘子的兄长,便随朕来一起承了这礼吧。”
韩子高抬眸。
“微臣……遵旨。”
许是为了应喜意,今日韩子高着了一件绯红色的长袍,袍上青鹤的纹路伸颈独立,栩栩如生。
而陈茜,也着了一身赤青色的立领长袍。
陈茜和韩子高坐在上座,一个是真龙天子,一个是绝色将军,恍恍然竟夺了新人几分风采。
“一拜天地!”
新人拜了天地,转身对向陈茜和韩子高二人。
“二拜高堂!”
一对新婚夫妇,对着皇上和右将军,关键还是两个男人行高堂礼,实是前所未有的。
宴席上的人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委实觉到了一分诡异。
韩子高有些恍惚地看着候安都和素子衣行礼。
他坐在这个位置,他的右边,是陈茜。
向来只坐父母的高堂之位上,是他和陈茜。
而他们又都身着红衣,喜庆得异常,似乎这婚礼,不是为了那两人,而是……
他隐隐猜到了陈茜的意思。
只可惜,这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礼成!”
眼睛有些湿润,韩子高微微敛眸遮去了眼中的湿意。
候安都出来喝酒接待贺客的时候,按理说,韩子高作为娘家人,也少不得要被灌几杯酒,觥筹往来。
可事实上,没有一人敢拉住韩子高灌酒——身边杵着个门神似的皇上,谁敢?!
韩子高就像没有看到身后的人一般,径直离了宴席,信自走着。
陈茜看着他扥背影,欲张口数次,却都没有开得了口。
说什么?
说别走吗?
他那日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自己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急不可耐——前日呈上的奏折中,极清楚地请旨再过三日就出发。
算一算,就是明天。
就这么,急切地要离开自己,离开建康吗?
算好了时间只等这亲事结成便要离开吗?
“皇上再这样跟着微臣,会有更多的闲话的。”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前面那人的身上传来。
他住了脚步,却没有回身的意思。
陈茜算着二人间的距离。
不过五米远。
却好似隔了万水千山。
“你这么急切地要离开吗?”嘴里残留的喜酒方才是尝不到味,此时却是觉出味来——分明的苦涩。
“结局已定,何必平添烦扰……”韩子高悠悠说了句,毫不留恋地迈开了步伐。
“等等!”陈茜看着那人愈来愈远的背影,仍是止不住喊了一声。
他停下,单薄的背影仿佛在无声地等待他的话,也在无声地做好准备,抗拒他所有的挽留。
“你……心里可还有我?”
韩子高背对着陈茜,无声地苦笑。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始终不过是华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