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们需要动摇君心,但是又须不着痕迹,行事太过刻意,皇帝恐怕会起疑心,这事就难成。
“这……能行吗?”听了他的计划,四皇子有些犹疑。
“五弟刚才不是说了吗?永宁侯快过七十大寿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永宁侯还能再过几个寿辰?父皇就算不为了他自己,单单为了永宁侯,恐怕都会入彀。人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有些事,四弟五弟还须搭把手,将这人不着痕迹地送到父皇的跟前。”
“这是自然。”
“三哥放心。”
四皇子和五皇子都点头应诺。
只要景珂还是太子,他们就会齐心协力,当然,一旦景珂不是太子了,他们之间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弘庆三十四年,二月。
京城的二月,天气还有些寒冷。永宁侯府中堂里,虽然置有火盆,但是有些人,因为心里发虚,还是感觉到背上冷汗淋漓。
卫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问道:“敏文,这小乞儿失踪案,你们查了这么久,依然没有一点头绪?”
“孩儿无能,请父亲责罚。”卫敏文站了起来请罪。
这一年来,京城里面,陆陆续续走失了不少小乞儿,这事本来不归卫敏文管,但是他的父亲不知道怎么听说了这事,让卫敏文去仔细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卫敏文不查还好,这一查,就查出了事。
如今,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哦。”卫衍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看了儿子一会儿,一直看到儿子浑身不安起来,他又问道,“陛下近来在忙什么?”
“这……孩儿不知道……左右不过是些政事吧……”卫敏文支吾着回道。
“没事了,你下去吧。”卫衍挥了挥手,打发儿子出去。
问到这里,他不用多问了,这事肯定和皇帝有关,否则儿子不会是这么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暗卫又不是吃干饭的,不可能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出来。
儿子查出来了,却装作不知,除了皇帝有这个本事,还有谁能让儿子不敢多话?
只不过,皇帝要这些小乞儿,到底在做什么?
皇帝既然要瞒着他,他直接问,皇帝肯定不会说实话,而且他身边的人,恐怕都被皇帝下过噤口令了,就连敏文也没有例外。
卫衍沉吟了片刻,就有了主意。
既然皇帝需要小乞儿,他就让人盯着那些小乞儿,只要再有走失的,顺藤摸瓜下去,自然可以知道真相。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让敏文去查这事,打草惊蛇了,本来每旬就会失踪几名小乞儿,这段时日,竟然不再发生了。
卫衍旁敲侧击问过皇帝,皇帝自然一如既往地装傻,表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既然皇帝收敛了,不再做这种事,卫衍也没有多问下去。
反正只要他找到了地方,自然可以知道皇帝在干什么,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就算皇帝想继续装傻,也是不能了。
“侯爷,您让卑职盯着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又过了十几日,卫衍安排下去盯着这事的下属,来向他汇报了。
“找到地方了?”
“是,在城外的一个庄子里,守卫很严密,属下怕打草惊蛇,没敢靠近,只远远吊在后面,看了几眼。”
“点齐人手,随我去看看。”
“是。”
当下,卫衍带着人,出了城。
他一动,就有人去向宫中报信了。
自从皇帝知道卫衍在查这事,他就在卫衍身边放了人,不干别的事,就专门盯着他,看他什么时候出城了,就到宫里来报信。
如今,卫衍出了城,景骊接到消息,自然在宫里待不住了,也带着人,出城去了。
卫衍比皇帝出来得早,到得也早。
这庄子的确守卫严密,但是卫衍一来,直接摆明了身份,敢于阻拦他进门的,全都没了。
庄子里的这位,对皇帝而言,很重要,但是永宁侯明显更重要,这种时候该怎么选,谁都知道。
所以卫衍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门。
有些为人机灵的,或者往里跑,或者往外跑,明显都想去报信。
往外跑的,卫衍没在意,就算他们现在去给皇帝报信,皇帝也没法插上翅膀飞过来,等到皇帝赶到这里时,他早就弄明白皇帝在干什么了。
往里跑的,他向左右示意,马上就有人上前去制住了他们。
卫衍走在前面,他带来的人,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迅速控制住了这庄子里的各个要道。
“散开,四下搜一下,失踪的那些小乞儿,是不是在这里?”卫衍站在院子里,发号施令。
“是。”他的手下应声而去,很快四处搜检起来。
庄子里原先的护卫,拦着不是,不拦也不是,真正的左右为难。
“侯爷,那些小乞儿找到了。”过了一会儿,就有下属来回话了。
“人都在吗?有损伤吗?”
“卑职盘问过了,少了几个。据说有几人被带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其他人,就被关在这里,隔几日放一次血,有几人身体较为虚弱,不过于性命无碍。”
卫衍闻言,沉默了片刻。这少了的几个,恐怕凶多吉少了。
他抬起脚,向庄子的后院走去。
“侯爷,请恕卑职无礼。”永宁侯带着人,闯入了前院,庄里的护卫不敢拦他,只能由着他,但是他现在向后院走去,护卫就算还是不敢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了。
反正能拖一时是一时,只要能拖到皇帝驾临,这个局面就可以交给皇帝来处理了。
卫衍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抽出了手中的剑。
此剑名为湛卢,是皇帝多年前送给他的生辰贺礼。
几名护卫见他这个架势,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退开了。
就算他们担心皇帝过后会找他们麻烦,也得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若他们继续阻拦,永宁侯恐怕现在就要和他们算账了。
“永宁侯!幸会了!”垂花门内,有人含笑向卫衍打招呼。
卫衍站在院门口,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在院子中间的炼丹炉上,稍稍停顿了片刻,最后视线落在了炼丹炉前站着的那名男子身上。
这是一名很年轻的道士,容貌俊朗,眉眼含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观者的心情仿佛都会变好。
如果没有前院那些一直在被人放血的小乞儿,如果没有那些恐怕已经尸骨无存的小乞儿,卫衍的心情也许会变好,但是现在,他的心情很不好。
“你还有什么话需要交代吗?”他冷声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这话的言下之意,他没有想到,永宁侯会这么不按牌理出牌,急忙说道:
“永宁侯,你这么做,就不怕陛下震怒吗?”
“你的背后有人指使吗?”卫衍又问。
“永宁侯,就算你再得圣宠,也不能做这种事。”那人不死心,又道。
“我最后问一遍,还有其他话要交代吗?”
“永宁侯,你要知道,没有我,这长生丸就炼不成,你敢这么坏陛下的事,陛下饶不了你。”
“长生丸……”听到这里,卫衍手中的剑,终于扬了起来。
“永宁侯,陛下心悦于我,你敢……”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寒光一闪,一颗大好头颅,就这么掉了下来。
凝固在那名道士脸上的最后表情,是不敢置信,他不敢相信,有人竟敢这么罔顾圣意,干净利落地送他上路。
“冥顽不灵,死不足惜。”卫衍盯着地上的头颅,看了片刻,才把手中的剑归鞘。
呵,皇帝会心悦他?
这些年来,抱着这种想法接近皇帝的人,这道士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结果呢,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莫名就跌进了皇帝挖的坑里,被皇帝各种利用,没了用处以后,皇帝还要在他们头上填一把土。
景骊到的时候,卫衍已经坐在厅里喝茶了。
“陛下!”看到他进来,卫衍站起身来,向他行了个礼,然后不等他说话,又坐了回去。
卫衍明显正在气头上,景骊也不和他多做计较,直接在他身边坐下来,陪着他一起喝茶,拿些闲话去逗他,想让他不要这么生气。
卫衍被皇帝哄了半天,最后还是随皇帝一起回去了。
蛊惑君心的该杀,但是君心已然转到了这个方向,这事日后恐怕不会少,就算他能杀,又能杀得了几人?
这夜,卫衍躺在皇帝身边,转辗反侧,难以入眠。
“怎么了?”景骊听到他的动静,抚摸着他的后背,问他。
“陛下……”卫衍想了半宿,还是决定将有些事与皇帝说清楚,“若他日,陛下先行,臣自会随陛下同行,在地下继续侍奉陛下。”
“别说蠢话,就算到了那一日,朕也要你好好地活着。”景骊不爱听卫衍说这种话,“生老病死,乃世间常情,真到了那一日,你我都该看开点。”
皇帝说是说得这么煞有其事,但是皇帝真的能看淡生死的话,就不会被人蛊惑着去炼药求长生了。
不过这些话,卫衍只是在脑中转了转,没有说出口。
“陛下这话说得极是,若有朝一日,臣先行,陛下也须好好地活着,臣会在九泉之下,等着与陛下重逢。”
景骊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
“朕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卫衍之所以提起这个话题,实际上是在劝谏他,劝谏他不要再去做那种事。
有些事,他也知道,史上没有皇帝成功过,不过有人说得天花乱坠,他免不了想要试试,既然卫衍对此很不高兴,不乐意他做这事,他也只能歇了这个念头。
弘庆五十年四月,景朝的第四代君王景骊在西山行宫驾崩,享年七十九岁。次日大殓,太子景珂奉大行皇帝梓宫回京,停灵于乾清宫,着宗室廷臣祭奠。朝野同悲,举国哀悼,大丧三年,禁乐,禁嫁娶。
五月,为大行皇帝上庙号“宪宗”,谥号烈皇帝,史称景烈帝。不日,监国长达十年之久的太子景珂于太和殿即位,诏令天下,立太子妃卫氏为皇后,次年改元嘉平,是为日后的景宣帝。
六月,葬先帝于皇陵,同时下令将先帝生前宠臣,早在十年前就已亡逝的前近卫营大统领原太子太傅永宁侯卫忠武公之骸骨从卫家祖坟起出,陪葬于先帝身侧。
此令一出,喧嚣重起,朝野哗然,群臣苦谏,然皇帝景珂却一意孤行,无人可阻。
皇后卫氏听闻此令,深夜见驾,苦劝无果之下,终于问出了蓦然涌上心头的疑问:
“这么多年来,陛下真的爱过臣妾吗?”
这一刻景珂无言以对。他爱她,或者他只是必须爱她,这个问题他以前从来不愿去深究,到了如今,则没有再去深究的必要。
他才华卓越文可治国武可拓疆,有明君之资质,有仁君之宽厚;他忠义孝悌勤政爱民,得朝臣之信赖百姓之爱戴,故先帝不以嫡庶论尊卑,不以长幼序先后,传之以大统,以期将这盛世繁华延续下去,这就是景史上记载的关于他能以庶子幼子身份,先登储位后继大宝的原委。
至于真相,帝王书写的史册从来就容不得真相,无数的真相早就被斑斑血迹掩去,再也无处可寻。
或许,后世会流传他愿为美人舍弃江山的佳话,会感叹他一生唯一后的深情,却无人会去探究那些山盟海誓情深意重后面的种种原因。
那一夜,皇后愤然离去后,景珂独自一人面对着御案上摊开的景史正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