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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也遗传了来自卫家的好头发,张贺用梳子替他梳理头发,就如同划过一匹上好的黑色绸缎,镜中太子的嘴角含笑,微微上翘,就如同一只名贵的猫正在被顺毛。
想到这个意外贴切却有几分可爱的比喻,张贺眼角余光看向铜镜,脑补了一只傲气美丽又迷人的黑猫,正摇晃着尾巴接受顺毛,不由得笑了出声。
“你在笑什么啊?”刘据不明所以地问道。
“没什么。”张贺连忙说,“我来为殿下簪发。”
张贺这一手还是当年在剧组的时候跟几个化妆师妹子学会的,只见他将刘据的长发梳成一束,握在手里,然后顺着簪子简单地绕了几下,再将簪子转过来斜插入头发,那红珊瑚的簪子就在刘据头顶盘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然后再呈马尾状垂了下来。
此时的铜镜中,太子被头顶的红色簪子衬托得,更显得唇红齿白,眉眼含情。灯光的照耀下,刘据转过头来,此时仿佛蕴含着星光的眼睛凝视着张贺:“今晚你就住下来吧,别走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暧昧,张贺不由得多想了点,随即开口提醒道:“殿下,三年之期……”
“我知道。”刘据嘟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会违背诺言的,只是想我们和儿时一样一起坐在榻上秉烛夜谈,我还想好好听你说一下南越的见闻,聊累了就直接睡下,免得跑来跑去地折腾。”
看太子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张贺顿时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马上答应了下来:“我今晚留下来就是了。”
趁着张贺绕到铜镜一侧放梳子,刘据在他投下的影子里露出计谋得逞小小得意的笑容。
张贺这几日一路舟船劳顿,很快就觉得疲乏,变得坐没坐相了起来,他和太子从小厮混在一块惯了,干脆两人一起抓了两个枕头斜靠着,侧躺着继续聊起了这一路的见闻。
听到那几场和南越士兵短兵相接的战斗之后,刘据说道:“你知道吗,我在长安没有一日不牵挂着你的安危,每天为你平安归来而祈福。”
“托太子的福,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张贺伸出手臂显摆道,“还没有受过伤,就是爬山累了点。”
“可惜我身为太子,父皇不能随便同意我前去打仗。”刘据有些沮丧地说,“子珩已经如同雏鹰出笼,开始放飞建功立业了,我却依然困于这长安城的一方天地,不能去见识塞外的风有多强劲,南海的波涛有多汹涌。”
张贺劝慰地拍了拍刘据的肩膀:“殿下你可是国家的储君,和我这种谋功名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人不同,你虽然身居深宫,但目光却可以放眼天下,像陛下那样运筹帷幄,将整个天下都放在心胸之中才是你应该学习的帝王之道,殿下无需羡慕像我这样的为人臣子之道。”
“子珩,你无需谦虚。”刘据凝视着张贺的眼睛,“你也是胸怀天下之人,有时候我觉得你的目光放得比我更加远大,经常能想到我没有想到的。”
那是因为我是来自未来两千多年后的现代人,占了历朝历代总结经验和唯物主义史观的便宜啊。张贺在心中默默地说,当然这话他目前还不敢和刘据明说。
“殿下你要知道,并不是我想得远,而是我们两个想事物的方式不一样,要我说,殿下可比我要聪明多了,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你是在将来成就大智慧的人,而我只是占了一时的技巧之便罢了。”
“子珩,你记得你出发去南越前,我曾和你打赌,如果父皇答应我与你一同前去南越,你就要答应我做一件事,如果父皇没有应允,我就要答应你做一件事。”刘据问道,“这个赌是我输了,你想到让我去做什么吗?”
“能不能把这件事留到以后?”张贺说,“反正我是不会浪费在让你打扫更衣室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的。”
说到当初的玩笑话,两个人都一起笑出声来。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我可以有一辈子等着践行这个诺言。”
两人聊得困倦了,就扯了一条被子,盖着睡了过去。因为两人都接近成年,不好像儿时那样随意散漫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风言风语,刘据只喊了心腹陶令守在殿外。
此时看到两人均已入睡,陶令就蹑手蹑脚地将几重帷幔放下,又将枝状灯全数熄灭,只留下榻畔两盏铜雁衔鱼灯还在放出微弱的光芒。
陶令走到殿外,将殿门关上,对外面的宫人说里面不需要伺候了,让他们都去休息,自己也回到房间睡下。
夜晚的豫章台静悄悄的,只听到窗外雪片飘落下的簌簌声。
这一夜无梦,直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等到刘据和张贺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来用餐的时候,卫青和霍去病已经早起去将军幕府办公了,毕竟西南夷和西羌的战事吃紧,还有不少军务要处理,即便是已经平定的南越,后续的军队调配是非常复杂,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们。
张贺刚坐下不久,就看到刘彻从屏风后绕了过来,张贺连忙起身行礼,却看见刘彻身后跟着换了一身蓝色衣衫的李延年,声音如同女子般地说道:“见过太子殿下,张校尉。”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但协律都尉和张贺新封的校尉平级,都是比两千石的官职,因此刘据可以点头致意,但张贺必须回礼道:“李都尉早啊。”
刘彻这时开口问道:“据儿今天也起得这么晚?”
“儿臣昨晚问张贺打听南越的事情,聊得晚了一些,因此早上起迟了。”
正说话间,就听到外面有人打了个哈欠。张贺抬头一看,却原来是卫伉揉着眼睛走了进来:“我还以为我来的时候都没人了,原来还有这么多人……”他一抬眼看到刘彻也在,吓了一跳,连忙对刘彻行礼道:“拜见陛下。”
第110章 倾城倾国
刘彻笑看一个哈欠也没打完就马上摆出一副正经样子向自己行礼的卫伉; 脸上露出了看热闹的神情; 嘴上说道:“卫伉; 你怎么这么晚起来还没睡醒?”
卫伉叹气道:“回禀陛下,都是我阿翁昨晚一直在盘问我去南越打仗表现得如何。”
“那你阿翁怎么今天一个早上就走了; 也不带你?”
“他有军务在身,我自己回长平侯府。”
刘彻也没有再说什么。吃完饭之后,张贺跟上了卫伉,在他身后唤他:“等一等,我和太子和你一起去。”
“你们也要来?”
“是啊,大将军平时对我照拂颇多,我也给你们准备了一些礼物。”
三人一起骑马回到长安城; 来到侯府门口的时候; 平阳长公主派的家奴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过太子殿下; 侯世子,公主已经在大厅等候了。”
卫伉赶紧往大厅走去; 只见平阳长公主今日穿着一件雍容的紫色服装; 坐在正中; 旁边坐着卫伉的生母月儿。
“见过大母、阿母,我回来了。”
平阳长公主微笑道:“我听卫青说; 你这次在南越可是立了大功的,赶快坐下来,给你阿母还有两位弟弟说说。”
卫伉少不得将情况再复述了一遍。
张贺和刘据就坐在一旁喝着温好的荔枝汁。
“这次卫伉得了校尉一职,乃是卫家后起之秀的一桩大喜事。”平阳公主说道,“之前打南越的时候; 陛下希望列侯出钱支援,但却无人响应,因此借着祭宗庙时诸侯所献的醇酒和贡金成色不符合标准,一场酌金大案,共计夺列侯爵160人,丞相赵周因此自杀,你的两个弟弟也失侯之列。”
“可是卫不疑和卫登年纪尚幼,他们侯国的事务都有父亲的长史代为处理,怎么会出现成色不足的问题?”卫伉奇道。
平阳长公主摇头道:“这你怎么不仔细想想,陛下借机夺了这么多侯位,不拿身边的亲信开刀,又怎么服众?你要大家议论一百多位列侯失侯,而卫青的两个幼子却仍然靠着父亲的军功食邑上千吗?”
卫伉沉默了片刻说道:“大母教训得是。”
“原本你们三个小子寸功未立,均为列侯,已经是招人红眼,现在你可以多和张贺一道,实打实地建立功勋晋升,也好堵住那些在你父亲背后嚼舌根的人的嘴。”平阳长公主冷笑道,“只是你这两位弟弟,我要为他们另外谋出路了。”
卫伉从大厅出来之后,有些闷闷不乐,他问张贺道:“大母为什么不许我的两个弟弟再走军营的路子了?”
张贺劝慰他道:“公主担忧得也有几分道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然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张贺心想,也许就是因为公主的先见之明,才让巫蛊之祸的时候卫家逃过那些背地里的暗箭,仅仅折了一个继承了长平侯位的卫伉。
刘据也开口说道:“你自己以后多加勤勉,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才行,两位小表弟,日后有机会我会照拂的。”这话说到这里就无需再挑明了。
好在卫伉的郁闷来得快也去得快,他很快燃起了斗志:“我要成为我爹一样厉害的将军,将来保护全家人。”
张贺刚才在大厅里已经将从南越带给卫家的礼物转交给平阳长公主,此时两手空空,卫伉又急着回他生母房间撒娇,张贺就和刘据一起在长平侯府的庭院里闲逛了起来。
自从侯府有了一位女主人,整个庭院的装饰风格也随着素来养尊处优的长公主的风格,在原本简洁的基础上变得低调奢华起来。
之前不起眼的栏杆,现在上面都雕刻了憨态可掬的石马,因为公主和卫青都是爱马之人。当然这长平侯府的石头小马不是简单统一的,而是各个都不尽相同,有低头吃草的,有昂首长嘶的,有侧头回眸的,倒将长廊的栏杆变成了一副百马图。
而庭院里除了原来简单的树木,还和刘彻一样,从南方引进了不少珍贵的树木。之前张贺向刘彻提议的温室种植法,竟然让上林苑里真的种植出了结果的荔枝树,所以此时长平侯府用琉璃做成屋顶的暖房里也种有荔枝、龙眼等稀罕水果。
平阳长公主平日里喜欢欣赏歌舞,所以在庭院一侧建了一座暖阁,里面养着一班歌姬和舞女,无聊的时候就呆在暖阁看看新排练的歌舞表演。
此时从那皑皑白雪堆压着的红梅树枝后头,暖阁半敞开的窗子里传出阵阵香风,有少女的歌声悠悠地传来。
平阳长公主正朝暖阁这边走来,看到两人驻足观望,就干脆邀请道:“府上新排了歌舞,据儿和张贺要不要随我前去观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两人就欣然随平阳长公主前往。
暖阁里熏了香,燃着火笼,虽然外面白雪皑皑,在暖阁里却犹如处身暖春三月。
平阳长公主刚坐下,就有一名随行的婢女拍了拍手,很快暖阁里的那些歌姬就按照指定位置坐了下来,各自演奏手中的乐器,开始演唱起了《上邪》: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随着为首的绿衣少女清越的歌声传来,一般身着粉色罗裙,头上梳着双垂鬟,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舞女挥舞着长长的衣袖,技艺娴熟地跳起了舞蹈。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
随着轻快的鼓点,从那群舞女中间走出一名脸上裹着白色纱巾的少女,她的打扮和其他人不同,耳上垂着珍珠的耳珰,头顶一对螺髻,上面各自悬垂着一根流苏,伴着歌曲的节奏,如同一朵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