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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贺想起之前那夜在甘泉山神明台上遇到的天子,龙姿凤表、威风八面的天子,此时看起来也只是一个面带迷茫还有些脆弱的凡人而已。
“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刘彻空茫地提问。
张贺当时也不知道起了什么胆子,居然如实回答:“那李少翁、栾大之流,不过是借神仙骗人的方士罢了。”
“可是公孙卿说的,朕还是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陛下想要求,就去求吧。”张贺并不想打碎寻求希望的人的精神寄托。
回忆起那夜的见闻,张贺于是对弟弟说:“陛下只是过于伤心了,给他一点时间缓一缓吧。”
“陛下固然伤心,但大将军的事情还是要早做决断啊。”张安世一脸天真地说,“还有朝堂上那么多事情,不能都扔给太子殿下吧。”
张贺苦笑了一下,自己的弟弟毕竟还太过年轻,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决断的。
刘据显然和张贺同样想法,他给自己的父亲留足了好几日时间,再专程动身去了一趟甘泉宫,回来时带回了天子的诏令。
卫青的陵寝早已划定在茂陵东北侧功臣陪葬墓最近的地方,紧挨着帝陵陵园围墙,仿佛和他的陛下从未分别。按照卫青生前的愿望,葬仪一切从简,天子定谥为烈,按照《谥法》“有功安民、以武立功、秉德尊业曰烈”。
刘彻下令将陵墓上的封土修建成阴山的形状,用来纪念卫青在对匈奴作战中为大汉江山立下的赫赫战功。
大汉的天子很快恢复了过来,毕竟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初置剌史部十三州,需要大量人才,在张贺将有司拟定的官员人选名单递交上来之后,刘彻一边看一边皱眉,显然不是很满意。
最终,刘彻合上名单,长叹一声,吟诵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这是他几年前创作的名篇《秋风辞》。
张贺跪在下面问道:“陛下为何突然念起这首?”
“满朝名臣文武欲尽。”刘彻摇头道,“张贺,你提笔给朕拟诏。”
就在元封五年的四月即将结束的时候,刘彻面向天下所有人颁布了一道求贤诏:
“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驾之马,跅驰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材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
这年夏天之前,张贺终于抽空给整个未央宫都装上了改良版的风扇,只是没有等来太子当初最想用此来孝顺的那个人。
夏天的时候,刘彻再次让人在上林平乐观做角抵之戏,让长安的百姓都可以进入皇家园林观看表演。
张贺偶尔骑马从北宫往博望苑来回的时候,经常听到平乐观附近的树林深处传来百姓的欢声笑语,仿佛偌大的上林苑,也不会因为天子的突然失去狩猎的兴致而显得空旷而寂寥。
你为我开疆辟土,武功安民,我就继续让你看这天下长安,百姓安乐。
只是不知道刘彻下次再来到这片山林时,会不会想起曾经的欢乐和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
有风从山谷沟壑间吹来,拂动张贺骑着的马脖子上的青色流苏,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驻,哪怕你天纵奇才、英雄豪情,在历史的长河中,所有人必须拼命才能赶得上时代车轮无情的前行。
张贺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他一扬马鞭,朝远处坐落于龙首山上气势磅礴的未央宫宫殿群疾驰而去。在那重重的飞檐上方,一轮磅礴的红日正在缓缓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老一辈的纠葛故事基本落幕
接下来最后一个巫蛊副本基本就是小一辈的舞台了
第158章 茂陵
两匹骏马在咸阳原上飞弛; 其中一匹马毛色浅金; 正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另外一匹毛色雪白,鬃毛随风拂动如同天上流云。
槐里县茂乡,据说刘彻刚登基那几年; 一次打猎经过此地; 发现了一只麒麟状的动物和一株长生果树; 少年天子觉得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就择此地建造自己的陵寝。
茂陵帝陵按照未央宫的格局进行建造; 高大的围墙内耸立着雕饰精美的建筑。而骑着马的两人并没有进入仍在修建的华丽陵寝; 而是来到了高耸的东阙附近。
宽敞的司马道朝远处延伸; 在道路的东侧是居住着各地豪强的茂陵邑; 鸡犬相闻,行人熙攘。
在帝陵围墙和茂陵邑之间,一座山形的封土静默地横亘在两人面前; 陵上苍松翠柏; 碧草相连。
西汉的墓前并不树碑; 但这座目前在茂陵最为高大的封土那独特的山形向来人诉说着长眠于此处的人的身份。
刘据从马上跳了下来,在张贺的帮助下,将吃食摆放在封土正前,并且将美酒浇洒于土上。
“舅舅,据儿来看你了。”
一阵小风吹拂过陵上柏,仿佛无声的回应。
刘据轻声细语,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都说了一遍:“卫伉跟着去病表哥去受降东胡了; 卫不疑戍边凉州,史良娣的哥哥在那里做凉州刺史,会很好地照顾他,老三卫登性子最为温吞,他不喜刀兵,正好我门下的得力助手魏姚被父皇派去做扬州刺史,他就跟着去了江南游历,一时半会还赶不回来,所以卫伉临行前特地委托我和张贺暂先代为祭拜。”
“长平烈侯。”张贺郑重其事地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说道,“您的三个儿子都有所作为,据儿现在这个太子也做得有声有色,陛下说起来经常是赞不绝口的,您就放心吧。”
“张贺和我说,从扬州治下的会稽郡出海,能看到一个很大的岛屿,叫做瀛州,传说中的东海三座神山之一,那个岛上也有住民,父皇听了很好奇,定要派人乘船浮岛过去看看,我就推荐了张光带了五千人坐了张贺改造的楼船过去,最近魏姚从扬州给我来了书信,说张光那小子已经带人在岛上种上地了。”
刘据说着停顿了一下,然后长长叹息一声:“十年了,如今大汉已经久不起干戈,真正做到了四夷宾服,国泰民安,父皇前年还在张贺的护送下,巡幸到贰师城,看了汗血宝马真正成长的高山草原,如果您还在,真想让你也看看那些收归大汉疆土的美景。”
当刘据和张贺祭拜完,牵着马往司马道走的时候,从陵上突然飞来一只青色的小鸟,围绕着他们盘旋了一阵,仿佛在送他们离开。
刘据他们接着又来到一座造型和卫青墓略有相似的封土,平阳长公主两年前也已去世,临终前上书恳求陛下让她和卫青合葬。
因为公主按照大汉礼制本应该陪葬父亲景帝的阳陵,而茂陵邑西边的那块寸土寸金的土地早已给重臣安排了位置,再也放不下一座诸侯王级别的大墓,刘彻就为自己的大姐在茂陵邑南边司马道侧挑了一处地方,两座高大的封土遥遥相对。
祭拜完自己的姑母兼舅母之后,刘据陪着张贺来到一处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墓前。
太初元年,张汤觉得随着年纪渐长精力不济,遂告老还家。在长安城和妻子团聚了三年之后溘然长逝,因为张汤生前清廉节俭,去世后张贺和张安世兄弟俩按照他生前的愿望,将他薄葬。
但刘彻感念张汤曾经为朝廷做的贡献,也恩赐他陪葬茂陵。
刘据和张贺双手交握,跪在张汤墓前:“我会好好照顾好张贺的,我们两人这些年过得挺不错的。”
张贺微微笑了起来,史良娣用莲花将刘据上一世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变出来之后,这些年太子宫并没有纳过别的女人,而史良娣的兴趣都放在了抚养子女和出门游玩上,和太子只是做一对表面夫妻。
想当年张汤回到长安城之后,眼看自己每日的行踪瞒不过向来精明的张汤,张贺就打算着和父亲来个坦白。
没想到刘据知道张贺要向家里“出柜”,竟然偷偷翻墙进了张府,在张汤面前一番真情告白,最后表示会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把张汤吓得够呛,还担忧自己影响了未来皇帝的子嗣绵延。
直到张贺向张汤坦白了自己其实是从未来而来,刘据现有的这些孩子的后代里将诞生一个非常厉害的明君,张汤才接受了这段在他看来有些离经背道的恋情。
不过母亲秦氏得知真相的那几日,看自己的眼光简直就如同看待嫁的闺女一样,一脸担心张贺在皇家受到委屈的模样,把张贺看得毛毛的。
为此张安世还特地把刘据和张贺邀请出来吃了一顿,席间对刘据说道:“太子殿下尊贵无比,已经育有子嗣,那我家大兄是不是也该给自己留个后?”
在古人的伦理观念里,传宗接代是非常重大的事件,即使汉代那些和皇帝有过一段的男宠,有些也是有自己的子孙的。
但张贺真的对留后这件事没有什么太大的热情,首先他知道自己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有没有后代其实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他性取向为男,对女人真的没有兴趣。
所以他只得再三对张安世说,自己不喜欢女人,以后从弟弟那过继个小儿子就可以了。历史上张安世就把自己的小儿子张彭祖过继给了张贺,这个操作应该可以实现。
“你怎么知道我有小儿子?”张安世问道。
“当然因为我是看过未来的人了。”
张汤最后去世前,张贺在他榻前握住父亲干枯的手,在他耳边说道:“在那遥远的未来,我的弟弟张安世的家族将会是一支非常厉害的大家族,一直绵延数百年。”
“这是真的吗?”张汤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张贺知道,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孩儿绝无虚言。”
“那就好,那就好。”张汤轻拍着张贺的手背,“我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了,皇家之路并不好走,步步险滩急流,你务必要小心照看好自己。”
那个时候,刘据就在旁边说道:“请您放心,我会一直护着张贺,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的。”
张汤去世的那天,长安城下着绵绵细雨。在家丞开始忙碌地料理后事的空隙,张贺偷偷躲进自己的房间,窝在刘据怀里,默默地流着眼泪。
他上辈子没有感受到来自父母的爱,这辈子作为张贺在张家长大,从小就受到来自张汤和秦芸无微不至的宠爱,让他觉得自己不再孤单。
而如今,他的父亲离开了,张贺抱着刘据,寻求他的安慰。而刘据就如张贺当年那样,温柔地顺着张贺的背,让他能够尽情地宣泄自己的悲伤。
一滴清凉的雨水,将张贺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下雨了。”刘据抬头看看乌云渐渐聚拢的天空,对张贺说道,“我们赶紧回去吧。”
“大雨将至,现在就算回博望苑都来不及了。”张贺摇了摇头,“不如我们先去茂陵邑的酒楼里暂且避过这阵雨。”
因为刘彻下令天下豪强迁徙到茂陵邑居住,方便中央集中管理和控制,所以陵邑中住的最多的就是有钱人,供富人消费的装潢华美的酒楼比比皆是。
但刘据却喜欢接近市井小民,去聆听民间的声音,所以他和张贺选择了一家看起来并不是供出手阔绰的人消费的酒楼,将马交给店小二,解开披风拿在手中,走了进去。
“两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喝酒?”一个长相憨态可掬的小伙子笑眯眯地走过来说。
张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