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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从未想过会这样毫无征兆的死在某处,陆淮柔满心满脑全是后悔。后悔没有留住那人,后悔自己的害羞,后悔与那人共度的时光这样短。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他最后费力的转头望向窗外,晌午蔚蓝的天空,金色的阳光,被挤压在狭窄的视线中,逐渐破碎暗淡,黑暗缓缓降临。
秦砚之离开厢房后没有走多远,就在离所宿客栈三十多米外的一间酒馆喝酒。上好的杜康酒喝了两坛,仍旧一片清明,心头邪火暂退。想着那个小呆瓜睡觉太沉,被人扔河里大概都醒不了,便用这个随意的借口轻松的说服自己回去。
他甚至特意在半路买了几包酥皮点心,想着那人醒来后就能吃,脚步轻快的回到了厢房门前。然而推开房门后看见的是,陆淮柔仰面横躺在地上,淡色的衣袍上全是鲜血,面色惨白,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气绝。
秦砚之站在门口呆立了一瞬,眨眼间便飞身落在陆淮柔身边,一边将他抱进怀里,探查呼吸脉搏,一边小心地唤,“柔儿!柔儿!陆淮柔!”装着点心的纸包掉在门口,也没人顾得上去捡。
怀中之人虽情势惨烈,却并没有外伤,屋内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应当也不是内伤,但是呼吸脉搏却都很微弱。他一时找不到原因,便抱着他站起身,准备去找大夫。
然而恍惚间似乎敏锐的闻到了什么味道,定心一闻,立刻气得面色发青。转而将陆淮柔放到床上,朝着窗口用内力怒吼道,“楚赫!”
话音落下不过三息,之前离开的蓝衣男子轻飘飘的落在了窗外,抓住窗框翻身进来,一展折扇,露出了写着毛笔大字的另一面扇面,赫。
楚赫仍旧是一副温和好亲近的模样,笑眯眯道,“如何?我来的是不是很快?”
秦砚之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把毒解了!”
楚赫越过他瞧了瞧床上气息微弱的人,看见他的惨状也不易察觉的愣了愣,主动走到床边替陆淮柔把脉。
不把还好,这一把便心惊不已。心中暗自庆幸毒下得够轻,不然以这人脆弱的经脉和单薄的内力,今天这假死就要变真死了……
他佯装着镇定的拿出解药来,准备喂陆淮柔服下,却被秦砚之一把夺过,要自己喂他。楚赫无奈的耸了耸肩,走到门口捡起了装着酥皮点心的纸包。
吃下解药不过一盏茶不到的的时间,陆淮柔的呼吸平稳强劲起来,秦砚之这才转过头,对楚赫低声喝道,“你今天又吃错了什么药?”
听出了这话里浓浓的怒火,楚赫却面色如常,调笑道,“哎呀!别这么说嘛!我听说你身边突然有了人,心下好奇,就过来看看。”他自觉的拉了个凳子坐下,慢悠悠的扇着手中的扇子,“无情无义的秦大侠竟然有了在意的人,做朋友的,自然要好好关照关照不是?”
秦砚之闻言双唇抿了又抿,却没再说呵斥的话,只是恶狠狠道,“没有下一次!”
楚赫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敷衍的点头。秦大侠见状愈发不满,回头看了一眼陆淮柔衣服上刺眼的血迹,心情糟糕。又回头看了看悠然自得的楚赫,心下有了许多计较。
楚赫是青玉门掌门的首席大弟子,青玉门虽不像云宫派等是武林大派,但在江湖中,乃至民间和皇家,也是很有声望的。因为青玉门最擅行医救人,解毒制药,且所要的回报不高,对于贫苦百姓甚至不收钱财,乐善好施,口碑极好。只是可惜了青玉门一个清清白白医人施药的武林门派,却出了楚赫这个大异类。
这人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渣。楚赫最擅长的就是制毒用毒,魔教如今用的各种□□,一半来自于魔教丹坊,另一半就来自楚赫。楚赫每次研制出新的毒,就会先给魔教用,如果收效不错,魔教就会给楚赫一大笔钱银,以买断这种□□。楚赫就用这些钱暗中购买药材,用以继续研制。
而且他每次制毒后,从不研制解药。因此这个重担就落在了青玉门,云宫派的制丹脉和传说中的宋神医身上。辛运的是,至今为止,楚赫还没有研制出没有解药的□□。
但是这些都不是楚赫人渣的地方。楚赫真正让人觉得无耻之尤的是,他明明暗中做着肮脏的交易,偏偏明面上装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在青玉门里更是温柔有礼,体贴成熟,人见人爱的大师兄。青玉门如今的掌门甚至已经将他视作了自己的接班人。
而秦大侠之所以能和一个人渣成为朋友,还是因为他要去找的那位高人。原本以楚赫这种性格,走上歧途是必然的,没有成为魔教的人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而在危急关头拉了楚赫一把,没让他彻底变成一个无药可救的败类的,便是那位高人。
楚赫爱上了那位高人。不可自拔的,毫无退路的,突如其来的。
爱上某人后的楚赫有了一些变化,不过本性并没有变,比如他喜欢下毒害人这一点。他给陆淮柔下的自然不是什么穿肠□□,而是一种短时间内能让人无限接近死亡的假死药,这是楚赫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第11章 第十一章 双髻绾云颜似玉
楚赫有个坏习惯,他身上永远藏着毒,看人不爽就偷摸着给人下点,神不知鬼不觉。秦砚之之所以能发现这家伙的把戏,是因为楚赫随身携带的药囊。那药囊里装着许多药材,味道独特,秦砚之很早就记住了那种香味。
不过楚赫为了让秦大侠能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特意加重了香气,以免这货一时着急,忽略了他特意留下的味道。
他这么大费周章的,倒也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来看看陆淮柔,同时看看秦大侠动心动的如何。因为楚赫一直都这么无聊,没事找事,所以秦砚之根本不怀疑他的话,就算怀疑,也懒得问他。
楚赫喝饱了水,一点都不客气的打开了纸包,捻出一块就开始吃秦砚之特意买给陆淮柔的酥皮点心,“你们这是要去哪?去找阿笙?”
“嗯。”秦砚之拧了一块手帕给陆淮柔擦脸,“你呢?怎么跑到这来了?马上就是仲秋了,你不去陪他?”
“去,当然去。”楚赫笑得眯起了眼,“这不是他说想吃梨花糖糕,我就下山来替他买吗?”
“梨花糖糕?”秦砚之惊奇道,“现在这时候哪来的梨花?你们莫不是吵架了,他折腾你罢。”
楚赫笑意不减,嘴巴动的飞快,点心一块接一块,“我们感情好得很,怎会吵架?不过是个赌,小赌。”他说着便吃完了最后一块,砸了砸嘴,“味道不错,我也给阿笙带些好了。”
秦砚之听到此哪还有不明白的,十有八九是这楚人渣设了个局,等着那人往里跳罢。区区梨花糖糕,估计是早有预谋。
聪明人都心知肚明,两人对视一眼,秦砚之识趣的不再问。楚赫吃饱喝足便溜之大吉,待陆淮柔悠悠醒来,早就没了这人的踪影,桌上的酥皮点心也只剩渣了。
见他睁眼,秦砚之忙轻声询问,“醒了?感觉怎么样?有哪里难受吗?”
陆淮柔还有些怔愣,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我……我没死?”
秦大侠登时愧疚不已,“抱歉,那人是我的旧识,向来行事无所顾忌,对不起。”他耐心的解释了事情的始末,自然也没有隐瞒两人的朋友关系,陆美人也没想到这些不过是某个人渣一个恶趣味的玩笑。
陆淮柔虽解了毒,失去的血却补不回来,此时脸色仍是苍白如纸。听完秦大侠的话,他没说什么,只是拉住了这人的袖角,低声道,“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的声音低哑压抑,乍听上去像是在呜咽,秦砚之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相对,俯下身与他鼻尖相触,“我也以为,自己……失去你了……”
陆淮柔抱住了他的脖子,秦砚之随之将他拥入怀中。陆美人的眼泪滑落下来,一声声的唤他,“砚之,砚之……”
“我在,我就在这。”他回应道。
晚饭前,秦砚之叫来小二吩咐了许多,于是接下来几日的三餐都离不开补血这个主题,陆淮柔一连吃了四天的猪肝,菠菜,海带,鸡蛋,八宝粥,红枣片糕和龙眼馅饼。
陆美人自然闹过小情绪,秦大侠就把人压在床上挠痒,陆淮柔怕痒怕得厉害,结果就是他一边笑出眼泪,一边乖乖告饶。
好吃好喝的静养了三日,第四日秦砚之带着他在这个水乡小镇四处看看。明日花灯节的准备已经大致完工了,街道两旁间隔均匀的挂着各色的花灯,店铺客栈住宅门前挂起了崭新的灯笼,小镇最中间的一座石桥上也摆好了放烟火需要的台子。
集会前两天就开始了,小贩们每天早早的支起摊子,贩卖各种特色小吃,胭脂水粉,手工饰品等等。节日的时候这些东西会便宜些,也会有一些来自其他地方的特色物产,这种大规模的集会一般会持续五至六天。游客们满载而归,小贩们也是盆满钵满。
秦砚之待陆淮柔午睡完才叫他起来,两人悠闲的散步,傍晚时逛了北边的集会,买了许多特色的小食。或许是两人的气质出众,或许是两人的亲密惹人羡慕,小贩们大多都很是客气,陆美人因此免费吃到了不少好东西。
待回到客栈,早已经酒足饭饱,沐浴完说了会话,陆淮柔满怀期待的睡下了。
第二日便是八月十五,两人起的不算早,陆淮柔挑了一件柳霏纱帮他买的翠玉色长袍,佩了精巧的玉石,编起一部分长发,簪了两朵玉兰花。秦砚之照旧银衣银带,随意的束了头发。
到达集会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今日的人是昨天的数倍,集会的规模也是最大,秦砚之不放心陆美人冒失的性格,帮他正了正遮面,仔细的嘱咐道,“不要乱跑,如果找不到我,就到最近的卖花灯的小摊旁,我去找你。听到没?”
陆淮柔被关心了心里高兴,面上却很矜持,细细的埋怨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他嘴上是这样说,却跑得比谁都快,什么都想看看尝尝摸摸,秦砚之稍不注意,这人就没影了。
秦大侠被挤在人群里,再高的功夫也施展不开,眼睛便一刻也不敢离开身边的人,即便如此也有几次险些把人丢了。最后忍无可忍一把将那人捉入怀中,牢牢地牵住了他的手,“不许乱跑!”
陆淮柔此生第一次与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群涌动的街道中,手牵手并肩而行。意识到的瞬间便飞红了脸,轻轻挣了挣,却反被握得更紧。
他很是害羞,“我从未与人……如此……”
秦砚之放开他的手,转而与他十指相扣,“我也是第一次。”
陆美人立刻抬头,桃花眼里满是水光,秦砚之在里面看见了艳丽的媚意。他听见面具下痴痴地笑声,“真好……”
手牵手路过小摊,迈过石台,行过小桥,两个人影寸步不离,望着桥下幽绿的河水,陆美人突然开口道,“我们这样……好像……”
他似乎意识到要说得词有些不妥,生生止住了声音,却被秦砚之流畅的接下,“伴侣?”
秦砚之说着,转头去瞧身边人的反应,只见陆淮柔轻点了头,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嗯。”
话音刚落,秦大侠转身一把抱住了那人,垂头与他对视。陆淮柔娇小的身影立时被秦砚之包裹,挡了个严严实实。
说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