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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气在流转。
白马觉得痛快极了。谁知练到后来,他的内息渐渐混乱,手脚都隐隐有些不受控制的趋势。他猜想这是因为自己杂念过多,只怕将要走火入魔,便运起内劲,准备强行收刀。
白马勉强收势,刀身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只听“倏”的一声,一道白色的寒芒破刀而出,被甩在东面的窗扉上。
彼时他尚不知道,此乃剑气。
咔——!
窗户的一角瞬间被切下,木块向外飞落。白马连忙收刀入鞘,跑过去扒在窗框上向外看,心道万不要伤到客人。
“白马,做什么呢?”孟殊时站在楼下,看着手上切口平滑的一个窗角,心里十分纳闷。他打量了片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走上二楼,敲门,问:“我方便进去么?”
白马迅速掏出装香粉的木盒,伸手抓了一把,胡乱在脸上拍了一层,用以遮盖淤青,继而把孟殊时请进厢房,从他手里抢过那个窗角,随意地扔到桌上,“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不是明知故问么?”
他本想要生火烹茶,然而把整个茶叶罐子倒转过来,却只倒出了一些碎茶渣子。白马看向孟殊时,目光略有些窘迫,对他说:“不好意思,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了。”
孟殊时摆摆手,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白马,坐在桌边看他,“趁热吃,你无须以客人待我,孟某就是来……”
“找你说说话!哈哈。”白马几乎是不用想的,姓孟的每回来找自己,必定以这句开场。
孟殊时微赧,与白马相视一笑。
白马接过纸包,打开一看,竟是一包热乎乎的酥糖。他忍不住拈了一块,塞进嘴里,只觉满嘴香甜,心情都好了许多,“竟还是热的!多谢孟大哥,你也吃。”
白马拿起一块糖,递到孟殊时面前,后者不得不用嘴叼起来,下一刻便面颊泛红,微微侧过脸去,道:“坐着吃吧。许久不来看你,实是近日被调至御前,与李峯一同负责护卫殿中,不得片刻休息。我不会当官,这两日渐渐摸出些门道,待得把兄弟们安排妥当,才敢休沐。”
“我看你带兵带得挺好,二爷都说你是个将才呢。”白马肚子高兴,心里也跟着高兴,一屁股坐下去,疼得大呼一声,蹭地一下又站了起来,险些把手里的酥糖掉在地上。
孟殊时眉峰微蹙,问:“哪里不舒服?你脸色不好。”
姓孟的人不风流,不懂得女子描眉画眼的那些东西,白马涂了层厚厚的粉,在他看来就是“脸色不好”。白马松了口气,他不想把这事告诉孟殊时,不想博他的同情,更不想让他再为自己去冒险。
于是,他把心一横,忍着痛坐了下去,道:“没事,落了根针在上面。早上被老冯骂了,说我不修边幅,非要我涂脂抹粉,弄得像个丑角似的。”他看孟殊时似乎还想再问,连忙岔开话题,道:“那日多谢你,否则我早就身首异处了。”
楚王入京那日,白马和岑非鱼站在佛塔上看热闹,他的发带掉了下去,幸好被孟殊时发现,才免去一场风波。
孟殊时从怀中取出发带,放在桌上,推到白马面前,道:“你们太胡闹了,若我不在,定会闹出乱子来。”
白马接过发带,直接捆起一头乱发,故意笑着打趣道:“祝孟大人升官发财。”
孟殊时摇头苦笑,道:“我不及岑大侠富裕,望你莫要嫌弃。我会尽力向上爬,赚钱为你赎身。届时,你若想要远走天涯,我便辞官伴你同行。你若想要留在繁华洛京,我便在此置业安家。”
白马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眶微微发热,心道,咱俩没缘分,你还是去喜欢别人吧。然而,他看见孟殊时满眼真诚,实在不忍心说出口,只问:“你的手如何了?”
“小事无须挂心。”孟殊时笑着回答,丝毫不把那伤放在心上。
白马不知要如何回报孟殊时的情意,于是沉默。厢房中,只有炭火烧水时发出的咕噜声。
白水开始沸腾,白马边烹茶边问:“你的手是如何受伤的?”
孟殊时不答反问:“这窗户怎的就如此掉了下去?”
四目相对,彼此都知道对方有所隐瞒,可就是不去说破。
“二爷喜欢瞎胡闹,他算是……我的朋友,那日带我过去看热闹。我闲来无事,就与他玩玩。”白马还是拿碎茶渣子煮了一壶茶,给孟殊时倒上满满一碗,继而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道:“诺,二爷送给我的。方才我在玩匕首,不小心把窗户弄坏了。”
这把匕首是乞羿伽送给白马的,刀身上有个机关,机关里装着赵王梁伦伪造的圣旨。刀已经很旧,上面污迹斑斑,已经无法清洗。白马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他方才慌忙收起双刀时,想出一个试探孟殊时的办法。
孟殊时一抽刀,便闻到了淡淡的血锈味。他只看一眼,便把刀放下,肯定地说:“这是并州军的匕首。”
他的手在抖。白马将孟殊时的反应尽收眼底,问:“这是岑非鱼送给我的。孟大哥,你如何知道,二爷就是岑非鱼?”
孟殊时叹了口气,道:“当年他在并州参军,我在幽州。他是前锋,我也是前锋。我随大军西行时,遇到他带人向东回洛阳探亲,不打不相识,发现我们都是佛门的俗家弟子。”
白马知道,孟殊时与岑非鱼的交集,一定不止于此。
孟殊时盯着那匕首,问:“白马,你是羯人,你可认识乞羿伽?”
白马神情一滞,忍住错愕,僵硬地笑道:“他是我舅舅。”
这回错愕的人换成了孟殊时。他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说:“我有一件事,憋在心中十七年了,每当午夜梦回时想起这事,总是不禁悲从中来。此事我只与你们楼主说过,但……我可以和你说么?”
白马心如擂鼓,强装镇定,道:“自然,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孟殊时深吸一口气,道:“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正在回忆,目光一直停在白马脸上,忽然觉察出不对劲,“你闲来无事玩什么匕首?怕是心中不愉,遇到何事?你的脸!谁人伤你?”
白马将脸一把捂住,“摔了一跤!”
孟殊时自然不信,然而他只是抬手在白马脑袋上揉了一把,道:“你若难受,躺倒床上去。我说完便走。”
白马无可奈何,刻意地挺起胸膛,道:“孟大人,我也是男子汉,你断了截指头都面不改色,可莫要小瞧了我。”
孟殊时总是克制的,他不再劝白马,却也不再继续先前的话,而是捡了几件要紧的事说了起来。
泰熙三年七月三日,发生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中原第一枪,白马银枪岑非鱼,在齐王梁炅的枕边留下一封书信。
晌午过后,王府管家不见王爷起身,推门而入查探究竟,惊见王爷枕头上插着一把三刃匕首,匕首上钉着一封书信。
他展信一看。纸,是上好的洒金银光纸。书,是古拙劲正的汉隶。然而,信上赫然只有八个大字——八月十五,取你狗命。
齐王悠悠转醒,知道自己是中了迷药,登时既惊又怒。他立即着人拿来大油灯,将书信点燃烧毁。不料,信纸被人做了手脚,方一沾上油灯的火苗,便爆发出窜天火光,点燃了整整一碗灯油、华丽的帐幔和高大的房梁,将齐王的寝室烧得一片焦黑。
如此,整个东海封国鸢都的百姓都知道了,有人要杀齐王。
“消息来得很快,只怕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孟殊时说罢,一口喝光杯中茶水,“那三刃的匕首,别人不知,江湖人却都知道,乃是岑非鱼的如幻三昧刀,是他在点苍山上学艺后所创,无人能知其中玄妙。”
白马吓得站了起来,大骂一声:“他太胡闹了!”他喊罢,坐了回去,这回连痛也忘了,喃喃道:“他去杀齐王做什么?”
孟殊时道:“日前,我在江南的兄弟曾传来书信,言齐王正在四处寻人,乃是一名少年。”他想了想,补了句“年纪与你一般大,暗中找了三年。”
白马明白了,齐王在找自己。自己先前猜测,李雪玲死前故意误导了这群人,现想来是八九不离十。那么,她会如何说?只怕她连谎话都懒得编,干脆故意说反话,把自己说成一个黑发黑眼的汉人,且被卖到最遥远的江南。如此,倒是和乞奕伽的说辞一致,怪不得周望舒会选檀青。
真是可笑。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李雪玲连临死的时候,都不愿给白马留下哪怕一丝希望,这到底是为何?
白马幼时的记忆,大都有一些模糊了。他思来想去,终于记起那个风雪夜。母亲跪在李雪玲的帐外苦苦哀求,她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李雪玲,想求她看在都是汉人的份上,看在父亲蒙冤惨死的份上,放自己一马。而李雪玲呢?她竟然觉得她和儿子会被送往塞外,俱是因为父亲等人谋反战败。
白马只觉心底冰凉。
齐王要父亲留下的碎玉,赵王和谢瑛要真相永埋地底,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找到自己,杀了自己。白马心里勉强浮起一丝庆幸——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认出自己了,还算是安全。但自己的身世,到底还要不要告诉岑非鱼?
“白马?”孟殊时张开五指,在白马面前虚晃几下,见他回过神来才问:“可是难受?你去歇一歇吧。孟某实在无能,一时没本事带你脱离苦海,对不住了。”
白马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平静无波,笑道:“没,你说什么呢?我的境况如此,是自己没本事,男儿大丈夫,本就不该倚仗他人,更不能怨天尤人,我的事你不必太过挂怀。我刚刚是被二爷吓住了,他这不是去找死么?平日里玩玩也就罢了,竟敢去刺杀王爷。”
孟殊时单手支着下巴,与白马对视,言语温和,道:“白马,你可以信任我,无论何时,无论何事。”
“你在说什么?”孟殊时的双眼太温和了,他的神情从容坦荡,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看着这个赤发碧眼的胡人少年,眼神中却没有带着常人惯有的、对于异族的好奇或厌恶。白马不愿意骗他,可他脑中的那根弦一直紧紧地绷着,“我信你,可我这么个人,又有什么可向你隐瞒的?孟大哥,你心里装着事,就很容易‘看山不是山’。”
孟殊时笑着摇头,道:“对,我近日太过忙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洛京不太平静,你莫再随处乱跑。我将有数日忙碌,不得空来看你。”
孟殊时是董晗手下的人,为萧皇后办事,他若要忙碌,便是忙萧后的事情,难道萧后准备对谢瑛下手了?
白马把目光从孟殊时身上移开。他知道,孟殊时总是在有事发生时过来找自己,其实只是找个由头,前来与周望舒联络。或者反过来,他与周望舒联络过后,顺道来看看自己。情爱一事虚幻无常,自己也不能太当真了。
白马见孟殊时准备离开,起身跟在他身后,将他送到门外,“孟大哥,你其实是来找别人的吧?”
孟殊时停在门口,把白马推回去,关着门,只留下一道缝,与他说最后两句悄悄话,道:“你那么聪明,我瞒不住你。此先,我曾混迹江湖,与白衣剑卿周望舒有些交情,他既是十二连环坞的坞主,又是‘怀沙’的少主。你可知怀沙?”
白马跟孟殊时面对面,相隔太近,略有些不自在地动了两下,道:“听说他们干得是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