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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鸾领着白马,陆简领着岑非鱼,将这两个穿着同样制式红黑新郎服的人,带到众人面前。
寇婉婵掩嘴偷笑,道:“两个男人成亲,倒也省了不少事。自个儿大摇大摆地走上来,简直再新鲜也没有了。”
白马胸前绑着朵硕大的绸缎红花,走路时摇摇颤颤,令他觉得很不自在。他没走两步,就会总去用手扶正那朵花,冷不防撞在帐篷的木架上,惹得众人拍桌大笑,打趣道:“带兵打仗的人,竟还怕拜天地!”
岑非鱼使劲拍了拍那根木架,怒道:“让你不长眼!”
“你才喝了几杯酒?别丢人现眼。”白马将岑非鱼拉走,看了眼月亮,“吉时已到,主婚的呢?”
岑非鱼大喊:“众将听令,本公要成婚了,快来个人主婚啊!若延误吉时,莫怪老子军法处置。”
“成婚了不起吗?”
寇婉婵施施然行来,命人点燃红烛,擂鼓、奏乐,颂唱《诗经》中的定情歌谣,再让白马和岑非鱼并排站好。她手中拿着张写着祝词的红帖,笑着念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一拜天地——”
“从此受尽老婆气!”陆简没个正型,将人带到以后,就爬到帐篷顶上躺着看热闹,此时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白马一掌拍去,用真气把陆简托至半空,问:“从此什么?”
陆简欲哭无泪,连忙讨饶:“从此,伏天比翼,在地连理!”
白马将真气一收,让陆简掉在蒿草丛里摔了个四脚朝天,继而同岑非鱼一齐双膝跪地,俯首一拜。
寇婉婵忍着笑,道:“二拜高堂。宜室宜家,尔昌尔炽。”
白马和岑非鱼先是躬身而立,向诸位兄弟作一揖;继而面相西方,双膝跪地,重重叩首,遥拜玉门关。
岑非鱼郑重道:“大哥、大嫂,多谢你们把白马送到我身旁,往后我将同他生死相依、白首不离。”
白马:“曹祭酒、夫人,从此我与非鱼相互照应,你们可放心了。”
寇婉婵:“新人对拜。白头共影,黄泉同赴。”
白马披散着一头如云霞般的赤发,面颊仿佛被头发染红了,看得出来,多少有些不自在。
岑非鱼捏了捏白马的手,鼓励式地与他相视一笑,道:“害羞个什么劲?”
白马故作镇定,“你眼睛瞎了?我才没有害羞。”
两人推搡一阵,相互拱手作揖,拜了最后一下。
寇婉婵:“请新人饮合卺酒!”
白马与岑非鱼各拿半个瓠瓜,两手相交,把瓠瓜贴在自己唇边。
不知是谁有意使坏,将这硕大的酒器盛满了浓香的美酒。
岑非鱼的酒量不好,闻见这一大碗酒,直是眼前发黑,委屈地望向白马,道:“你让哪个倒的酒?诚心坑老子呢。”
众人怂恿道:“二爷别怂!”
陆简躲在人群里瞎起哄,说得更加露骨,喊道:“你两个日日都在洞房,二爷喝醉睡下就是,日复一日,来日方长嘛!”
众人哈哈大笑,竟把岑非鱼都弄得脸红起来,见状笑得更欢了。
白马把酒一口喝光,道:“二爷别怂,快来喝一个。”
岑非鱼苦笑道:“我喝醉了,遭殃的是谁?是你让我喝的,可不能怪我。”
白马:“你只管喝!今日大赦天下,侯爷不治你的罪。”
咻——!
岑非鱼的嘴唇刚刚沾上酒水,黑暗中忽然飞来一箭。那箭通体黝黑、没有尾羽,悄无声息破风而来,令人反应不及,一击扎穿了岑非鱼手中的瓠瓜,死死地钉在帐篷的梁柱上。
岑非鱼眼神敏锐,一把抓住箭尾上绑着的小筒,怒道:“什么人?”
苻鸾追了片刻,反身来报:“一个黑衣人,轻功甚是了得,已经跑得没影了。”
白马捡起箭矢,发现这箭乃是孟殊时军中所用,直觉不好,催促道:“先别管他,快打开看看。”
岑非鱼迅速展卷,念到:“半夜袭营,尔力不敌,速向东撤。”
白马看不懂字,但见岑非鱼面上神色复杂,心中便有所猜测,问:“这是孟殊时的字迹?”
岑非鱼细细看过,点头道:“千真万确。”
白马:“可他知道我不识字,怕我被你骗了,每回来信,必定会在末尾画个什么东西以明其意。这信上只有字没有画,有些蹊跷。”
岑非鱼“且”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这信不是孟殊时送的,他假意退兵,实则准备一举歼灭我们?若真如此,又有谁能窥得此等作战机密?我虽看不上那姓孟的,却知道他不是出尔反尔的奸诈小人。”
“别管谁报的信,宁可信其有。”白马与岑非鱼相视一眼,“不过,我们已知敌军计谋,不如将计就计,打他个措手不及?”
岑非鱼:“兵力悬殊,须得出奇制胜。他军中没几个像样的将领,此战我们有些胜算。咱们冒这个险?”
白马召来亲信部下,同他们商议过后,都觉得值得冒险,合计一番,迅速排兵布阵。
夜半时分,孟殊时的军队果然潜行而来,突然向岑、白的军营射出火箭,继而擂鼓喊杀,冲锋上前。
然而,当偷袭者掀开营帐,却见其中空空如也,当即知道中计,但撤退为时已晚。
“有埋伏!”
“不是已将孟殊时看押起来了?他如何能够里通外敌?”
领兵的几人迅速商议对策,所用皆是匈奴话。
原来,齐王信不过孟殊时,得知他以五万大军同岑非鱼的三万人马对峙近半月,便暗中将府中的天山高手派来,在孟殊时决定班师回朝支援楚王的时刻将人换下,决定一举歼灭岑非鱼的军队。
齐王计谋虽歹毒隐秘,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有人会将消息传给岑非鱼。对方早有准备,眼下局势倒转,大摇大摆冲进埋伏的,反倒变成了他们。
敌军被打得措手不及,瞬间倒下了一大片,岑、白二人的军队士气高昂。
“全军出击,反抗者格杀勿论!”
岑非鱼吹响锋镝,与白马同时领兵,自南北两侧向敌军杀去。
白马大笑,喊道:“瓮中捉鳖,也太没意思了吧?丘穆陵真、符威、陶冉、弓良骥、闫延年,咱们比比谁斩得将领最多,把他们的头提到敕勒坟前去!”
冯明长戟一挥,刺穿敌将胸膛,把人挑下马来拍成了一个肉饼,喊道:“侯爷不带我玩儿,是怕我胜过你的济北六骑,扫了你们的面子?你可不要太护犊子啊!”
白马一枪拍断敌军旗帜,笑道:“愣着干什么?别人都欺负到你们头上来了!”
白马挥动银枪,一马当先杀将出去。
众将在白马身侧散成两列,形同一支利箭,闪着凌厉的寒光,带领队伍向前猛攻。
不过四五个回合,敌军便被冲散开来。
火光照亮原野,同样照亮了交战双方。
济北六骑各自缠上敌军头领,而白马却停在原地。
火光闪动,白马忽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一把他此生都不会忘记的剑。那剑比寻常刀剑都要长,足有四尺余,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血腥气。
仅仅只是一眼,白马就认了出来,此人就是当年追杀周望舒的“四尺剑”,更有可能是下毒暗害自己全族的人。
“纳命来!”白马知道对手武艺高强,于是就将银枪往马腹上一挂,从后腰革带中抽出一把弯刀,双腿夹紧马腹,一手紧抓缰绳,探出上身,整个人悬在马的一侧,另一手挥动弯刀,一击斩断对方坐骑的前腿。
咴——!
敌将战马吃痛,突然仰起前足咴咴长嘶,猛然向前跪倒在地,一个翻身,将背上的“四尺剑”狠狠摔落在地。
坐骑已无法站立,“四尺剑”果断放弃骑行,在地上一滚后原地跃起,踩在兵士肩头,几个辗转腾挪逼近白马,双手握剑,当头向他刺下。
白马眸光一闪,运气内劲,抽出另一把刀,以双刀架住这迎面刺来、犹如闪电的一剑。
只听“咔”的一声,长剑被弯曲的双刀卡住。白马发力一挣,将对手震得虎口发麻,几乎握不住剑。
“四尺剑”看得明白,方才白马所用的,正是当年阿九对付周望舒的那招。他心下惊疑不定,低声用匈奴语暗骂:“那羯族女人果然不是善类,肯是她出卖了我们!”
战场上兵戈鸣响,白马只隐约听见“羯族”“女人”两个词,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怀疑,但那点怀疑,很快就被仇恨所淹没。他用双刀架住长剑,向前一推,再猛然向后一拉,令长剑从对方手中脱出,瞬间被甩出几丈远,深深地插进土里。
白马再出一刀,砍断对手的大腿,另一刀架在他颈间,质问:“当年下毒杀害我族人的是不是你们?若是,你们又是受何人指使?说!”
“四尺剑”自知今日将葬身此地,下定心思要给白马布下疑阵,激他去杀泄露军机的阿九。
“原来是你。”“四尺剑”哈哈大笑,啐了口唾沫,“当年,你的族人逃不过阿九的毒;将来,你定也会死在她的手上。羯族畜生,你猖狂不了多久了!”
白马心细,不会轻易被骗,立马追问:“阿九当时所用的是什么毒?”
“四尺剑”不答,向前猛力一冲,抽出袖里匕首,妄图偷袭白马,反被白马一刀砍断了脑袋。
“弓良骥,当心!”
白马抹掉面上鲜血,翻身上马,刚刚调转马头,便见到弓良骥被敌将一剑刺穿腹侧,继而滚落马下。他立即打马上前,一枪将敌将挑下马去,趁着这个空挡,把将弓良骥从地上拉起。
然而,白马等到同这名敌将打起来时,却惊异地发现,此人武功邪门得很,不仅招式凌厉奇诡,而且内息很有些不同寻常。他足足出了十三招,才觑到机会,砍下这人的首级。
白马带着弓良骥向后撤,穿越战场时敏锐地发现,己方将士竟然都已被武功高强的敌将缠上,甚至隐隐露出败迹。他心中甚是不解,问:“怎么回事?”
弓良骥:“不知道!敌将里突然多出来数十名高手,个个武功路数奇异诡谲,三两人缠住我们一人,完全压制住了我们的进攻!”
“狗娘养的梁炅,竟将天山的狗东西派上中原战场!”岑非鱼在乱军中左冲右突,赶到白马身边,“受伤了没有?”
“我没事。”白马扫视岑非鱼一眼,见他没有受伤,才稍稍放下心来,“对方有多少人?”
空中飘着小雪,岑非鱼的额前却都是汗。他胡乱抹了把脸,面色有些凝重,道:“三十或者五十人,天太黑看不大清楚。这些人俱是天山派出身,功夫不差。有五十个这样的高手领军,战力几可翻倍。”
白马:“他们武功不差,但也算不上好。五十个人个不算多,只是我们的人都是草莽出身,没几个正经在大门派里学过功夫,对上他们才会吃亏。不过,我方才杀了三个,丘穆陵真他们……”
“丘穆陵真已经阵亡了!与他一道去了的,还有陶冉和延年。”弓良骥捂着伤口,血却止不住地流出,“那帮人来路不明,手中武器形制怪异,剑上全都淬了剧毒,暗器更是令人防不胜防,根本就不是寻常战士,更像是杀手或死士。属下无能,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说什么?”白马气血攻心,只觉眼前发黑、喉头腥甜,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白马!”岑非鱼迅速出指,封住白马胸前要穴,向他输送真气,压下他沸腾的血液,“纵使对方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