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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正在料理最后一个病人。
此刻,严煜在近处才觉这背影实在是像极了沈云,还有手法。但同为医者,他明白问诊时最忌被打扰。于是先按下心中的疑问,倚在树旁等着。
“好了,这几日注意卧床静养,不要提重物。”
听这声音,严煜越发肯定起来。
沈云正送病患出门,转身便看到树边的严煜,顿时脸上血色全褪,像是说了什么弥天的大谎被戳穿了。
严煜看到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他是个江湖中人,见过一些为了逃避仇家诈死,易容易名重新开始生活的人。
尤其在他刚刚见了这大夫下针的手法,他可以肯定是沈云无二。沈云下针时有个小动作,大拇指和食指会捻着针转三圈半。
五年前,谁都没有真正见过那人的尸体,最后带来的消息是在洛阳养老的前任宰相,将儿子葬在了沈家的祖坟里。
“这位公子,我们店铺关门了,若您要看病,请日后再来。”
“子逸。”
沈云心头一跳,他早就猜到瞒不过严煜。说来也巧,他回京这么多日子,一直没遇上严煜。不在官场后,这太医院的消息也自是闭塞不通。虽说与璟泽有着联系,可他贸然问出口严煜之事,不过是徒增璟泽的怀疑。
近来发生这么些事,孩子又已在腹中稳定下来,与苍竹约定好不日带着沈桓启程回玄心谷。谁知,这时遇上了故人。
“公子,我姓沈,不姓梓。”
“那好,沈子逸。”
“公子,我姓沈,复名逸之,想来你是认错人了。”
“沈云,我知道是你,你不认也没用。我看到你下针的手法,全天下除了玄心谷第十一代传人沈云不会再行这种针。”
“。。。”
“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就是会几手普通的岐黄之术,你说的什么谷,什么传人我真的不认识。”
严煜突然抓住沈云的右手。
“你这里有一块很厚的茧子,是常年捻着针转圈磨出来的。”
沈云低着头,不敢直视对面之人。
“好,那你看着我的眼睛承认,说你不是沈云。”
过了半晌,沈云垮了肩膀。
“承安。。。”
严煜听了这一声,跟抽了丝的柳条似得晃了两下,得意地说。
“我就知道。”
“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他知道了么?还有桓儿是怎么回事?”
沈云听得一串的问题,知道不解释清楚,来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便把严煜带回了家,苍竹已是备好了饭菜,见到严煜来此也是明白已被识破。吃完饭,带着沈桓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就睡了,把院子留给了沈云和严煜。
沈云觉得有些无从说起。
严煜却急于知道内情因果,
“桓儿是不是璟泽的儿子?”
未曾想严煜一上来就是沈云一直刻意逃避的话题,直觉就想摇头。
严煜接着说,
“你别说不是,我给桓儿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他的胎记,你知不知道这个胎记是梅家的传承?”
沈云错愕,他虽知道璟泽右肩处也有这样一个印记,但并不知道梅家的事情。
“那桓儿的娘亲是谁?”
沈云难以启齿…他以男子之身逆天行事,本就是在违逆人伦。虽说他并不看重世俗礼法,但这等事情多少总是失了尊严。
严煜看到沈云一副欲言又止,面有难色的样子,突然想到什么,猛扣着沈云的肩头。
“是你,是不是?”
严煜自也是熟读医书,又爱钻研些杂学偏门。他曾读到书中记载,百年前曾有男子好龙阳,又是医学奇才,研制出一味可令男子承孕的药。但是,代价惨重,胎死腹中占多,平安生产的寥寥无几。
沈云点了点头。
严煜大惊失色,连退两步。想不到,他的眼前竟有一个以身试药还成功了的例子。
“璟泽呢,璟泽知不知道?”
“他…不知道…”
沈云见严煜惊得回不过神,想到自己当初发现怀了桓儿时,相较之下还算是淡定的。或许是他…潜意识里是期待着这个孩子。
“你既…当初为何要假死,你知不知道…他得知这消息时,把自己笼闭在宁云宫里不吃不喝七日。我知他这样已临界极限,强行破门而入。
一室的幽暗,他抱着你的遗折颓唐地坐在一角,满地的酒瓶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一头的发…全白了。
神思恍惚,口中念念有词。
细听之下,才知他想随你而去,又有对你的誓言在身,痛不欲生。”
“若非我…将你在西南以命易命相救之事刺激于他,趁他心神大乱的间隙,弄昏了他。谁知那时,落冥山庄传来消息说我师父重伤,我无奈,想他知道那事后,必不至于再一心寻死。因此将他托付给信任的太医院同僚,即日赶回了庄里。”
沈云倒水的手不受控制的抖,滚烫的水烫红了皮肤,他却死命地抓住茶杯,像是在用疼痛确认什么。
严煜看到沈云这般模样,不敢再说下去。
“你这些年不容易,把桓儿教得这样出色。我知道男人逆天生子不比女人,忍受的苦痛更甚于女子千百倍,这孩子是你去江南前怀的,是不是?”
“是…其实…”
其实,那时沈云只想着要逃离,想以此逼璟泽回到原本的位子上。只是,知道怀了沈桓之后,他只能出此下策,本就没有把握能生下孩子;若是生下来,也不该再和璟泽有所牵扯。
沈云讪讪一笑,都是往事,提了又能如何。
“如今,我和他没了交集,他做他的启明帝,而我…也能过上这样平淡的生活。”
“可他一心只系于你…”
“都过去了,他早已走了出来。与皇后成了一双璧人。”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承安若是不信,大可以走上街去,随意找个人问问。为了皇后几度拒绝选秀,他九五之尊,若非出于本愿,谁能逼他。”
“…这”
“其实自我表明心意之时起,我也就明白我与他此生不可能成就。他尽早走出来,才是一桩好事。本是错付,缘悭情浅。”
璟泽那般半死不活的样子深刻地仍让严煜历历在目,只是转眼,他都还未来得及庆贺沈云未死的喜悦,又看得两人已成了陌路人。
喜怒的大起大落,让他心情复杂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难道不让桓儿认祖归宗了?”
“他总会有自己的皇子,又何必接受我…一个男人所出的孩子。也可以当我自私,我不想让桓儿因为出生被天下人诟病。”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不日就要回谷了。”
“好好地为何要回去?”
“京城毕竟是是非之地。留下去,徒增困扰。”
严煜却突然想到下午握得沈云那一下右手,突然明白过来。
“你又有了,是不是?”
“…”
沈云惊讶地看着严煜,不知他是如何猜出来的。
“下午我握住你右手时,能够感觉出你体内另一根清晰的脉弦。”
“…一场意外。”
沈云垂下眼,看着微凸的小腹。严煜这才看到沈云身材的异样,应…已有些月份了。
他不必问是谁的…这是对沈云深情的亵渎。
“几…几个月了?”
“三个月。”
严煜并没有什么立场劝阻沈云不要回去。
沈云总是没错,总是顾全大局。
所以在他知道无法相守后,他孑然地守着情,直到碧落黄泉。
这样的爱,这样的纠葛,真的是一场错么?
“承安,今夜我与你所聊的一切,希望你都不要与璟泽说起。。。”
“好。。。”
严煜甩了甩衣袖。他看着璟泽生不如死的样子,担心不已,希望他早日走出来。如今真的走出来了,只是又看到沈云这般隐忍承担,心里还是堵得慌。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六十一、
翌日,是他信上所及面圣的日子。他换了太医院的官服进了宫。他虽五年不在职,只是官位凭着关系,一直被保留着。
璟泽方才下了朝,还未换下朝服,十二旒珠的帝冠随着他的动作时而发出些珠玉碰撞的玎珰声。他低着头在批奏折,御书房内安静地听得到殿外的微风声。
“舅舅身体恢复的如何?”
“已经基本无碍,只需再静养半载。”
“这些药材是你信上所及,朕已命太医院备齐。”
严煜看了看桌上放着的药材,都是上好的品相,且种类数量分毫不差。
“多谢陛下费心。”
严煜行了一礼,打算谢恩走人。抬头看了眼,只看到了帝冠的冠顶,以及那拢梳在冠顶里的白发。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昨夜与沈云的一席话,替沈云愤愤不平起来。又念及沈云的叮嘱,把些话硬是压在了喉间。面上不平、难言、压抑的表情轮了一遍后,还是选择闭紧了嘴巴。
“我先告退了。”
“不急。师兄难得进宫,陪我这师弟聊聊天罢。”
璟泽隔空引物,递给严煜一杯茶。昨日严煜与沈云的一席话,早已被暗卫一字不差地汇报给了璟泽。璟泽这才能够确认,严煜并未参与进这场阴谋。
他成长环境危机四伏,充斥着算计斗争,因此养成了多疑的性子。唯有对沈云,他才付得出完全地信任。
严煜看到璟泽如此自如地运用落冥神功,想到他已臻顶层的内功,不免想起他因着遇到沈云,撞了多少人望穿秋水都望不到的大运吃了内阳丹。不仅如此,沈云为了他,甘逆人伦,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桓儿这样可爱的孩子。
简直是…命好得…人神共愤。
璟泽站起身,负手立在雕花大窗前。
“承安,你知道九岁那年我回宫为何拒绝先皇给我换养母的提议么?”
严煜摇了摇头。
璟泽并不看得到严煜的动作,他立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青石板,似是想到些什么。
“贤妃对我并不好,可她背后有蒋雄,这一方势力放眼整个后宫都找不出第二个。
如果当年我没有遇到云儿,兴许我会欣然接受先皇的提议,选择依附一位皇兄的母妃,为他出谋划策,规矩地做一个臣子。
可我遇到了他。
我贪心地要他名正言顺的站在我的身侧,以与我比肩的身份。与我…生同衾死同穴。
所以我要成为定绳制墨之人,而这,唯有当我立于天下至尊之位时,才能做到。
可当一切都要实现之时,却忽然都脱离了我的掌控。
初登皇位,我与朝中各方势力斡旋,内忧不断。
我更加贪婪地享受他在我身侧的日子,却没看出他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五年前,把他置于流言下的人是我…
没有保护好他的人是我…
到最后伤他最深的人是我…”
严煜看着璟泽的背影,泠然的白发,玄色的帝袍,竟是…说不出的落寞。
这把位子上每换一人即是一场血雨腥风,想掌控天下,却不得不将自己先置于狂风暴雨之中。谁都有自己的所谓,只是机关算尽,到头来才发现所寻的拈花一笑已成了镜花水月。
他的苦注定无人可懂,那是他与这把位子的交易。
他应该无情,可他偏偏有情,若他将情分置,也能少受些情殇。
可他满腔的柔情只系于一人,他的爱恨嗔痴只因一人起,只因一人消,那注定会是悲剧。
严煜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只有小我,他的格局只在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