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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慎惊讶道:“让他进来吧。”
不过多时,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清瘦男子走进军帐。这人身高五尺有余,宽大的黑色斗篷将他全身都笼罩进去,帽檐遮住脸庞,只露出一个尖细白皙的下巴。等帐篷中只剩下唐慎和自己时,苏温允脱了帽子。他抬起那双艳丽的桃花眼,上下打量了唐慎一番,嘴唇一翘:“听闻唐大人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王大人还精心照料了一整日。我以为唐大人就要一命呜呼,特来见你最后一面了。如今一看,好像也并无大碍么。”
唐慎:“……”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唐慎不和狗计较,他淡然道:“下官见过苏大人。多谢苏大人送来的密信,否则我晚回来一日,就会误了大事。”
提起正事,苏温允也不再恣意妄为,他道:“今夜我便去析津府,快马加鞭,两日可到。”
唐慎:“卢深可曾传过消息,说那刺客被抓到了?”
“还未曾。”苏温允顿了顿,认真道:“你离开析津府前,可有部署?”
两人往日政见不合,分属异党,常常针锋相对。但如今二人都没再提此事,而是仔细讨论起来。唐慎:“我有一些部署,苏大人先听我说……”
苏温允在唐慎的帐篷中停留了半个时辰。
丑时,深夜时分,他戴上斗篷,准备出发去析津府。临走时,苏温允停了脚步,回身道:“析津府的事杂乱得很,只得由我去收拾乱摊子了。唐大人安心养病吧,不用插手了。”
唐慎心道:我也没想着再插手,我就等着你深入敌营,给我把耶律舍哥、耶律勤都给解决了呢。
表面上,唐慎道:“劳烦苏大人了。”
苏温允看着唐慎表面恭敬的模样,他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送走了这个瘟神,唐慎熄灯入眠。他并不知道,苏温允才刚走出帐篷没多远,就被人一麻袋套了头。苏大人慌乱了一会儿,高声喊人。可没人理他,套他麻袋的人也不说话,一拳头便打向他。
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后,苏温允冷静下来,他脸色一寒,在麻袋里怒道:“李景德!住手!”
揍人的李将军动作顿住。
唐慎并不清楚,在他去辽国时,因为苏温允明面上的差事是督查幽州大营,所以他时常来军营,为难这些武官。苏温允是三品工部右侍郎,官职比李景德低一阶。可他同时是幽州军防钦差,李景德只能听他的话。这些日子来,幽州武官早就对苏温允恨得牙痒痒,今日他独自一人深夜来军营,能不给他套一麻袋?
李景德粗着嗓子,改变音调:“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子不是李景德。”
“姓李的,你信不信我回盛京就参你一本,我弄死你!”
“操,你这小白脸怎么心思这么歹毒!”
苏温允直接破口大骂:“蠢货,你再打试试?!”
李景德:“……”
李将军嘴角抽搐,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直接扔给苏温允。“老子怕了你们这些文官了,拿着,老子就打了你一拳,借你一块征西元帅令。玩阴险的我可玩不过你们这些家伙,咱们两清了,回来后令牌还我。”
说完,李将军撒腿就跑。苏温允把头上的麻袋扯下来后,气得一脚踹在军营帐篷上。
第二日唐慎得知此事,他感慨道:“李将军也是用心良苦。”
两日后,唐慎回了幽州城,与余潮生正式对接差事。
另一边,苏温允扮作小厮,悄悄地进入析津府。他乔装打扮,找到了乔九和卢深。
苏温允:“刺客抓着了?”
卢深拱手道:“今日早晨抓着了,就关在后院。”
苏温允惊讶地“哦”了一声,他勾唇一笑:“看来本官确实是个福星,刚来,便抓着人了。走吧,去后院瞧瞧,给那刺客选个像样的死法。”
第109章
活了三十余年; 萧律近日来诸事不顺; 仿佛将前半生的好运全部用光了。
原本他费尽心思; 设宴、买名画讨好二皇子耶律舍哥,初见成效,二皇子似乎也记着他这么个人了。谁曾想一夜之间; 行宫都部署耶律勤被刺客刺伤,二皇子再也没工夫搭理萧律这个小人物,将他抛之脑后。
拍马屁也是个技术活; 不是人人都能做好的。
萧律连番讨好耶律舍哥; 可耶律舍哥闭门不见。
萧律道:“真是晦气,若不是那乔九的儿子突然抱病在身; 没法去见二殿下,害得二殿下迁怒于我; 我能落到如今这番田地?”
萧律正在用早饭,他越想越觉着气; 一甩袖:“往后我萧律再也不会与那乔九来往!”
话音还没落地,有仆人来回报:“老爷,那宋国茶商乔九又来了!”
萧律怒道:“他还敢来?”
仆人为难道:“那乔九每日在门外等着; 日日来拜访; 今日已经在门口又站了半个时辰了。小的瞧见他带了好些礼物,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今日若是见不着老爷,他绝不回去。”
萧律冷笑道:“一个茶商而已,不见就是不见; 叫他滚回去。”
“慢着。”萧律最信赖的掌柜忽然开口,他思索片刻,道:“老爷,这也不是个主意。那乔九是个商人,他这几日天天来拜访,是因为前几日他得罪了老爷。他这般做,只是想与咱们做生意罢了。小的敢问老爷一句,您是有多厌恶那乔九。是觉得能与他合谋再做生意,还是再也不愿见他一面?”
萧律:“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乔九,他坏了我的好事,我巴不得他死了算了。”
掌柜笑道:“那老爷更得见乔九了。如今不见他,只是让他没法与咱们谈生意,析津府这么大,不能和咱们做生意他只是亏了点,还能与其他商号做。但若是老爷真的恨极了他,不如假意与他和好,等到谈买卖时,咱们在背后捅他一刀。”
“此计甚妙!”萧律扭头对仆人道,“去把那乔九喊进来。”
乔九带着小厮,捧着一堆礼物,进了萧律府上。
刚见面,乔九便深深一揖:“在下对不起萧先生,先生可莫要再生我的气了。”
萧律虚伪地笑道:“唉,哪儿的话。我也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才对乔大哥你发了那通火。如今想来,是我迁怒了,乔大哥不要见怪才是。”
乔九:“萧先生定要收下我的礼物,您收下了,我才能放心。”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齐齐一笑。
萧律:“坐下一起用饭?”
乔九:“好。”
餐桌上,乔九战战兢兢,仿佛还在担心萧律动怒。萧律瞧着他胆战心惊的模样,心中觉得不屑,但他虚与委蛇,假装大度,不再生气。用完饭后,乔九把礼物留下,带着小厮离开。两人商定好了下月初由乔九进货,将茶叶在萧律的商号贩卖。
等到乔九走后,萧律命令仆人把那些礼物收入库房。
东西都是好东西,没必要为了算计那乔九,连他的礼物都不要了。
望着乔九远去的背影,萧律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而他自然不知,乔九回到宅院后,苏温允见到他,开口便问:“东西都收下了?那萧律可曾觉得有什么异常?”
乔九恭敬道:“回禀大人,萧律没发现异常。”
苏温允缓缓勾起唇角,白皙的脸上是无奈的神色:“也是个蠢的。”
三日后,萧律正在家中和掌柜核对上半年的账目,忽然萧府仆人跑进书房,连声道:“老爷老爷,听说那刺客已经被抓住了!”
萧律一惊,直接站起身:“抓住了?”
仆人点头道:“老爷您吩咐过,要仔细注意着那刺客的动向,若是他被抓住,第一时间要来汇报。听说左相大人已经抓住了那刺客,此刻正将他扭送到府衙,要好好审问一番。”
萧律大喜过望:“可算是抓住刺客了。这该死的刺客,早不来晚不来,正好坏了我的大事。你去库房准备礼物,我等会儿就去拜访二殿下,恭贺他这件喜事。”
掌柜笑道:“恭贺老爷,时来运转,定要飞黄腾达了。”
萧律哈哈大笑起来。
以往耶律舍哥忙于捉拿刺客,根本顾不上萧律。萧律每次去拜访他,都会被小厮以“殿下正忙于抓捕刺客,无暇见客”为理由回绝。如今他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再去讨好耶律舍哥。
阴霾了多日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
仆人给萧律换衣,萧律正思索着等见了二殿下后,该如何讨好于他。这时,只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萧律奇怪地走出门,还没开口,就见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士手持宝剑,一脚踹开了他的院门。
萧律大惊:“你是何人,怎么敢擅闯民宅!”
这将士看到萧律惊骇的模样,他冷声一笑,问道:“你是萧律?”
萧律心中狐疑:“正是。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也应当知道我与左平章政事萧砧萧大人是表亲,是否有什么误会?”
将士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误会?抓的就是萧律!来人啊,把他给我捆起来,送到二殿下面前。”
萧律心中一凉,整个人如坠冰窖。等到两个士兵用绳子将他捆起来,他忽然开始疯狂挣扎,嘴里大喊:“我对二殿下忠心耿耿,你是何人,竟然敢捆我,敢陷害我?”
将士瞥了他一眼,拿了一块破布直接堵上了萧律的嘴。
萧律就这么被五花大绑地送去了析津府衙。
到了府衙,萧律惊魂不定地四处张望,想找到萧砧。可萧砧根本不在。他被士兵压着送到府衙大堂,一抬头,就见耶律舍哥穿着一身锦缎蓝衣,坐在上座,对他微微一笑。这笑容阴冷刺骨,仿若地狱里的恶鬼。萧律想要大喊“二殿下救命,小的什么都没做,小的是冤枉的”,可他的嘴被破布堵着,只能发出呜咽声。
然后,他便看见耶律舍哥垂目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既然来了,总得有个见面礼。察禄,你去将他的左手砍了,送上来给本殿下瞧瞧。”
“遵命。”
萧律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他看见一个魁梧的壮汉向他走来,然后铮然一声,拔出腰间佩刀。
这一刻,萧律忽然想起来耶律舍哥曾经将别人送到他床上的男宠,一刀劈成两半的传闻。
下一刻,便是钻心剜骨的剧痛。
刺客被抓住了,消息立刻传遍整个析津府,也传到了左平章政事萧砧耳中。萧砧原本十分高兴,刺客被抓到了,往后他就不用那么早出晚归,全城搜捕刺客了。谁料没出半个时辰,官差来报,萧律竟然是刺客的同党,被耶律舍哥抓去审问了!
萧砧脸色煞白,怒斥:“你胡说什么,萧律怎么可能是刺客同党。”
官差无辜道:“千真万确。大人,那刺客被左相大人抓住后,百般折磨,终于供出了同党,就是萧律。他一口咬定,是萧律助他藏匿,还说此刻已经晚了,密信早就被他送出析津府。说完没多久,他趁众人不注意,服毒自尽了。”
萧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张目结舌:“怎么会是萧律……”
这个问题,萧律也全然不懂,为什么那刺客偏偏咬死,说自己是他的同谋!
一个昼夜,萧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全身血肉淋漓。
他仿佛一块死肉,趴在地上。耶律舍哥朝他走来,萧律浑身颤抖,害怕得直直往后退。耶律舍哥是辽国皇室中著名的美男子,可此刻他在萧律的眼中,比夜叉还要可怖。
耶律舍哥漆黑的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