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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七嗤笑道:“你小小年纪,嘴里一句牢靠话都没有,刚还说了他出生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呢。”
小蒙委屈道:“都是坊间传闻,我哪里知道真假?”
“什么真假?”岳听松走了进来,手里搭着一件白色的貂皮大氅。
“唉,我们在说这世道,真假混杂,真是糟透了!”赵七看到那皮子光滑柔亮,一点杂色也无,不禁艳羡道:“不过你这一瞧就是真的,这么好的东西,啧啧,怕是有价无市呢。”
“这是我前阵子打到的,前日天气转冷,我就央人做了件衣裳给你。”岳听松将大氅披在他身上,球一样地裹了起来,“走,跟我去乱葬岗。”
赵七撇撇嘴,摸摸身上那柔软光滑的皮毛,最后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第28章
两大一小,三人一起出了镇,一路朝北边走去。
“喂,你就不能快些!”小蒙跑在最前面,时不时回身喊。
赵七全身被裹在厚厚的皮毛里,一走一颤的,闻言骂道:“你这小兔、兔子一样的小子,蹦得倒是快,这么冷,路又滑,我怎么快得起来。”又看看他们两人身上的衣服,摇头道:“这么冷还穿这么少,真是全没计较。”
“我们有内功护体,自然不觉得寒冷。”小蒙摇头摆尾道。
赵七闻言便伸手去摸岳听松的脖子,果然热如暖炉,两只手便巴住不放,整个人挂在岳听松身上似的,跟着他一步一摇,嘴里嚷道:“冷死我了,小呆瓜,快给我暖暖。”
岳听松便将他的双手握住,一路用内功驱寒。
“对了,你还没说,那白雪棋现在怎么样呢。”赵七暖和起来,也有了闲心打趣,便朝小蒙问道,“他现在长得还像石头吗?断奶了没有?”
小蒙哼哼道:“雪棋哥哥,他真是气质高华,俊雅如玉,就好像……”正逢走到一处池塘,小蒙便伸手指道:“就好像那柳上白雪。”
他看了赵七一眼,赵七正软绵绵地被岳听松一步一拽,气喘吁吁,仿佛一个行走的笨拙雪球,便摇摇头,又指着干涸的池塘道:“你就好比这塘中烂泥。”
“小蒙!”岳听松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赵七倒是笑道:“嘿,我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呢。你知不知道,过段时间白雪融化,就混入塘中,变成一坨烂泥?皎皎者易污,说不定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你怎么尽说些歪理。”小蒙不服气道。
“你看这雪。”赵七指了指路旁的积雪,又指了指泥泞的道路,“白雪易污,不如生来就是烂泥。雪花自天而降,没多久就被人踩马践,变得不成形状,连原样都看不出来。烂泥摊在路边,无论被如何践踏,就算被路边野狗撒了泡尿,哈,也还本色不改,是滩烂泥。”
岳听松听得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赵七却突然道:“对,就在那里!”
赵七指示的地方是一个山头,岳听松与小蒙对视一眼,自己将赵七甩在背上,两人运起轻功,不一时就翻过山头,来到了山阴的乱葬岗。
“嗯,我想想……”赵七一上岳听松的背,只觉得又舒服又温暖,就不愿意下来了,趴在他身上指指点点道,“朝前、朝前,左边,对对,再朝前……”把他支使得跟头驴子一样。
三人在坟地里一阵乱转,过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一块破破烂烂的木牌子,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五个字,正是“白雪棋之墓”。
岳听松将赵七放下,自己从地上捡起一片木头,沉气发力,仿佛切豆腐一般,一下子就挖出一大片被冻得僵硬的泥土。
赵七被吓了一跳:“你、你做什么挖人家坟茔?这可是要遭报应的。”
岳听松道:“托我寻人的那个人,说怎么都想再见他一眼,人就是死了,我也要把骨殖挖去给他。”
“这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啊……”赵七感叹道,“是什么人在找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岳听松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答应他要为他保密的。”
“哦。”赵七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突然见到岳听松翻出一片白色的东西,大惊失色道,“骨、骨头!”
“坟里当然有骨头。”小蒙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又去瞧岳听松翻出来的东西,“咦,这是什么?”
那并不是骨头,而是一枚玉佩。玉质并不通透,雕工也很粗糙,上面刻着一首小诗,可似乎是被人长年累月摩挲所致,字迹有些不清,只能依稀看出“相思”“风”等字眼,大约是首情诗。
另一面刻着一个仿佛是人一样的东西,下面有个落款,也看不清了。
“这玩意似乎是用来哄小孩的啊,一钱银子也不值。”赵七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没意思,我还以为能挖到点值钱的东西呢。”
“就算值钱的你也不能带走,这是人家的。”小蒙顶了一句,又道,“不过这应该不是白雪棋的。他出身如此高贵,就算沦落到葬身于此,顶多是身边值钱财物被掠夺一空,也不可能随身带着这东西。”
岳听松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虽如此说,他却并没有立刻放弃,而是继续奋力挖掘。小蒙见师叔祖都动手了,也不敢偷懒,自己找了一根木棍,也帮着挖。
于是,赵七就成了个唯一的闲人,看这两人跟两只老鼠一样,勤奋地打着洞。
两人内力都不错,在赵七感到无聊之前,就把这块地方仔细翻过了一遍。最后只找到方才的那枚玉佩,几缕头发,几片破纸,还有一身沾着血的衣裳。
“奇怪,怎么一点骨头都没有?”小蒙嘟囔着,用棍子在土里拨来拨去。
赵七随口道:“这块地方很奇怪,似乎是湿气太重,有时候下葬两三年,骨头就能酥掉一半。我是在差不多五年前看到这个坟的,那时候坟头还新得很,说不定就在这几年化掉了呢。”
岳听松叹息一声,从身上取出一块布,把这些东西都包了起来,又用木板刨了点土,一并洒了进去。
“这是你要找的人么?”赵七问。
岳听松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这人的随身之物只有这么点,玉佩都快被磨平了,一定有段很伤心的经历。就算不是我要找的人,既然挖了人家的坟,怎么说也要另给他找一个安眠之地的。”
赵七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倒是会发善心,若是这人能在活着的时候遇见你,或许就不用这么可怜地死在这里了。”
小蒙笑道:“师叔祖心性纯善,如果他能遇见所有可怜人,世上就没有可怜人了。”
“我倒不知道,原来我认识了个普度众生的活菩萨!”赵七瞧着岳听松啧啧感叹,“菩萨啊,你给我很多很多银子吧!”
岳听松已经将包袱背在身上,闻言一笑,又取出荷包,拉过赵七的手,将里面的东西尽数一倒。
赵七先是一喜,后是一愣,最后是一怒。
原来,岳听松也是囊中羞涩,连他还不如,荷包内只有一些碎掉的铜板,乱七八糟堆在他的手心。
岳听松又从里面挑了挑,找出一个从中间碎成两半的,给了赵七一个,自己收起一个。
“这是之前给你的那四文钱。”岳听松解释道,“你收着吧。”
赵七脸都气得发青了,从地上刮了点雪,捏成个雪球砸了过去:“去你的!”
第29章
岳听松毫不在意地抬手一挥,雪球就滚落在地。小蒙看得有趣,也自己捏了一个,看看两人,果断地朝赵七砸了过去。
“哼,欺软怕硬!”赵七昂然迎战。两人从乱葬岗出来,在路边跑来跑去互相砸着玩。赵七比小蒙狡猾许多,精通声东击西之计,十个里面倒有七八个能砸中。小蒙虽然武功高强,准头不错,却被赵七连蒙带骗,十个里面也砸不中一二。
赵七得意之余,时不时捏一个小的去偷袭岳听松。不料这小子身手灵活得很,就算偶尔被骗过,也能反应过来。没一会儿,赵七就累得气喘吁吁,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小呆,你跑得太快啦。”赵七理直气壮道,“我追不上你,你快过来让我砸一下。”
岳听松暗笑,运起轻功猛然一窜,倒把赵七吓得脚下一滑,眼见就要摔倒,他赶紧伸手将人接住,却忽觉脖颈一凉,却是被预谋已久的赵七灌了一脖子雪花。
“哈哈,还是被我砸到了吧!”赵七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
“我好心拉你,你竟恩将仇报。这样可不好……”岳听松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赵七脸上一红,嗔怪地看他一眼,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岳听松高兴地笑笑,把他玩了半天雪的冰凉双手放进怀里,用内力帮他取暖。
小蒙从旁边看着,不禁暗暗咋舌。
不久前门派遇袭的时候,这位师叔祖含煞而来,出手狠厉,还生擒了那些袭击者的首领,最后清查的时候,脸色更是阴沉得吓人,在场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师叔祖虽然年纪轻,但身份超然,内力深不可测,功夫又是一等一的好,在门派内本就极有声望,那一夜展现的雷霆手段让人既敬且畏,形象又威严了几分。
而现在,笑得如此开心的这个人,跟那天晚上的简直判若两人,若是被那些倾心于他的师姐们看到了,想必又会引发一阵相思狂潮。
只可惜,赵七这家伙却丝毫不懂得欣赏师叔祖的笑容,反而时不时不满地嘟囔两句,还故意将地上的积雪踢到他的身上。
岳听松拉着他,就像拉着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地走着,而在雪地上留下的两行凌乱脚印,却始终亲亲密密地靠在一起。
等三人终于回到镇子上,天色已经偏黑了。岳听松还想跟着赵七一起走,小蒙却一拉他的衣角:“师叔祖,师父他们还等着您回去呢……”
岳听松满脸不情愿,磨磨蹭蹭地不想走。
赵七笑着打量他:“岳少侠能者多劳,真是个大忙人呀。”
岳听松抬起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师叔祖!”小蒙忍不住叫了一声。
赵七裹了裹身上的衣裳,摇头道:“这么冷的天,我才不想到处跑。你们那个什么师门,有我的屋子暖和吗?”
岳听松失落地摇了摇头:“可我不想让你再呆在赵府了……我可以给你用内力取暖,一会儿就会热起来的。”
“只怕不只是取暖吧。”赵七坏笑道,“岳少侠,你这么想把我拐到你的地盘上去,是要做什么呀?不会是要报方才的一箭之仇吧。”
岳听松欢喜道:“那敢情好,你……”
“我才不去呢!”赵七推了他一把,“快走快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少不了你的。今天就让我歇歇吧。”
岳听松被他一再催促,终于带着小蒙离开。赵七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岳听松走得老远还要回头来看看,他甚至可以想象出他脸上既欢喜又失落的神情。
这小子,每次分开都像要命一样,日后若是娶了妻,怕是要窝在家里,天天不出门了。赵七想象着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先是噗嗤一乐,笑了一阵子,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好乐的,就有些意兴阑珊,无精打采地慢悠悠往回走。
临近门前,他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赵府门前的一队人马。
……赵禹成回来了?
第30章
他看到了几个相熟的仆役,都是当时跟着赵禹成一起走的,可他们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