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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雁北-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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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就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今天怎么催的这样急。”岱云盈抱怨道,她抬抬眉毛,示意温珩和归雁徊赶紧进屋去,别让差使看到了。
  等温珩又去拿着新的一碟红豆糕进了归雁徊屋里,岱云盈才徐徐去开了门,一看,居然是前两天一直来的那个差使,“我还以为今天见不着你了。”
  没想到那差使还没说话,岱云盈就先开了口,她这样一说,这差使简直连正事都要忘了,他嘿嘿笑着,把两条活鱼塞到岱云盈手中,“祈王还没起?”
  岱云盈点点头。
  差使犹豫了下,郑重地道:“闽南进贡了荔枝,太上皇后请祈王于今日午时至移清宫品尝。”
  一听是元皇后找他,温珩全身都绷紧了。
  “紧张什么?”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归雁徊已经在他身后。
  “一定是长兄告状告到母后那里了。”温珩答。
  归雁徊一边听着一边走到里屋去,从小柜的暗格中拿出了个锦盒,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些枯叶,远远的温珩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想来这就是他一直在归雁徊身上闻到的味道的来源。
  “殿下在臣家里赖着不走,连太上皇后都看不过去了。” 归雁徊将那药草冲泡到杯中喝下,表情似乎舒服了许多,但很快,他不知为何似又升起了一阵厌恶,将剩下的药叶全都倒了个干净。
  做完这些事归雁徊才发现,温珩许久没有说话,再一看温珩,活像一只被恶人伤害的小狗。归雁徊也有些恼自己,每次这种时候他就控制不住他的脾气,于是他转而带上了一副笑脸:“臣并不是赶王爷回去,只是王爷不能永远躲着简王和太上皇后。”
  “实话说,长兄我是不怕的,”温珩说着做到了归雁徊面前,“可母后……”
  说到太上皇后,温珩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母后每次叫长兄与我过去,都会询问国策。”
  归雁徊问:“殿下答不上吗?”
  温珩点了点头,见归雁徊没懂,温珩还继续解释了一句:“每次都答不上。”
  这回轮到归雁徊惊讶了,他眼睛转了转,似乎在重新评估自己选择辅佐的这位王爷,一看归雁徊这样子,温珩更是紧张。
  好在,归雁徊到底还是念及些情谊,他问温珩:“殿下认为,治国之根本在何?”
  “父皇常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温珩答。
  结果归雁徊却摇了摇头:“殿下要是这么想,那是治不了国的。”
  “治国,就像养猪。”归雁徊说。
  “养猪最重要的,就是要有饲料。殿下要做的,就是让猪吃饱穿暖多产崽,至于猪过的幸不幸福,殿下不需要关心。”
  归雁徊这一番《养猪论》着实是让温珩惊掉了下巴。可温珩着实不能苟同,于是他问道:“可若万民不幸,身为君父又有何意义?”
  归雁徊答:“殿下不要被儒生洗了脑,身为君王只知道民贵君轻是远远不够的。”
  归雁徊说着,忽然贴近了温珩,他的声音低沉而从容:“臣从来都是以殿下承继天下为前提,而辅佐殿下的。臣想说的是,身为君主,要懂得帝王之术,分割权力、平衡利益。”
  温珩看着归雁徊,他离自己那样近,初升的阳光映进来,让温珩一瞬间,竟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温珩赶紧抓住自己的手,低下头说:“可帝王无功便是过,臣子可以不顾民心,但君王却必须要顾的。”
  温珩说到这,归雁徊倏尔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转瞬即逝,归雁徊的眼中抹上了一层忧郁:“殿下,这世上最明辨的是民心,可是,最昏聩的也是民心。殿下这样想,太容易被人利用了。”他最后说的很轻,那里面却满含着化不开的愁苦。
  温珩见归雁徊这一笑一忧,竟看得有些痴了,他诚心诚意地安慰道:“知我断我,事在春秋。”
  汗青会记得我的名字。
  归雁徊有些诧异地看向温珩,在那个颜色浅而明亮的瞳孔中,映着一个自己的身影。不知怎么,归雁徊觉得自己的心跳了两下,他有些紧张地去摸腰间的烟斗,方才想起那烟斗早就被姐姐夺了去。
  归雁徊自嘲地摇了摇头,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殿下之心胸,雁徊所不能及。”归雁徊拉过温珩的手,摊开来,横横竖竖地写了一个字,然后将温珩的手攥住,像要把那个字嵌进温珩的心里。
  温珩仔仔细细地回忆着归雁徊刚刚写的一笔一划,一个“君”字,是圣人君王的“君”,也是与君偕老的“君”。
  温珩忽然就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心里荡了开,他小心翼翼地握着那个字,天下的珍奇异宝在此时都显得那样不值一提。
  “殿下有这样的眼界,就算是一时回答不上也无所谓的。”归雁徊说。
  温珩完全不觉得“无所谓”,但他还是点点头,说:“我只怕答得太差,又让母后失望了。”
  “这样的话……”归雁徊想了想,凑到温珩耳朵边,嘀咕了两句。而后他笑着对温珩点点头,换来温珩满面无奈。
  “一时抱佛脚解决不了什么,雁徊以后会在殿**边慢慢说与殿下。”
  “若邻想要做大官吗?”温珩看着归雁徊问道,在他看来,以归雁徊的才华和胸襟,足以谋冠天下,可是按照祖制,钦天监专司观测、历法,非有特旨不得调任,这样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归雁徊非要帮自己了。
  但是归雁徊却摇了摇头,“臣只想有个自己的小菜园,每天安安静静地种种地。”
  温珩却觉得归雁徊说的话满是矛盾,既然厌恶朝堂争斗,为何又来趟这浑水,可温珩知道,自己这话问出去了,归雁徊一定不会回答。他看着归雁徊,那个人的眼睛黑如深潭,温珩什么都看不清。


第6章 太上皇后问话
  温珩跟着来接他的差使,一路进了移清宫。
  昔日的皇后如今的太上皇后就坐在殿中央,而温璃则坐在一旁,给元皇后扒着新进贡的荔枝,时而不时阴恻恻的瞥一眼温珩。元皇后出身屠夫人家,却天生富贵相貌,被洪德皇帝一眼相中带进了宫,十年时间过去,好不容易坐上了皇后的位子,没想到洪德帝一朝出兵被俘,她更是被“请”到了这清冷的移清宫中。
  只是,七年的苦日子并没有让元皇后显得颓废,她依然满发珠宝、光彩夺目,坐在殿上,与七年前似乎并无变化。
  “儿臣拜见母后。”温珩跪地道,“听闻母后想于午时与儿臣小聚,儿臣承辉前来。”
  元皇后没有说话,见惯了风浪的女人不比外面那些勾心斗角的小姑娘,深谙讯问之道。她黑着一张脸,看了温珩许久,直到温珩脊背流汗,她才缓缓说道:“饭我们已经吃过了,你若是不饿就先跪着吧。”
  又是这样。对于元皇后的责罚,温珩已经习惯了,是以他仅是应了声,便安稳地跪在了那里。
  元皇后又盯着温珩了一会,今天早上温璃来寻她,她才知道温璃在圣上家宴闹出的事,甚至哥哥元功鸿被贬之事也是温璃说她才知道。对于这种权力的隔离,她不安且愤怒,尤其是在这样的关口。
  可元皇后一路坐到皇后的位置,靠的从来就不是发疯耍泼,甚至不是圣眷恩宠,她敛了怒气,一如往常地问温珩:“近日可有读书?”
  温珩想想,近日他都赖在归雁徊的家里,不是给他做糕点就是与他聊闲天,哪里读了什么书,但又想到,听归雁徊说些闲话也胜读十年书,于是点头答道:“读了不少。”
  元皇后不屑地笑了,便接着问:“那你说说都读了些什么吧。”
  “儿臣读了些农垦之书。”温珩低着眼睛扯谎。
  “哦?”温珩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元皇后的眼睛,“竟是农垦之书,本宫还以为读了些击破玉壶之书呢。”
  元皇后说的如此直白,温珩就像被戳破了心事一般,他赶紧把头放得更低,恨不得埋进地里,他的耳朵微微有些发红,“儿臣与归监正仅是好友,请母后不要听信小人谗言,辱了归监正的清名。”
  “那你的好友诓骗璃儿,又是怎么说呢?”元皇后终于把话引到了那天的事情上。
  “那日……”
  “你以为我还想听你扯那些胡话吗!”元皇后愤怒地将整个果盘都扔到了温珩身上,还好温珩早就有经验,他缩成一团,果盘仅是隔着衣服砸了下他的背,并未受伤,“是谁教的你对本宫扯谎?为子不孝,为弟不悌,是不是除了圣上没人管得了你了?”
  温璃一看此,咯咯地笑了,温珩将身子埋得更低些,道:“母后息怒。”
  “温珩,”元皇后又放低了声音,她语气平缓,似在循循善诱:“你不要以为归雁徊会术数,就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当年我刚晋为德妃之时,”元皇后道:“你父皇也曾请来了个术士,那术士说,你父皇的子嗣之中,会出三个皇帝,一为淑妃之子,二为德妃之子,三为宸妃之子。你看,现在呢?”
  温珩出了一身的冷汗,宸妃之子鲁王,早就被遣去封地,五年前已经亡了。
  淑妃之子温瑁更不用说,生下来就是个傻子,现在连数都不会数。淑妃被贬冷宫,天天像个厉鬼一般叫骂,说是有人闷傻了她的孩子,至于是否是真的,在宫中却一直是个禁忌,因为——从那之后,后宫所出皆为痴傻,当年洪德帝家宴,满席的屎尿口水味,简直让人不堪回想。
  而曾经的德妃现今的太上皇后,却养育了洪德帝唯二的两个健康孩子,一个是温璃,一个是温珩。只是洪德帝一朝被俘,俩人都成了闲散王爷。
  元皇后给了温珩足够的时间去回想这几个人的下场,然后才道:“那你可知道那个妄议朝政的术士,后来怎么样了吗?”
  温珩握紧了拳头,指甲甚至都陷进了肉里,答:“儿臣不知。”
  元皇后慢慢地摩梭着自己精心护理的指甲,轻轻说:“他被本宫用烙铁烙瞎了双眼扔进虿盆里去了。”
  温珩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他忽然回想起了第一次得知满后宫痴傻皇子的真相时,被吓得高烧了半个月,人们都说是元皇后遭报应了,温珩也要烧成个呆儿。那时候,还是元皇后来,坐到了温珩的床边,照料了他好一会。
  温珩现在还记得,元皇后那时抚摸着他稚嫩的小手,用从来都没有过的温柔语气轻声对他说:“你要是真的烧成了痴呆,我就把你扔到护城河里,那护城河的水好深好冷,里面都是溺死的怨鬼,会抓着你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接着,元皇后又将温珩的药全都倒掉,连看都不看温珩说:“本宫劝你,早点好。要知道,能替代你的孩子,多得数不清。” 大概是温珩真的命不该绝,三天之后,他的病莫名就好了,而且从那以后,不管吃穿如何差,都再未生病。人们又说,元皇后果然是富贵天成。
  在宫外住的这些年,温珩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元皇后的所行所为,可今天他才明白,对母亲的恐惧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头里,远胜于对长兄的畏惧。
  温珩的冷汗滴在地上,他颤着声音答:“母后息怒,归监正与儿臣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儿臣与王兄一条心,归监正这几日也在说,王兄如石中隐玉,虽中有波折,但终成大业。”
  “他真这样说?”温璃一听欣喜不已,忙追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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