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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深浅等得坐立不安,却一句也问不出来,像是被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堵住了喉管,他和楚天阔一样,目光一刻不敢离开白少央。但楚天阔还懂得捂着脖子,他却看得入了神,连头上的伤口也懒得去管,任由血沿着额头滴拉下来,把白玉似的面孔滴成了个鲜血淋漓。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带有腥味的冷风从脚下爬了上来,顺着膝盖一路往上,钻入叶深浅的腰腹,侵入他的肺腑,和热血打成了一块儿。
真奇怪。
叶深浅忽然这么想道。
他的肺腑那么冷,四肢却那么热,热得像被人扔进了火盆子里似的。
那应该只是一枚毒针,或许需要解药,或许需要传功,不会如他想的那般。
早知如此,他真该提醒吴醒真留下对方一条性命的。
可叶深浅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要求提得未免也太过分,吴醒真本就胜算不高,若他还要有心留对方性命,那死的人就一定是他了。
叶深浅长长地叹了口气,忽听得“凶”门那边传来了声响,原来是郭暖律背着吴醒真走了出来。
他们每走一步,地上就多滴出几滴血,每一滴都像是开在石板上的梅花。
叶深浅眉心一颤,陆羡之霍然起身道:“小郭?”
郭暖律抬起头道:“血不是我的,也不是老吴的。”
不是这两人的,那就只能是易神尊的了。
他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把这其中的惊心动魄都给轻描淡写过去了,什么大战三百回合,什么天下第一高手的归属,仿佛都不如吴醒真在他背上睡得踏实来得重要。
陆羡之这才松了口气,叶深浅又问道:“那三绝僧……易神尊如何了?”
郭暖律只淡淡道:“他需要找一个人替他收尸,反正他这尸我不会收。”
叶深浅却直直地盯着他看道:“你是否搜过他的身,有没有发现什么疑似解药的东西?”
“没有解药。”
叶深浅回过头去,却发现这话是风催霞说的。
这人一直默不作声,此刻却忽然说起话来,且面色严肃至极,毫无玩笑之意。
“他中的是‘九转一回针’,这种密宗暗器无毒,所以也不会有解药。”
叶深浅笑道:“若是无毒,那小白他……”
“他没救了。”风催霞直截了当道,“针一刺入胸口就已逼入心脉,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他能撑到如今已算是极为努力了。”
话音一落,叶深浅一下子便从头凉到了脚。
他呆呆愣愣地看着风催霞,看着她用唇形说出那几个字,好像恨不得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对方说错了。
可是风催霞又重复了一遍:“对不住,伤口可以缝,毒可以解,但这件事上我是无能为力的。”
她刚一转身,韩绽忽的扑上来,狠狠攥住他的手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没得救了?”
风催霞被他攥得异常疼痛,但还是好声好气道:“他只剩下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了,你与其在这儿拉着我,不如好好去陪着他,再不与他说几句话,你就真的没机会了。”
听完最后一句话,韩绽才终于放开了手。
他像是被一道雷劈到了头上,整个人都无力地跌坐了下来,正好跌在了白少央的身边。
烛光在几人惊愕的气息中七晃八摇,把一双双影子都拆散了重组到了一块儿,像拼成了个四不像的怪物。
叶深浅第一个醒悟过来,向前急急走去。
他走得踉踉跄跄、走得跌跌撞撞,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白少央,嘴唇哆嗦着、颤搐着,像天上掉了什么东西下来,砸中了他的肩膀,压垮了他的脊背,把他脑子里流动的东西都碾成了浆液,连自主呼吸的能力都没有了。
楚天阔也跟着醒过来,一同走上去了。
他的惊愕并不少于叶深浅,但是失去的血气却冲撞着他的大脑,使得他的动作迟缓僵硬得如同一只行尸,喉咙里滚动着什么,发出些奇怪而喑哑的怪响。
陆羡之坐在白少央身边不动了,两只无神的眼睛张得老大,像是要把眼里的血丝都瞪出来,换取此刻看清友人的面孔。
郭暖律放下了吴醒真,一向雷厉风行的他,用极慢的速度挪到了白少央的身边,一句话不说,只死死地攥着白少央的手腕,面上的肌肉无声地颤抖着。
所有人都在往他的脉里送着内力,可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对方的脉搏在一点一滴地变弱,像一线线生机慢慢地流逝在他们指尖。
白少央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像每一个回光返照的人一样,看了每个人一眼。
兄长、朋友、亲人,他这一辈子最在乎的人,似乎都围在他的身边了……
等等,是不是少了什么人?
白少央疑惑道:“叶……叶深浅呢?”
叶深浅拉住他的手,像攥住最后一点温暖般,用力地说道:“我在这儿。”
白少央却有些迷茫地看了看他,眯了眯眼道:“不对,你不是老叶……他头上没有这样可怕的疤……”
这人虽然醒了过来,却犯起了糊涂,似是被逼入心脉的那根针影响了神智,连近在眼前的恋人都全然认不出了。
叶深浅愣了一愣,随即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却不料越擦越脏,抹成了个花脸蛋,陆羡之只好无奈道:“小白,刚刚在凶门的时候他的头撞到了笼子,你不记得了么?”
白少央摇了摇发烫的脑袋,和个小老头似的迷糊又固执地说道:“你是犯糊涂了么?他不是老叶……老叶究竟在哪儿?”他说着说着,忽然瞧见了近在眼前的楚天阔,于是目光一转,疑疑惑惑道:“三哥?”
楚天阔点了点头,虽说不出话,但仍旧试图用目光鼓励着他。
白少央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心里话,憋着一口气说道:“三哥……若不是你传了十年功力给我,只怕也没有这般轻易被他们逮到……说起来,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他越是说到后来,楚天阔就越是眼圈发红,咬牙磨齿,恨不得自己能立刻开口说话。
白少央又眼眶一热,絮絮叨叨道:“若不是我当年去寻你……你也不至于在此蹉跎十八年时光……终是我鬼迷心窍,连累了你,连累了那样多的人……”
他的话还未说完,楚天阔就笑着摇了摇头,笑里还带着泪。
然后这人便把手盖在了他的手背上,像是要把最后一点温暖都传给白少央似的。
白少央把心里的那些话吐完,又看向了陆羡之,努力想从模糊的意识里抠出几个清醒的字来。
“小陆,有些话我之前不方便说,可如今我一定得说……你必须想法子把这魔功废掉……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见你就这么疯掉……”
陆羡之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直怔怔地睁大,像是睁大了就能看见白少央的面孔一般。
对着陆羡之说完这话,白少央又看向郭暖律道:“我知道你这人是听不进劝的,可你得记住……命只有一条,别再瞎折腾……”
郭暖律只恨恨道:“你好好活下来,我就不折腾。”
他说话依旧厉声厉气,但眼圈子却热乎乎的,像被什么东西蒸过了一般。
白少央看得有些想笑,可脑袋迷迷糊糊的,身上发着异样的热,转眼间又瞧见了韩绽,于是便连笑都笑不出来了。韩绽这时也把目光对转了过来,可整个人都像在水池子里泡过一般,额头粘着冷汗,身上有些发软,连嘴唇都在发白和颤抖。
他在惧怕些什么?又在惊诧些什么?
白少央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男人,看着曾经深恨着的亲人,看着如今深爱着的仇人,许久之后才憋出一句:“我原谅你了,父亲。”
韩绽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身上激出一阵猛烈的颤动,只记得用一双通红了的眼睛盯着白少央,再也看不见别的什么人和物。这偌大的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他和白少央这一对历经爱恨的父子,再也容不下别的情仇。
白少央却转过了目光,把那些爱恨情仇撇在了脑后,他看了看四周,仿佛在找什么人似的。
“老叶呢?他为什么还不来?”
这人念叨了好几句叶深浅的下落,念得脑袋越发滚烫,胸口也热得像泡在一口汤里,软绵绵又热腾腾。可笑他因为脑袋发烫,清醒的意识所剩无几,这四肢却是冷的,被众人握着的手心也是冷的,冷得透不出一点生存下去的希望。
叶深浅挤出一道笑,努力地想唤醒他的意识。
“我在这儿,小白你看清楚一点,我是叶深浅。”
白少央听了这话却打量了他许久,像是想从模糊的视线里分辨出个人形,可浆糊一样的脑袋却执着地搜寻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于是他开了口,用一种令叶深浅心碎的口气问道:“你不是他……他死哪儿去了?为什么大家都在这儿……他人却不在?”
他迷迷糊糊地这样问道,越问就越是呼吸急促,连带着胸口也剧烈地一起一伏着,叶深浅只好退而求其次道:“好,好,我不是老叶,但他很快就来……你先等等,不要急,不要急。”
陆羡之听得眼圈发红道:“没事的,他很快就来,有什么话你和我们说……我们会带给他的。”
白少央这才稍稍平复了下来,吐出了几口浊气,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道:“他……他真的很快会来?”
叶深浅憋着泪点了点头,白少央才扯了扯嘴角,挤出一道像是苦笑一样的表情。
“对不住,我觉得自己有点糊涂了,记不得为什么在这儿了……不过我觉得自己大概很快就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你要是见着了叶深浅,和他说一声,我走了,让他为我伤心个三年,三年内不要去找别人……”
叶深浅含着泪、笑着问:“就三年?就这点要求?”
他的喉咙里像放着把湿润润的刀,每说一个字都割着肉,吐出来的字都带着血。
白少央喃喃道:“就三年,别太长了……三年之后,他想找谁就找谁,娶个漂亮媳妇也好,找个臭男人也罢……我不管他了……”
叶深浅的泪在脸上纵横着,和血一块儿乌拉拉地滴了下来。
可他看着白少央的时候,还得挤着笑,像平时那样哄着他道:“好,三年就三年。”
白少央却仿佛没听到这句话,只迷愣愣地说道:“他人呢……为什么他还没来?我只想见他一面再走,他平时那样快,怎么如今这么拖拉……难道是故意不来看我?”
他越过这几个人,似乎想从他们的包围中逃出去,想四处张望,寻找那个记忆中没有伤疤的叶深浅,而不是眼前这个鲜血淋漓的叶深浅。
叶深浅低头憋住泪,抬头含着笑道:“他很快就来,你再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和我说说话吧。”
这人说到最后,几乎是用一种哀求的语气,可怜巴巴地去求着垂死的恋人看着自己。
白少央终于看了过来。
他看着叶深浅,像第一次看见这个人似的。
“你长得和他怎么那般像……”他有些茫然,又仿佛领悟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可你又不是小陆……那你究竟是……”
陆羡之立刻想说“这是叶深浅”,却被叶深浅无情地打断道:“我不是叶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