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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被这姓韩的蒙了心智么?”
说这话的人是顾云瞰,他向来无所顾忌; 言辞也格外冲动一些。
然而他这次跳出来的时候; 就连一向克制的曾必潮也没有出手拦着他。
这断臂的汉子此刻正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把刀口子般锋利的目光放在了白少央的身上,双唇压成一线; 似是压抑着滚滚一江怒水。
莫渐疏的嘴微微一扬,带出点冷笑,可那面上的神情却不止是嘲弄; 眼里的光芒一闪一动; 分明带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三个与张朝宗最紧密相关的人皆是如此; 其他人便更不必说了。
小辈们自是或惊或疑,却不便说话,这时以无苦大师为首的北派宗师们们提出了质疑,再以“神柳飞花箭”傅花吟为首的南派名人们追问了几句,屋内的气氛一时被炒得火热; 呆在里头一刻钟都要冒上几分热气。
而处在风口浪尖的白少央仍旧是不紧不慢,不急不缓道:“我父行刺楚天阔,是因为楚天阔必须有一个理由去投靠北汗人。而只有被自己最为信重的兄弟背叛,他才能令北汗人相信,他已对中原心灰意冷,是想真心投靠北汗大王萧封敏。”
话音一落,韩绽身上猛颤一声,几乎是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他惊惊痴痴地瞧着对方,两颊带着死一般的惨青,在颤抖中垂下愕然的阴影。
白少央仿佛没有看到他面上的青紫似的,继续说道:“若是没有这番刺杀,萧封敏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的投诚之心。若是不能顺利投诚,他就无法潜入北汗王宫,也就没法当传递消息的细作。”
最会说话的顾云瞰在这时也愕然不语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少央,仿佛是头一次瞧见对方的模样,听见对方说话似的。
曾必潮也没有说话,但他同韩绽一样,脸上面肌直颤,那条空空荡荡的袖子在随风一摇一摆,仿佛是被他内心涌出的一阵狂风给吹着了。
莫渐疏的面上倒是安若泰山,但那根阴沉木的拐杖斜了一斜,似是手上不稳了。
白少央给足了反应时间之后,又接着道:“细作一事,是我父亲、楚大侠,还有紫金司的那位崔大人一块儿商定的。为了不让人察觉这是场局,我父还特意找了一干小人,把那刺杀演成假戏真做,不让任何人知晓此事,单单让北汗探子在旁围观……”
他顿了一顿,酝酿了一番情绪,眼中哀伤渐浓道:“可这件事却叫韩绽知晓了……他一心以为我父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所以带刀刺杀,要了我父亲的性命。”
无苦大师听得合了合掌,长叹一声道:“冤孽,当真冤孽。”
被他称作冤孽的韩绽却是嘴唇颤抖,连半个字眼都吐不出来。
他就是有拔山倒海的力气,也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对方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
难道十八年前他竟杀错了人?
难道他这么多年都错看了张朝宗?
他以为的豪情杀人,义气赴死,竟只是一场借刀杀人?一场挑拨离间的阴谋?
白少央心中一叹,面上沉凝道:“这件事我一直隐瞒至今,就是为了楚大侠的安全。可事到如今,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隐瞒诸位。”
曲瑶发已听得按耐不住,终于站出来说道:“白小哥刚刚说的是崔大人?可是紫金司的崔自玄崔大人?”
他点了点头之后,一旁的荣昭燕又忍不住说道:“可那位大人不是已经……”
“荣女侠说得不错。”白少央面色沉凝道,“他已成了朝廷侵犯,成了人人皆可杀的反贼,我甚至怀疑就是他与北汗人接触,泄露了楚大侠的细作身份。”
罗知夏诧异道:“楚大侠的身份已然泄露?”
白少央面上黯然道:“先前我得到一则消息,说他已被斩首示众,可这些日子以来我多方查证,发现那斩首是假,囚禁是真,如今他被关押在边境处的一道秘牢中,被澹台舒朗和他的昆仑骑所看守。”
太微山的“青衫明剑”鹤明峰上前一步,直接挑明道:“白少侠此番邀我等前来,莫非就是为了营救楚大侠?”
白少央点头道:“凭我一人之力,只怕难以搭救楚大侠,唯有合诸位之力,方能退七大煞,破昆仑骑,救出楚大侠。”
这话说出,他本是有些忐忑不安,微带窘迫的。
毕竟无凭无据,只一面之词,就要别人抛下大好时光,堵上性命跟着你去边境,去救一个早该死在十多年前的人,这事儿说来都有些可笑。
可没想到话音一落,第一个拍桌的就是顾云瞰。
他刚刚还一副惊呆痴愣的样子,此刻似已缓过神来,对着白少央骂道:“你这昏头憋脑的小子,绕了半天就是为了救人?那你怎的不早说,骇得我老顾以为你被姓韩的迷了心窍!你还办什么群英大会?直接修书一封,让我们直接奔赴边境不就得了!”
他这话分明就是明贬暗褒,明着砸场暗着捧场,叫白少央忍不住笑开了花儿。
顾云瞰表态之后,曾必潮也发了话。
“老张虽死得憋屈,但追根究底,也是国为家,为了楚大侠而死。我等若是连救人的勇气皆无,又有何颜面说侠义二字?”
他们两人是一唱一和,一旁的莫渐疏也笑道:“侠义这顶高帽我就不戴了,但热闹我倒是想凑的,你们两个糊涂蛋都去了,我又怎好不去?”
白少央听得心内暖流乱窜,热血沸腾,只恨不能给这几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只可惜他如今是白少央,是他们的晚辈,是他们的子侄,却独独不是当年那个能和他们自如说笑的张朝宗了。
这三人表态过后,刘鹰顾也跟着拍了拍桌,灰白胡子乱抖如草。
“要救人,要杀贼,白少侠说一声就是,大不了把命丢在北汗就是了,还有什么能比坏了义气更可怕?”
发仙们的掌门许清发也道:“刘老这话算说对了。我发仙门拜的是‘发仙爷’,守的是‘仁义道’,七百多兄弟姐妹,无人不讲义,无人不果勇,咱们到时就赶赴边境,斗一斗那澹台舒朗和他的七大煞。”
鹤明峰与紫晨道长对视了一眼,笑道:“南派的朋友都这般爽利,咱们北派的岂能落后于人?剑林五大山——太微山、投明山、屏山、孤山、雁山,总计三千余名弟子,人人皆可参战,绝无人怯战、退战。”
“别说什么北派、南派,咱们长安会的兄弟可一直想会会那昆仑骑,即便没这事儿,我也要瞧瞧他们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
“什么三头六臂?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软蛋,旁人说他们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至,我东墙会就第一个不服。”
“在明光会的地盘,你们这些钻东墙补西墙的最好都收收心,别逞能逞破了天,吹牛吹破了皮。”
“明光会不是要准备和照金楼恶斗一场?掺合这事儿是作甚?”
这时明光会的分舵舵主刘慎终于站出来说了话。
“内有内战,外有外敌。北汗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我等武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且待我禀明总舵主,叫他与照金楼停个战,与那北汗人先分出胜负再说。”
白少央听得心头突突直跳,几乎不敢相信这些人竟这样轻易地把全派人的性命押在了他的身上。
可这些豪杰越说越是起劲,越讲越是起兴,一时轰轰闹闹起来,竟没有一人记得追究韩绽的过错了。
不过也不需要有人追究,就韩绽自身的内疚,就几乎能要了他的命。
旁人说得热火朝天时,他却一直不声不响,只紧盯着白少央,像是想得到一句半句的话似的。
白少央却一直不看他,直到与众位豪杰又细细说了一番,约好了联络的时日,再点的地点后,才算消停了一会儿。
等到众人散去,等到韩绽终于有机会能与白少央独处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白少央应付完了一波又一波的豪杰,已然说得口干舌燥,索性把自己关在了偏厅里喝茶。
韩绽不声不响地推门进来时,竟把他吓了一跳,害他差点被茶水呛得半死。
白少央放下茶杯的时候,韩绽却直截了当道:
“你方才所言,是否句句属实?”
他直直地盯着白少央,仿佛连一丁点微小的表情变化都不肯放过。
白少央却不说话,只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个问题他已经等了许久,可他要说的答案却等得比这个问题更久。
多少次他想直接把话挑明,多少次他想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对方杀错了人,可都憋在了心口,把那些苦楚烂在了肚子里。
可没想到他能光明正大地对着对方说出真相的时候,却是楚三哥陷入绝境、急需搭救的时刻。
他的死成就了对方的细作生涯,可对方的苦难却成就了他的坦白,这世间的阴差阳错,未免也太过可笑了一些。
所以白少央叹了口气,对着韩绽,说出了那句仿佛在心里藏了一辈子的话。
“是,我当年那场刺杀,的确是为了帮着三哥潜入北汗。”
韩绽面上一白,几乎已站立不稳。
他像是被推到了悬崖边上,稍一动弹就会掉入无底深渊中。
这人的眼窝像是一下子深深陷了下去,和枯井似的陷了下去,眼里的光芒一点一滴地没有了,像被愧恨吞没最后一点花火。
白少央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道:“杀错便是杀错,你我皆是不能回头的人……挺直腰杆吧,你的刀会派上用场的。”
然后他越过了韩绽,像越过了一道浮在前世的云,越过了一道浮在心头的伤。
恩怨已了,情仇已逝,没有什么再能阻挡他的脚步了。
可推开门后,他却发现了叶深浅正站在门口,面上含着一丝阳光般的笑意。
看到对方的笑,白少央心中那空空的地方就似被塞满了似的,登时觉得脚下有力,身上有热了。
“你怎么来了?我可没给你发请帖。”
叶深浅笑道:“我比较擅长不请自来,也比较擅长给人惊喜。”
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惊喜?
白少央只觉得他又在胡扯,却没想到他一让身,却让白少央远远地看到了两个人。
一个被另外一个扶着。
一个黑衣背剑,一个白衣长腿。
一个眼睛明亮,一个招子无光。
一个叫郭暖律,一个叫陆羡之,是他白少央心头上的两道光。
白少央楞在了那边,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这两道光一道在盛京,一道在边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可是郭暖律却开口道:“你是傻了还是哑了?”
他面上还缺些血色,显然是新伤未愈,从杨决府里日夜兼程赶来这边。
陆羡之一边扶着他一边笑道:“我看他是又傻又哑,你就别为难他了。”
白少央也终于有了反应。
他笑着跑上前去,直接把这两人抱成了一团。
叶深浅看得似笑非笑,白少央却勾了勾手指,他便欢呼一声,雀跃无比地奔上去,把这三人抱成了饺子馅儿。
在这么一刻,前世的苦痛终于被白少央抛在了脑后,关在了那道门内,只有欢笑和热泪是留给兄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