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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暖律道:“这件事和陆延之有关?”
“的确与他有关。”陆羡之眸光一沉,脸上一片灰暗惨淡道,“他的腿是我打瘸的。”
白少央听得面肌一搐,猛地抬起头看着陆羡之,仿佛头一次遇见他这个人似的。
陆延之的腿竟然是陆羡之打瘸的?
那个连一根小花小草都不舍得去伤害的陆羡之,那个善良得有些迂腐的陆羡之,那个几乎从不杀人的陆羡之,居然会把他心爱的堂兄的腿给打瘸?
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陆羡之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他说出这个可怕的真相之后,就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一下子便沉默下来了。
就像是拔出了插在他心头多年的一把匕首,连着那些死肉里的腐血也一并崩了出来,像毒素似的游走全身,在面上形成了一团化不开的毒雾,把陆羡之那些该有的喜怒哀乐都给遮蔽下去了,只剩下一片灰灰茫茫的惨淡。
可郭暖律却不能看他继续这样惨淡下去。
他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着他道:“说清楚,你是怎么打瘸的他,又是为何打瘸的他?”
“从前的我与如今的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陆羡之咬了咬牙道,“我那时极爱与家中的同辈动武比试,而且是非赢不可。若是不小心输了,我能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叶深浅敛眉道:“所以你和陆延之比试了?”
陆羡之低着头,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退了下去,面上的灰暗如脚下的尘土那样厚重。
“比试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我没收住好胜心,在情急之下使了一招狠手,结果把堂兄打成了重伤。”
他咬了咬牙,努力不被自己的愧疚和悲哀给淹没,继续在友人面前承认自己年轻时犯下的罪。
“堂兄昏迷了七天才醒过来,性命算是保住了,但还是不能下床。父亲气急之下,便打折了我的一条腿,二叔看不下去,就把我带离了本家,养在兰蔚山的别院。养了几个月,我这腿也就好了,可堂兄的腿脚还是有点瘸。”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寂静便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在头顶乌鸦的悲鸣声中盘旋着,在高墙上的露珠里冻结着,又在年轻的罪人眼中徘徊着,也在郭暖律等人的犹疑中持续发酵着。
等到白少央把那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才算是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陆羡之用尽力气抬起了头,任那日光把自己心底最深的阴暗都照得一览无余。
“我每年只回家一次,几乎每次都见不到堂兄。等我终于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五年之后了。”
他看向白少央,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寒彻骨髓的悲凉。
“他却对我说,他早就不怪我了,那只是一个意外。”
只是一个意外,一个让他身上带有残疾,永远被人指指点点的意外。
陆羡之忽然不说话了,因为他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里仿佛挤满了亲人的血气,铺天盖地一样地朝他身上砸过来,几乎砸得他难以继续。
可是他看着眼前的白少央,看着朋友脸上的茫然,心底一个震颤,仿佛看见了那个不知所措的自己。
他咬了咬牙,逼着自己继续道:“从那之后,我便不敢再去见他,不敢看他对我的笑,不敢听他对我的安慰。”
因为他软弱,因为他愧疚,因为他没法面对自己一时冲动而带来的恶果。
他从此无法再下狠手,无法再生出什么杀人的念头,一心想着宽恕,想着仁厚,天真地想着这道伤疤终有一天能够愈合。
可是这道伤永远都不会愈合,而且会腐烂、发臭,渐渐成为他的一道心魔。
因为陆延之的天资并不逊色于他。
若是没有那个意外,或许他在武学上能比陆羡之走得更远,走得更宽。
而且除了腿瘸这一点以外,他几乎是个完美的人。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他就能摆脱这唯一的缺陷,就能做得白璧无瑕,十全十美,至少不叫人一瞧见他的腿脚,就露出鄙夷或惋惜的神情。
可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
就好像无论他有多后悔,都无法改变自己差点就杀了堂兄的事实。
白少央这下才终于明白,陆羡之不肯杀人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里的剧透不要太在意_(:з」∠)_毕竟我还是可以适当修改剧情的,么么哒
第209章 延之
陆羡之坦白了年轻时犯下的罪之后; 那胸口的血也如冬日里的一捧残茶那样冷下去了。
他的血冷下去之后; 连那面上的光也一点点淡下去,使得阴影更加凸显; 神情越显晦暗,仿佛那白烁烁的日光也选择绕个弯避开他; 不再眷顾他英俊的面庞了。
这人的愧疚和惨淡是肉眼可见的; 但这些却不是白少央等人能抚慰下去的。
自己做的事儿终究是要自己承担; 那些苦痛和折磨不会因为友人的安慰而彻底消失,只会暂时隐退,等着机会来了再纷纷涌现出来。
叶深浅似乎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便上前一步; 拍了拍陆羡之的肩膀; 对着与自己有着血脉之亲的朋友说道:“躲是躲不掉的; 不如去见他一面,把话说清楚; 把债一次还清; 然后从此不见。”
陆羡之霍然抬头道:“把债还清,从此不见?”
他是满心疑惑的,白少央却听得有些皱了皱眉。
不为别的,只因为叶深浅这话说得十分轻巧自在,但放在这样沉重的情境里也未免过于轻巧了。
陆羡之差点要了他堂兄的命,还让他留下了瘸腿的后遗症,这要如何把债一次性还清?
叶深浅却没有看白少央,只目光定定地看着陆羡之; 像是一个哥哥那样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若日日夜夜都想着这件事,只会把它憋成心魔,与其继续逃避下去,还不如与他见个面,想法子帮他一回大忙,或是救他一次命,或是为他拼上一次命,把这陈年的债给还清了,然后便不必再与他见面了。”
这段话的重点不在心魔,不在还债,只在最后一句话话——不必见面上。
潜台词就是说,与其长久回避、日后纠缠,不如今日一见,了却旧缘,从此山高水远,再不复相见。
但在场的几个人当中,只有白少央真真正正地听懂了这段话的意思。
郭暖律也是可以听懂的,但是他现在把那目光都投射到了陆羡之的身上。
陆羡之却抬起头看向叶深浅,有些切切地问道:“真就这样简单?”
“只是说说自然会很简单。”叶深浅笑道,“可你若真正动手去做,便会发现这件事或许会是千难万难的。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便能用得上我们了。”
陆羡之眨了眨眼,瞧见阳光里漂浮着许多极小极亮的尘点,像游离的星子一般落在了叶深浅的肩上,使得对方的面孔看上去多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也让他的话多了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这力量不知何处而来,但它结结实实地与陆羡之彷徨的内心碰撞到了一块儿,使得他忽然又有力气把从前的那个自己找回来。
于是他挺起胸膛,挺直了腰板,像一根笔直笔直的小树那样站在风口,对着叶深浅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说道:“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把事情解决的。”
说完他便走了,只和白少央郭暖律说了一句告辞的话,然后就那么走了,像是多停留一瞬,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勇气就会悄悄溜走一样。
郭暖律忍不住想把他拉回来,叶深浅却一个闪身拦在了他的身前。
郭暖律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深浅淡淡道:“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郭暖律冷冷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刚那段话,分明是鼓励他独自一人去冒险。”
他虽不知陆延之为何千里迢迢来找陆羡之,但陆家能选择一个和陆羡之有旧怨的亲戚来找他,就说明陆家必定是发生了大事儿,而且是能要人性命的大事儿,所以在找陆羡之的人选上也没有办法去顾忌什么了。
陆羡之这时去找陆延之还债,岂不正好要步入这场风波之中?
叶深浅道:“他的确得独自一人去冒险。”
若真有什么风波,你以为他闷声不响就能躲过去?
他顿了一顿,微微一笑道:“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表面上是一个人,实际上却是好几个人?
郭暖律立时心领神会道:“你是要跟踪他?”
叶深浅清浅一笑道:“若一定要有人跟踪,那人必然得是我。你虽轻功卓绝,但身上有一层淡淡的杀气,所以你一跟踪他就会被发现。”
郭暖律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一眨眼的功夫,叶深浅就足尖一点,撇下他跑了。
跑得干脆利落,跑得一言不发,跑得像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拿着刀子追他似的。
郭暖律瞥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那眉头拧得极紧,脸上挂着铁锈一般的青紫色,连头顶的阳光都驱不散。
他立时转过脸,对着白少央道:“你着实是找了个好情人。”
这话说得不冷不热,实在叫人看不出是出言讽刺还是实话实说。
白少央扬眉道:“难道你觉得小陆应该一直这样躲下去?”
他似乎觉得自己不得站出来不为叶深浅说上几句。
郭暖律却道:“不,姓叶的说得没错,他理当站出来,而不是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下去。”
陆羡之若是准备一直这么当个鸵鸟,就连他都要瞧不起对方了。
白少央这下便更不明白了。
“那你为何还和老叶不对付?”
难道你就这么看叶深浅不顺眼?
他本不愿这么想,可郭暖律有时看叶深浅的神情,就像是嫌着他在三人中间显得太挤,想一脚把这漂亮的贱人给踢出去似的。
郭暖律听了这话却是眉头高高扬起,像是领悟到了什么似的说道:“我以为他已经告诉你关于他和陆家的事儿了。”
白少央敛眉道:“他和陆家能有什么事儿?”
他的心头忽的一阵缩紧,好像错过了什么极为重要的秘密。
郭暖律这时却一板一眼、正正经经地站在了叶深浅那边道:“我答应过他不告诉别人的。”
可他看了看白少央,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从他那双委屈的眼睛再打量到他脖颈间的那些青紫痕迹,唇角一扬,露出一丝几乎有些邪恶的笑容道:“不过你也不能算是‘别人’。”
所以这属于叶深浅的秘密,当然要和白少央一切分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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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风是最为寒厉的,初时吹到脸上,就像一只冰雕的手在脸上来回抚摸,摸得人从鼻尖到双唇都挂上一层沁凉之意,等这后劲来了,就会像一把刀子刮在两颊上,把脸蛋都给刮红了,渗出丝丝凉凉的血意来。
陆羡之便不得不跑起来。
他只要一开始跑动,身上的凉意就会一点一点退去,心里的火热就会慢慢地散出来,在全身上下游走。
他跑的时候,还喜欢偶尔停下来吹吹风,然后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星空。
每颗星子都有自己的方位和轨迹,像轮回一样循环往复地随日起而落,随日落而起,然后发出自己的光和热,烘托着清清凉凉的月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