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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央叹道:“你若要我老实说; 那我就不得不直言了——小陆,你该去为难一下小郭的胃,我的胃不经磨。”
郭暖律独自一人进大山大漠之时可什么都能吃。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就没有他逮不下来的,就连天上飞的也能被他拔下一嘴巴毛来。所以这人无论是嘴还是胃,都比撸猫少年白少央的要更能耐磨耐艹。
郭暖律却冷冷道:“白少央,你不老实。”
他这会儿却与陆羡之同仇敌忾了起来,仿佛一点也不记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白少央苦笑道:“你们两个都骂我不老实,怎么不想想我过的日子有多难,刚刚才从苗山寨上退下来,就不能让我安生几天?”
他们初到陈州一带就听闻那苗山寨上强人众多,专门为祸乡里,劫掠过往行人,自是起了练手之心。
于是陆羡之这边揭了官府的通缉令,白少央就去苦主那边搜集情报,郭暖律趁机取得山上地图,摸清寨中路线。准备妥当之后,三人便星夜登上苗山寨。
市面上对他们杀敌制胜的过程几乎有一百种说法,可最流行的一种,就是这云州三杰一人剑挑数十寨丁,一人烧山寨灭粮草,另一人专擒匪首。三人分工有序之下,自是杀人放火两不误,行侠惩恶两边横。
于是一夜过后,苗山寨的大名就此在江湖上消失,白陆郭三人的战绩史上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陈州百姓为感激三人恩德,自是夹道相迎。这一片赤诚之下,砸鲜花的砸鲜花,扔水果的扔水果,最后连香巾手帕都要劈头盖脸地扔过来了,白少央只好带着陆羡之和郭暖律躲进旁边的五香楼,好避一避这些姑娘们的香风。
不说别的,让郭暖律去收这些叔叔奶奶们的鲜花鸡蛋,简直就是让他去受一场酷刑。
那些姑娘们把贴身的手帕丢过来的时候,他看上去似乎很想一把拿住再扔回去。
陆羡之似乎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进了五香楼后便向老板借了厨房一用,誓要捣鼓出个能吃的菜。自从他在野外烤鱼时把那可怜的鱼烤个焦糊透顶,以至于被郭暖律无情嘲笑之后,陆羡之似乎就和白少央的胃有些过不去了。
谁也不清楚他这样的人为何要亲自下厨,大家更不清楚为何他固执地只让白少央一人品尝。
也许是因为陆羡之一向是个好学生,而好学生总是摔倒了之后再爬起来,绝不会一摔就瘫。
然而这个好学生却在厨艺一道伤摔了足足五次,虽然每次摔倒的姿势不同,但摔的都是同一个坑。
在陆羡之殷切的目光之下,白少央又勉为其难地夹了一块肉喂给了玉狸奴。
猫儿总归是该爱鱼的,哪怕这鱼没有全熟。
然而玉狸奴简直连看都懒得看,只在白少央的膝盖上瘫成了一坨球。
这哪里是猫中杨玉环,分明是猫中的安禄山。
白少央无奈地把鱼肉放回了盘子里,然后往窗外一瞥。
他们现在坐在窗边的位置,随意一看就能把这陈州的景色尽收眼底,可谓是独占风光。
街上人流不息,大家若一同举袖,便如一片浮云飘过长街,若是聚在某处,便似风中静立的群木。那人头在人海里攥动纷涌着,仿佛银河边上的一颗颗星子,这星星是数不尽的,人仿佛也是看不完的。
可白少央这么随意一看,就看到了某人。
准确的说,不是某个人,而是某把伞。
一把大太阳下的黑伞。
这把黑伞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可以让见到它的人都纷纷后退,无形中让出一条过路的通道来,让伞下之人得以顺利通过。
黑伞就这么穿过了人群,仿佛人海中飘过的一叶扁舟。
白少央仔细看去,却始终看不清握伞之人的相貌,只知他走路极轻,呼吸也极为不易察觉,好似阳世中行走的一缕幽魂。
白少央的反应似乎引起了陆羡之的注意,惹得他也挤到窗边看。
可他这么一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陆羡之忍不住道:“小白你在看些什么?”
白少央道:“我在看一把伞。”
陆羡之道:“那现在这把伞呢?”
白少央笑道:“在你的脚下。”
就在陆羡之过来看伞的那一瞬,黑伞已闪入了五香楼的大门,如今伞主人应该已经在楼下了。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那把黑伞已经上了二楼。
握伞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公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
他身上是一袭素白长衫,袖角绣了松竹的暗纹,肩上披着的墨狐狐裘,那毛色在光下水滑通透,一看便知不为凡品。
这人的腰上还系了一条单扣的镂空白玉蹀躞带,带上雕的是月影玉兰纹,玉扣呈貔貅瑞兽形,通体看来玉质白润,浅雕轻刻之中走起云龙之势,该是名家雕琢、宫中御赐。
然而再富贵的打扮,也掩饰不了他身上的病气。
他眼窝深陷、两颊消瘦,面色四分苍青三分惨白,额上还暗含一缕黑气,显是命不久矣,病入膏肓之像。
白少央看着这人,却觉得有些可惜。
他能看出对方的五官底子不错,即便是瘦成这样,仍能看出几分清隽神采来。
若他并无顽疾缠身,只怕也是个风流富贵的子弟,该如陆羡之这样整日无忧无虑。
白少央这番正想着,那番就有个小二过来通传道:“白少侠,天字号厢房的人请您过去一趟。”
白少央诧异道:“请我?”
他记得刚刚那位黑伞的主人走进去的便是天字号厢房,怎么这人平白无故地却要请他?
陆羡之笑道:“那他有没有请我和小郭?”
小二摇了摇头,陆羡之却不显失望,反而兴奋地对着白少央道:“他一见面就要请你去,莫不是仰慕你的威名,想结交个朋友?”
瞧他那副样子,仿佛白少央交上个新朋友,就是他自己交了个新朋友没什么区别。
白少央笑道:“如果真是结交朋友就好了。”
他先是拍了拍陆羡之的肩,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郭暖律,发现后者对着他点了点头,似乎在无声地许下什么承诺似的。
可白少央只有得到了这一份无声的承诺,才能放心地撇下陆羡之,会会那大太阳底下撑黑伞的病鬼公子。
等他入了厢房之后,方才闻到一抹异香。
这香味却并非香炉所熏,亦非花木之香,而是一盏茶香。
桌上有两杯茶,一杯在那病鬼公子身前,另外一杯却对着白少央。
白少央欣然一坐,未发一言,只取了茶盏轻轻一酌,一口温茶入口,他方才疑惑道:“这是九和山藤茶?”
病鬼公子微微一笑道:“白公子好眼力。”
九和山藤茶,生于襄州九和山一带,茶叶均生异香,传有长寿去病之效。因产量极少而经常供不应求,襄州的无良商贩就曾用普通白茶冒充过藤茶,外行人看了也分不出真伪,需得内行人闻过品过才行。所以如今市面上常说“千金难得一两真藤”,说是便是这九和山藤茶,虽说是有些夸大其词,但其受捧之热可见一斑。
白少央只笑道:“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错,沾了公子的光喝了一杯藤茶。”
病鬼公子却道:“你说喝上这茶是沾了我的光,可我来这五香楼却是为了沾一沾白公子的光。”
白少央了然一笑道:“公子来这五香楼找我,莫不是有事相托?”
病鬼公子道:“若无事相托,岂敢叨扰白公子?”
白少央却道:“瞧公子的打扮,只怕能帮公子忙的人为数不少,我在里面应该都排不上号。”
病鬼公子唇角微扬道:“在下身无所长,不过一手臭钱。可钱能请到的又算是哪门子的高人?”
白少央不禁莞尔一笑道:“这话说得倒是对极了。”
想到就在隔壁晃荡的陆羡之,他又对着眼前的病鬼公子道:“只是不知公子该如何称呼?”
病鬼公子轻叹道:“在下何鸣风,无可奈何的何,鸟鸣的鸣,乘风的风。”
白少央诧异道:“你就是‘病中鸣弦’何鸣风?”
何鸣风轻笑道:“没想到白公子还听说过我年轻时的诨号。”
“病中鸣弦”何鸣风实在是个很奇特的人。
他生来就是富贵之人,然而不幸生染顽疾,十年前就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五年后还是这幅病怏怏的模样,如今依旧分毫未改,看上去像个随时都要入土的病鬼,可五年过去又五年,当初说他一定会英年早逝的人都不在了,他这病鬼却还撑到了现在。
至于“病中鸣弦”的鸣弦,鸣的不止是琴弦,还是一种能杀人的弦。
传说何鸣风戴了一根手镯,手镯中藏有极为锋利的钢弦,一扣机括便可拉出,轻则割人手腕,重则卷人脖颈,到时骨肉分离或是身首异处都是小菜一碟。
白少央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然而看了半天也没找出那手镯在那儿。
于是他只微微一笑道:“看来何公子如今是有些无可奈何之事了?”
何鸣风道:“这件事的确是有些无可奈何,但我若看不到它圆满解决的一日,即便将来到了地下,也无颜面见先人。”
他这一番漫不经心似的不祥之语,只叫旁边跟着的小厮皱紧了一双浓眉,但碍于有客人在面前,他一个下人也不便多言。
白少央还欲多问,那何公子却先扬了扬手。
他这一扬手,小厮就捧出了一叠卷宗摆在了白少央面前。
白少央本不欲翻看,但一想到郭暖律和陆羡之就在隔壁,也就放心大胆地看了起来。
谁知他刚看到第一行,就有些心颤手抖,几乎难以维持面上的神色。
这白纸上的行行黑字,竟都是连别花生平之事,从连别花如何遇到韩绽,再到她如何来到扇溪村,甚至于何年何月生下的白少央,都写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简直比白少央自己还要记得通透。
白少央迅速地瞥了何鸣风一眼,只见对方唇角微微一扬,扯出一丝奇异的笑。
白少央看得心中一紧,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看了下去,只见这卷宗后面便是对白少央的生平分析,写他如何苦练刀法不缀,又写他平日里如何帮亲助友,孝顺母亲。
然而提到生父那一栏的时候,却特别注明道:此人生父或为韩绽。
白少央收了收心,叹了口气道:“看来何兄是查了我很久了。”
何鸣风道:“这是天一星隐阁的情报,我不过是花钱买下了而已。”
白少央目光一闪道:“天一星隐阁?”
天一星隐阁是近十年来才崛起的一个江湖帮派,听说里面有这江湖中最好的情报贩子。
白少央本来还不信,可看到这些令人触目惊心的情报之后,才是不得不信。
何鸣风笑道:“其实白兄的父亲是谁更与我无关,我只希望白兄能为我找出一个人。”
白少央道:“你是希望我找出韩绽?”
他若还猜不出对方的用意,只怕上辈子就白白混了。
何鸣风笑道:“白兄果然聪明。”
白少央叹道:“可何兄虽然身怀武艺,却并不掺和江湖中事,何必非得寻到韩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