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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山又与孤山、雁山、太微山、投明山,并称“剑林五大山”,只因这五山多以剑法见长,以轻功和拳脚掌法为辅。屏山中又分大劈峰,小秀峰,远奇峰,近水峰四支,四峰中又以小秀峰的“秀峰剑法”最为轻灵飘逸,但也最难参悟。柏望峰说他参得七七八八,其实就是委婉地说他已全部参透了。
柏望峰说完之后,纪玉书便对对方点了点头,面上的笑容还带着些许自傲。
陆羡之冲着他抱了抱拳,白少央对着他挑了挑眉,可这华服青年却看也不看他们,径直走到郭暖律面前。
他看的仿佛不是郭暖律这个人,而是他身上的剑。
那把剑不但没有剑鞘,而且还比平常的剑要短了半寸,窄了几分,和纪玉书的剑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一根薄薄的竹片。
瞧纪玉书脸上的神情,他仿佛觉得这把剑只配给刚刚学剑的小孩子玩。
可白少央盯着这把剑的样子,就仿佛是瞧着鱼肠、照胆、湛卢那般切玉断犀那样的绝世名剑一般。
他瞧得那么认真,认真得仿佛想把这把剑一口吞下。
可郭暖律却只顾着喝水,仿佛连头都懒得去抬,别说去看白少央和陆羡之了,他连站在眼前的纪玉书都懒得看上一眼。
这个人简直像是几辈子没喝过水一样,凡是到了他手里的水,都要一口喝尽,一点都不剩才好。
纪玉书从上至下地俯视着他,语气傲慢道:“你就是那个一剑杀了‘秋梧剑’许凤梧,‘黑心婆婆’宋元母,还有‘鬼箭锦刀’楚一戈的‘双剑小郭’?”
郭暖律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慢慢道:“我是。”
他的确是带着双剑的,腰上系着一把,背上还背着一把。
但所有人都只看过他用过腰上的无鞘窄剑,没见过他用过背上的那把剑。
纪玉书斜着眼道:“听说你的剑很快。”
郭暖律淡淡道:“至少要比你的快。”
纪玉书冷冷道:“那你想不想试试?”
郭暖律也冷笑道:“不必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枕头,要是不小心戳破了枕头上的绣花,只怕里面的草会掉出来。”
纪玉书勃然大怒道:“你骂我是个绣花枕头?”
郭暖律笑道:“你听错了,我明明在骂你是个草包。”
纪玉书冷笑一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
一个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捧在手心上的人,当然不可能受得住这样的羞辱。
可正当他的手即将搭在剑鞘上的时候,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咳嗽。
这一声咳嗽不轻不重,既不哀婉,也不放肆,却好像一道响彻晴空的惊雷,一颗投入湖心的巨石。
而这一声咳嗽过后,纪玉书的手忽然退了回去。
他居然硬生生地忍下了这羞辱,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陆羡之身边坐了下来。
这个富贵人家出生的名门弟子,仿佛忽然之间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放纵,成了个惹人怜爱的乖宝宝。
而陆羡之却觉得这样的乖宝宝简直可怕极了。
他瞪大眼睛瞧着门外,仿佛在等着那声咳嗽的主人登场。
发出那声咳嗽的主人终于走进了酒馆。
他的相貌实在平凡得很,平凡得好像一扎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了,浑身上下也没有一点气势,五官都寡淡得如一滩死水,看不出一点棱角和锋锐。
也许恰恰是因为他太过平凡的关系,陆羡之只是觉得他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世上有这么一种人,无论你见过他多少面,你都记不住他的模样,因为他实在太不起眼,最容易淹没在耀人的光芒之中。
白少央却仿佛已经认了出来。
那中年人一走进来,他便侃侃而言道:“听说遮天堡的黄首阳黄老前辈手里有把‘三破斧’。这三破便是三式,一是破山开峰式,二是破水折浪式,三是破风散霞式,敢问我说的对也不对?”
柏望峰不由笑道:“对极对极,后生的见识都快赶上我们这些老骨头了。”
他的年纪也算不上很老,但他却很喜欢用这倚老卖老的语气说话。
正说话间,那黄首阳已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他先是对着柏望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白少央一眼,可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话。
这人坐下来的时候竟有些弓着背,缩着胸,活像个刚刚拾掇完自家菜园的老农。
可陆羡之看着他,却仿佛一副很尊敬的模样。
他很少对人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但对这位黄前辈却格外不一样。
黄首阳终于也转过眼看了看他,这简单的一看,眼就亮了起来。
他那张平凡得有些枯槁的面容之上,仿佛迸出了一股子年轻人才有的活力和光芒。
“你是陆家的娃儿吧?我记得你七岁生辰的那天,我还抱过你。”
陆羡之点了点头,笑得再度充满了褶子。
他笑起来的时候实在太傻,傻得白少央有点看不下去。
白少央把头转向门外,发现门外又来了个相貌端正,长眉白脸的年轻人。
这人身背箭筒,手拿雕花大弓,白少央一问之下,才知这是最近几年道上赫赫有名的“惊花箭”赵燕臣。
一想到这江湖上的新秀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他忽生怅惘,不由叹道:“柏先生,敢问我们究竟还要再见几个人?”
柏望峰道:“不急不急,再来四个人就好了。”
白少央眼前一亮道:“只有四个?”
柏望峰道:“只有四个。”
白少央叹道:“柏先生莫非在和我开玩笑?”
柏望峰笑道:“我怎会和你这后生开玩笑?”
白少央又叹了口气,然后发现陆羡之冲着他挤了挤眼,郭暖律也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陆羡之若做个鬼脸那多半是个惊喜,可郭暖律的鬼脸更像是一种惊吓。
不过这惊吓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这三人很快就出了手。
白少央的指尖轻轻一动,手中的筷子就如紫电疾风般朝那酒柜旁的老婆婆飞了过去。
郭暖律抵在桌上的手肘微微一摇,那桌上的盘子就已朝着靠在门槛上打着盹的伙计飞去。
陆羡之上半身不动,脚却在地上勾了一勾,将地上爬着的两只蟑螂弹向了那两个窝在角落里的伙夫。
白少央的筷子便如两把掷剑,可这筷剑还没到老婆婆的身前,这体弱无力的老妪就忽地举起账目一挡,再是一卷一包一兜一托,便如卷肉丝一般将筷子托进账目之中,她素手微动,当下便连账目和两把筷剑一块儿都折成了两段。
郭暖律的盘子也没有真的砸到那伙计的身上,因为这睡熟了的伙计仿佛在背后长了眼睛。
他头也不回,手在地上一撑便是一个翻身,待这盘子从他身后飞出,他的手却也跟着飞了出去,正好稳稳地截住了那盘子。
那两个缩在角落的伙夫也未曾闲着,两人一个举起了盘子,一个举起了筷子。
拿盘子的将那蟑螂一格,一顶,等蟑螂一飞冲天后,他又将盘子平平推出,正好将那蟑螂稳稳地托在了盘中央,如一道刚刚出炉的盘中菜一般。
而他接好蟑螂之时,那拿筷子的伙夫也已然用筷子截住了蟑螂。
这连番变故下来,柏望峰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淡淡道:“白小哥是何时看出这四人是我们的人?”
白少央淡笑道:“从我们坐下来的时候。”
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只小狐狸,一只刚刚露出了尾巴尖尖的小狐狸。
话音一落,黄首阳忽的瞪大眼睛瞧了他一眼,仿佛要把他瞧得真真切切才好。
他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小瞧任何人,却唯独不能小瞧眼前的这个白白净净,神神秘秘的年轻人。
第17章 八个怒汉三个芽
白少央忽地笑道:“若我猜得不错,老婆婆刚刚使的是‘发仙门’的‘青衣盖火手’,那靠在门框上的伙计用的是应城派‘老鱼跳波’的功夫。那角落二人,一个使的是‘金蝉升霄掌’,另一个……我倒有些看不出来。”
柏望峰面上的笑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种苦笑。
他本来打算给对方一个惊喜,可现在看来反倒是对方给自己一个惊喜了。
不过他是不是孤陋寡闻得太久了,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个可怕的年轻人?
可这能对各家功夫如数家珍,年纪又不大的江湖中人,他只能想到七个,然而这七个人都不可能在云州城内,更不可能陪着他来这破落的小酒馆。
他是又惊又疑,纪玉书却冷笑道:“我还道你见多识广,原来也有看不出来的时候。”
可白少央却低下头不理他,叫纪玉书心头又是一阵无名火起。
陆羡之则推测道:“我看他用筷的手法,倒有些用枪的样子。”
他说完这句话,对面的伙夫便往脸上一揭,揭下张面具,露出张年轻俊朗的面孔,微微一笑道:“在下沈挽真。”
陆羡之淡笑道:“原来是长安会的‘梅鹤亮银枪’沈挽真沈公子。”
这话一说完,他便上去和沈挽真攀谈了起来,似是之前就见过他几面。
沈挽真这一揭,那老婆婆也一道揭下面具来。
原来那老婆婆竟是个妙龄女郎,还是‘发仙门’第十一代的弟子,叫做曲瑶发。
旁人要拜的多是狐仙,黄仙,左不过是些生灵走兽,这派人却偏偏拜的是虚无缥缈的发仙,修习的是“发仙爷爷”传下来的“开门发财”功夫。
不过这开的是贪官污吏的门,发的多是奸徒小人的财。所谓劫富济贫,仗义疏财,不外如是。
曲瑶发朝着白少央一扔,那四截断筷子便被他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他边接还边笑道:“发仙这名取得好,发达是发,发迹是发,还要发财也是发。”
郭暖律托着腮懒懒道:“可惜发臭是发,发霉也是发。”
百年前搅动四州的“银蝉雪燕”大盗魏如发也是“发仙门”的传人,不过他的尸骨应该不止发霉,还要发成灰了。
曲瑶发既不恼也不怒,只轻轻笑了一声便走到了一边。
她一抬眸似幽艳的月,一转身如微颤的莲。
她轻笑时是千般的撩人,侧首时是静立的风情。
别人的美像是一杯浅浅的水,一看就能看到底。
她的美却是藏着遮着,像是一口半盖着的井,叫男人看多少眼都看不到底。
纪玉书和沈挽真也是男人,而且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所以他们看向曲瑶发之时,眼睛都比平时亮了几分。
他们的眼睛是亮了,另外两人也揭下面具,围了过来。
原来那靠在门框上的伙计是“应天鹰”刘鹰顾。用盘子接蟑螂的则是“入地金龙”龙阅风,这两位都是素有盛名的老前辈,白少央也说得出他们的来历。
柏望峰笑道:“如今八人到齐,又添三位小哥,此间再无外人,我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白少央举杯一应,道:“这正事我们已等了许久。”
柏望峰微微一笑,仿佛有些不置可否。
他忽的站起身来,负手于身后道:“武人们雨里飘来风里去的,多有些不得已之时,因此先人总说和气为贵,道义为先,莫生暴戾之心,不做好杀之徒。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