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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云绝道:“哦?”
叶深浅笑道:“那几日庄子里都下着雨,湖边的地湿滑难行,他们若从湖边走出,理应留下点痕迹,可是住在禁地里的姜秀桃出入数次,每日都要检验一遍,可却从未发现半点异样。”
孟云绝道:“难道你觉得他们是有心串供,隐瞒自己进来的路子?”
叶深浅道:“他们既是要存心隐瞒,想必这路子是牵涉甚广。于是我想来想去,就去问了罗老庄主,经他老人家同意之后,我便去检验了那些原本埋在花园里的火药,还去问了秦高吟。”
孟云绝疑惑道:“这火药是秦高吟运进来的,能出什么错?”
叶深浅笑道:“也没什么错,只是运进来的火药和他预估的足足少了三成。”
顾云瞰诧异道:“这怎么能少了三成?”
叶深浅道:“运火药的木桶分量是不差的,可是里面的火药却少了三成,那你说能是怎么回事?”
王越葭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说道:“你是说那些人是藏在火药桶里进来的?”
叶深浅点头一笑道:“一般检验运进庄内的货物,至少要经过三道关卡,可惜秦管家为了躲避搜查,特意钻了漏洞,放缓了设置,让火药只需经过一道关卡检验即可。而他只需收买那负责检验一道关卡的刘盛,便能成功把火药给带进来。可惜他没想到的是,就连这刘盛也是罗应寒的人。”
单是付雨鸿一人的死还不要紧,若是被人看穿了内奸这一层,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罗应寒听得心中一颤,面上却仍旧轻嘲道:“照叶公子所说,这赤霞庄里处处皆是我的人了。”
叶深浅扬了扬眉,带起几分。
“口说自然无凭,想必寒少爷听了也是不服的。不如去传唤一下刘盛,想必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是不敢撒谎的。”
罗应寒只听得心内一片寒凉,再见到那刘盛从门外目不斜视地走来,便知大势已去,心中几如死水一般,毫无半点生机。
彭婆子的立场是摇摆不定的,齐顺虽是他的钉子,但也能被罗炼秋给收买。
可那刘盛一向对他还算忠心,连家人也被他挟在手里,如何会在此时倒戈一击?
他究竟是走了什么运,得罪了什么人,才能叫这些人都齐齐背叛他,把罪名往他身上扣?
究竟是谁要害他?
是罗炼秋,秦高吟,还是那该死的罗知夏?
早知如此,他便该听取那人的意见,将相关人等通通灭口才好。
说到底,他的心到底还是不够狠,也不够阴,才能叫旁人钻了空子,把这脏水都往他身上灌。
罗应寒恨恨地看向罗炼秋,却见她只看着刘盛,眼里仿佛从未映出过罗应寒这人的影子。
他瞧得咬牙气场,目眦尽裂,但转过头,还是换上一副温良恭俭的面具,对着罗春暮“噗通”一声跪下,百般无奈道:“侄儿受人构陷,实是百口难辩,还请叔叔查明真相,还侄儿一个清白。”
罗春暮听完这话,却只看了罗应寒一眼。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眼,便叫他三魂走了七魄,几乎吓得蹦起来。
因为这一眼简直没有任何感情,冷得只叫人心底发颤,脚底发软。
难道连一向庇护他的罗春暮也放弃了他?
罗应寒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事儿听来不可思议。
罗春暮为了保住他能舍得下罗知夏,如何会在此刻放弃他?
莫非是因为他发现了自己命人把罗二夫人活活闷死?
难道罗春暮竟是真心喜欢这个年龄能做他女儿的二夫人?
罗应寒心中翻江倒海,此刻却听得罗春暮下了令,命一干精干的庄丁去罗应寒、秦高吟、罗炼秋等人的居所搜查。
他这命令一下,罗应寒便是心底一松,身上的寒意也去了大半,在四肢百骸内流淌着的血也重新温热起来。
罗春暮到底还是想保住自己的。
这赤霞庄若是没了他,还要怎么转得通,运得畅?
他谦人偷偷放在秦高吟院子里的那些信件,也该派上用场了。
那他是的最后一招,防着就是罗知夏一案被人识破了几分真相。
若真有什么人要嫁祸给罗知夏,那也得是一向居心叵测的秦高吟,又怎会是他罗应寒?
罗应寒在心中冷笑,却听得搜查完毕的下人前来通传道:“禀庄主,小人在罗应寒房内发现了一些可疑的信件。”
罗应寒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抬头看向秦高吟,却见对方对着自己遥遥一笑。
一分代表胜利的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过年特别忙,耽误了更新不好意思,对于之前的断更,我会抽时间双更几次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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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真相能有几分真
那些信件本是罗应寒遣人放在秦高吟房内的“证物”; 目的就是为了在必要之时; 把他也一同拉下水。可如今这些精心准备的“证物”反被秦高吟稍稍修饰了一下; 然后放在了罗应寒的房中。
他们明争暗斗、互相渗透多年; 秦高吟手里有他的人,他的房内自然也有秦高吟的人。
本以为秦高吟伤重之下; 难以掌控局势,没想到这用于嫁祸他的利器; 竟反被秦高吟安插的钉子一把夺去,狠狠地伤了他自己。
可究竟是谁,是谁出卖了他?
罗应寒只觉得喉头生冷,仿佛有一把钝刀子在上面缓缓地割着,
他看向四周; 只觉周围一圈的人都用无比憎恨的目光瞪着他,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竟皆是攒动的刀尖、跃动的怒火。
这些人看他的目光; 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他看向罗春暮,只见对方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竟已是失望到了极点。
他失望的究竟是罗应寒被人发现了罪行; 还是因为他真的做下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罗应寒忽地重重跪下道:“叔叔且听我一言。若我真要与贼匪通信; 怎会如此大意地把信件留在自己房内?这样岂非留下证据,好让别人发现我的罪行?”
顾云瞰瞅了瞅罗应寒的凄惨模样,又忍不住道:“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白少央却是唇角含笑道:“按你这样说,罗知夏当时也是如此。若你能以此说辞脱罪,那他又如何能被治罪?”
他面上并无厉色; 就连唇边的笑容也是轻如风、柔似水。可这一字一句缓缓说来,却如刀枪剑戟一般砍在听者身上。
罗应寒心中恨极,还欲继续分辨,却听叶深浅便双眉一扬道:“先别急着分辩,我要说的话还未说完。”
他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门外竟又来了一人。
这人仿佛是压垮罗应寒的最后一根稻草,直叫他看了一眼便是魂飞魄散。
陆羡之抬眼看去,却见那人竟是个身材窈窕的妇人。
她虽身段丰腴,衣饰不俗,面上却覆着绷带,半张面孔都被盖了下去,另外半张面孔惨白惨青地露在外面,连半分血色都看不出。
这人也不知是受了什么伤,涂了什么药,人未近到跟前,一身刺鼻的药味却已经飘来了。
旁人认不出这是谁,可是罗应寒却第一眼认了出来。
正是因为认了出来,他的心才彻底寒了下来,一丝丝温热都透不出来。
罗二夫人确实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可她的胖侍女盈花却还活着。
她这一来,便跪倒在众人面前,先是抹了一把泪,擦了一下脸,然后才开始说起自己是如何变成这副惨状。
原来那罗二夫人满心怀疑罗应寒陷害了罗知夏,在幕后寻人探案,却在病中被人害了性命。
她一来执着于往日恩怨,二来急着为罗知夏洗冤,所以不惜使出血毒对付叶深浅。
但这血毒一出,她便身衰体弱,没了防备之力,以至于最后被罗应寒活活闷死在被子里,死时无比凄惨。
罗二夫人的尸体被挪出之后,罗应寒还怕盈花泄露秘密,便着人点了她的死穴,再将人丢在湖中,作出殉主之状。
然而盈花看着像位养尊处优的贵妇,实际上也是位闭气高手,她看着已气绝身亡,实则暗自憋着一口气,被人丢入水中之后,索性潜游到禁地,向那姜秀桃寻求庇护。
姜秀桃又暗中联系了叶深浅,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幕。
盈花徐徐道来,在一众江湖好汉面前将整件事情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略去了邢在嫣给叶深浅下毒那一段。
等这话说完之后,罗应寒已是一身寒凉,满心凄凉。
可铁证如山之下,他竟还不肯死心,更不肯认罪。
连罗知夏那样的人都能翻盘,他又怎么能够轻易放弃?
可他回头过去,语调悲戚道:“二婶一向待我极好,即便她真对我有所怀疑,也并无证据能威胁到我。试问众位英雄,我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她一弱质女子痛下杀手?
叶深浅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番说辞,眼神转了一转道:“二夫人有无证据倒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相信她手头上藏有证据。所以你杀人之后仍嫌不足,定要把事情做绝才好。”
他的目光一转到盈花身上,后者便心领神会一般说道:“二夫人的尸骨一停在灵堂,她的闺房就无人看管。你一面拜祭,一面就派人烧了她的闺房,一来毁灭了证据,二来你也能说是我不慎碰翻火烛,所以负罪投水。”
话音一落,韩绽便一声怒叱道:“罗应寒,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不认罪?”
罗应寒却不答话,只看向罗春暮道:“这些人既是有备而来,侄儿便是有一千张嘴也分辩不清。还望叔叔看在侄儿这些年来尽心打理庄务的份上,能明察秋毫,还侄儿一个清白。”
白少央却缓缓道:“他能不能还你清白我是不知道,但我想罗知夏的清白应该是能还了。”
话音一落,他便看向罗春暮,后者忽地抬起了头,用鹰一样的目光剜了白少央一眼。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眼,却看得白少央心惊胆战,几乎要忍不住后退一步。
可是罗春暮下一瞬就恢复了之前那副满心疲惫的模样,恹恹地瘫在椅子上,仿佛一条暮气沉沉的病狗。
而刚才锋芒毕露的那一眼,仿佛只是一种阳光下的错觉。
罗春暮忽地转头看了罗应寒一眼,目光森冷道:“先把他押下去,再把罗知夏放出来。”
这事儿到此似乎已十分圆满,然而白少央却犹嫌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