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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有涯-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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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李恒的孽根。又说道他是如何花钱收买打手,将余正打成残废。他还设法让周知安与陆行彦在邺安城艰难度日,如同丧门之犬。
  “你是不是很失望?明明是前世的事,我却怀恨在心,处心积虑地要报复……”
  孟时涯心疼地搂紧了他,在他肩头轻轻拍打,哄孩子一般哄劝:“是他们活该!他们罪有应得!是我……没有护你周全,使得他们……辱了你的清白。长照,但前世我真的没有,没有指使他们毁你清白!我那日糊里糊涂全不知情——”
  孟时涯情绪激动,准备坐起来与林长照好好解释,反被他抬头,伸手按住了嘴唇。
  林长照摇头轻笑道:“没有,他们没有辱我清白……”他说着,眼中神色渐渐暗淡,“前世我那般说,只是想叫你离我远一些罢了。我起初是误会过你,伤心之余跳入寒水之中逃生,落得一身病,后来耿耿于怀心思难解,以至于无药可医……但我死后,徘徊在人世多日,看着你为我复仇,我终于知道是自己错怪了你。”
  孟时涯看着他,越发地委屈。
  林长照苦笑道:“我为何不愿与你相认?一直以来,我自己也想不明白。大约是恨你当初说话太绝情,抑或是你明白得太晚而我已经心力交瘁……也许是为着我自己竟从来没真的了解过你的为人,心中惶恐罢了……我曾经为自己抱不平,到后来才发现,我只顾着自己委屈羞愤,却从未替你想过。”
  “你那日对我说起你幼年的事,我才知道前世你讨厌男妻是有缘故的……我还当你心胸狭隘,觉得自己错付了真心……潮音,你不要怪我连累了你才是。”
  孟时涯连连摇头。
  林长照揪着他胸口衣襟,不由得哽咽出声:“我从前总觉得你很好,又不够好,可如今历经两世,才知道我比起你,实在是心胸狭窄、记仇又阴狠……”
  孟时涯忍不住笑出了声,摸了摸他脸颊,道:“所以当初你被绑架,并不是三皇子所为,而是你叫高大哥做的?”
  “……嗯。我为报贺大哥的恩情,决定帮着六皇子坐上皇位。三皇子品行虽坏却难以抓到把柄,所以我便陷害他,叫陛下疑心他的为人,更诬陷他有谋反之心。那童谣就是我散布的。写信给大皇子妃,教她利用儿女在宏泰帝面前说话,迫使五皇子出手弑兄,最终让五皇子也失了圣心。再后来……你竟要撮合我与贺大哥,我又生气又难过,气自己明明要疏远你,却又难过你真的疏远我……我变得反复无常,不知怎的心中戾气难以控制,所以后来听闻李恒虐杀乞儿,余正还要报复我,我便将他们二人引到折柳台,陷害他们。再后来,为了陛下皇位安稳,贺大哥安心,也为了你与我能够平步青云,我说服平南王引火烧身,与中书令等人两败俱伤……你离开邺安到通州军营当兵卒的那两年,我的失魂之症并不全是假的。”
  林长照声音越来越低,只是脸上泪水越来越多。
  他不敢看孟时涯,孟时涯却扶着他坐起来,拿衣袖给他擦脸,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后背叫他静下心来。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是怕我这一生再也不会与你相守罢了。我在北姜遇刺,魂魄离体,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前世,贺大哥他们尚且安好,我们两个在前世不能相守,今生再不分离便是。你从前未曾对我亲口吐露过情意,可是我醒来后瞧你奄奄一息,就知道你心中再也放不下我……咱们俩互相折磨那么多年,今日就当尽释前嫌,如何?”
  林长照躲在他面前,还裹着被子,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二十多岁的男儿,倒多了几分稚气。
  他吸了吸鼻子,伸过头来倒在孟时涯怀里,轻声说了一个“好”字。
  孟时涯握着他的一只手,十指相扣,淡然一笑,心底的悲伤悉数被甜蜜取代。
  他们俩靠在床头,久久不说话。外头已经天黑下来,家仆点燃了檐下的灯笼,院子里闪耀着薄薄的一层红光。
  未被关紧的窗户被风吹着,窗纸哗啦啦轻轻作响。窗外几竿绿竹婆娑,沙沙的声音传进屋子,这昏暗的室内平添几分清幽。
  “累了吧?我去给你倒水。”
  孟时涯要坐起来,抬腿下床,被林长照一把拽住,依旧那般趴在他胸口,不让他动。
  “我不渴——我就想这么抱着你。”林长照小声说着,耳朵尖渐渐变红。他垂下眼帘不敢看孟时涯:“潮音,谢谢你……”
  孟时涯愣了愣,只觉得眼中发热,眼泪几乎喷涌而出。他忍了又忍,勉强将眼泪憋回眼眶,伸手搂着林长照,轻轻晃了晃:“是我该谢谢你……我的明见,我的长照……”

  不悔

  他们俩将前尘旧事一并说开,心中释然,亲昵地搂在一起,躲在屋子里消磨了大半天时光。
  可苦了徐绍这个负责带孩子的。
  小豆豆拉着他爹的袖子,怯生生地问哥哥弟弟们怎么都要哭不哭的。他这么一问,孟知意就从凳子上跳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吵着要爹爹。
  徐绍嘴里咕哝着:“你亲爹是我……”却不敢让他听到,还得笑嘻嘻地凑上前把他抱起来,再三哄劝。
  “你们爹爹有事情,等他们弄好了自然会出来找你们。”徐绍给他擦眼泪,孟知意傲然地扭头不让擦,哭得一抽一抽的。
  “你骗人!呜呜呜呜……爹爹刚才好可怕!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孟知意这么一说,李千鸿也开始拿小胖手抹眼睛,抱着孪生哥哥李千承的脖子掉泪珠。李千承倒没哭出声音,大约是被之前孟时涯与林长照的反应给吓到了,这会儿眼泪汪汪的,也甚是可怜。
  徐绍哄了这个哄那个,柳解语从外面铺子里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形。徐绍急急忙忙把柳解语拉过来帮忙,小声把杏花林里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柳解语起初惊诧,想了想,笑道:“我此前总觉着表哥与林大哥之间怪怪的,似乎曾经相识却不装作不识,有什么难言之隐……如今看来是都说开了吧。”
  “有这等事?”徐绍皱眉,有些难以置信,“什么曾经相识又装作不相识……他们不是入了国子监才见的面吗?”
  柳解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像你这般的笨脑袋,恐怕一辈子也对我说不出‘前世有约,来世相逢’这样的话!”
  徐绍隐约明白过来,讪讪地笑。
  好在晚饭前,孟时涯与林长照一同出来,看起来似乎哭过,但心情极好。他们二人兜兜转转多年,终于走到一起,中间自然有许多难与外人言的私密,徐绍也不多追问,只笑着说了句“没事便好”。
  “嗯。”孟时涯向他笑着点了点头,招呼柳解语和赵嬷嬷、荻秋等人一同落座吃饭。
  几个孩子争先恐后要挨着他们俩坐,把孟承业弄得郁卒不已。但瞧着孟时涯与林长照面容上云淡风轻,再无丝毫感伤,也不由得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孟承业看了看一桌子人,高高兴兴拿起筷子,连声喊道:“来来来,吃饭!吃饭!”
  这是他们临行前的全家团圆饭,席间并未多说些什么。
  只有林长照时不时安抚几个孩子。
  “好,爹爹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们不管……”
  “舅舅等着你到通州去玩,带你去栾江畔骑马……”
  “……不行哟,知意长大了,要自己住一间房……你住哪儿?住在广安王府啊。哥哥也住王府……我和爹爹吗?我们要住在小院子里……因为那里是我长大的家啊……好,有空带你去小院子里玩……”
  前往通州的路上,林长照用温柔的言辞打消了孟知意的撒娇,为他和孟时涯留住了最后的二人独处的空间。为此,也付出了许多代价。
  “……我来教你写字?好,我教……你想吃糖糕?不行,你的牙齿要坏掉了……好吧,两天吃一块。嗯,哥哥们也给吃一块……”
  孟时涯骑马来到马车车窗旁,听到他们父子几人这番对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林长照闻声卷起竹帘,看到孟时涯在偷笑,嗔怪地瞪着他,被孟时涯伸手在下巴上捏了一下。林长照羞窘不已,瞥了瞥四周,发现随从的将士并未瞧见这一幕,才安心一些,抬手把一支杏花砸到了他身上。
  孟时涯被杏花花枝砸在脸上,吓了一跳,随后捏着杏花花枝放到鼻下嗅了嗅,再次露出了笑容。
  三个小脑袋齐齐挤在车窗窗口,冲孟时涯嘻嘻哈哈地笑,把林长照挤得只露出一个侧脸,却是嘴角噙笑,柔情万种。
  他们离京城邺安已经数百里了。
  离开的时候只有徐绍一家和贺之照来送。
  其实李云重也在的。不过他穿着便服,跟在贺之照身后,一直未出声。孟时涯与林长照临别前向贺之照齐齐拱手,什么也没说。随后也向李云重拱了拱手,道了一声“珍重”。
  这一去相隔千山万水,重逢不知在何日。伤感在所难免,好在他们无甚牵挂,很快就释然了。
  李云重与贺之照目送他们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对贺之照说了句“回去吧”,转身之际却悄悄抓住贺之照的手指,借由宽大的袖摆遮挡,来往行人谁也没瞧出异样。
  李云重嘴角带着笑意,贺之照亦是如此。
  到了杏花林,孟时涯纵马奔到深处,不多时回来,从车窗口递给林长照一支杏花。花开灼灼,明媚耀眼。
  “怎么跑得那么远?你从哪里折来的?”
  “……就是从前那一株啊。”
  林长照愣了愣,脸上泛起红晕,冲孟时涯抿唇笑了一下。
  从前那一株杏花树下的轻吻,早已注定他们之间情丝缠绕在一处,难解难分吧。
  眼下这支杏花又回到了孟时涯手中。
  他将花枝当做马鞭,在风中轻轻挥舞,不时转头看向车窗。他深爱的人正微笑着看过来,满目深情。
  回到通州时,通州风调雨顺,时景正好。
  广安王府修葺一新,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丫鬟家仆们早就等着主人回来。三个孩子初来乍到,觉得到处都新鲜好玩,满院子乱跑,欢快无比,便是孟时涯与林长照跟他们说今晚不回来住他们也不急着挽留。
  孟时涯与林长照步行去了林家的小院。
  早先孟时涯已经叫人修缮过房屋,连院墙、院门一并重修,还应景贴了崭新的门神。院子里移栽了一棵小小的杏树,杏树尚在花期,枝头几朵杏花在轻风中摇曳。
  两个人早先在广安王府用过晚膳,如今天色已经暗下来,孟时涯寻得一盏灯烛,点亮了放在卧房的圆桌上,解开包袱将平常用的物件一一摆出来。
  王府里还在忙着安置孟承业跟几个孩子,他们就没让丫鬟家仆另外把他们俩的东西找出来,只随便带了些常用的东西。除了衣衫,就是笔墨纸砚还有作画的颜料,此外还有几幅卷轴装饰屋子用的。
  林长照打开一幅卷轴,笑了笑,将画轴放在书案上,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画中的人。那是孟时涯为他画的。旁边已经有一幅展开的,画的是连山与栾江的风景,还有一个红缨盔甲的背影。
  林长照将两幅画放在一处,怎么都看不够。
  孟时涯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旁,揽着他的肩膀,也在看这两幅画。
  “画得……很好。”林长照略显窘迫,低声赞叹了一句。
  孟时涯笑道:“不如我来教你?你这般聪明,定然也画得极好。”
  林长照倒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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