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芄兰回了来见斗篷已不在,而祝文苒只穿了内夹,不急细问情由,单将拿来的衣服替殳引穿了上,少顷,又有丫头搬了炭块来烧,屋内一时暖如三月艳阳天。
公培寅叫了大夫,途中恰逢来寻殳引的人良,自对他说了情况。人良回禀殳桧时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殳桧被唬的以为殳引生了个不得了的大病,忙带了一众人前往侧院。而后小厮丫鬟你言我语口口相传,顿时殳引落水的事便在府中传了开,大家都当了他情况危急,更有上了年纪的妈妈在府中嚎啕恸哭,亦有烧纸上香者,仿佛殳引即要去了一般。
大夫见了殳引,摸他脉搏探他额首,身边更有众人围成圈,神色凝重,屏息不语。只听大夫说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着凉罢了。”于是拟一付补气驱寒的药方交于芄兰,要她每日三次服侍殳引温水冲服。
殳桧听闻殳引无事便放心下来,虽对其顽劣行径不满,可此刻见他身着粗布,面容憔悴,眼神黯淡,心中便生恻隐之情,不多说什么,叫小厮好生背了送回房里。
董氏虽不过问府中琐事,可今日闹大了,又有传言说殳引得了大疾,当下丢来绣枕来了殳引房内。殳引喝了药正熟睡,董氏便坐于床头,见其额头微冒细汗,忙叫丫鬟绞了手巾,亲手替他擦拭,这样竟守了一夜。
殳引安睡一夜,出了一身腻汗,将体内的寒气都散了尽,醒来只觉浑身舒爽,又见母亲坐于床头,正扶首瞌睡,便钻了她怀里。董氏方醒来,见儿子乖巧顺从,心下顿时怜爱,就抱了他,口中却道,“这都多大岁数了,还撒娇,让下人见了成什么样。”
殳引只嘻嘻笑道,“引儿还小呢。”
祝文苒昨夜躺了床上,回想白日发生的事,仍觉一阵阵心惊胆颤,然想到殳引为救自己反而落了水,不禁又有动容,心说没想到他原是这么好的人,于是心下不免与他亲近了一层。
第二日早起,避了丫鬟去到殳引所在的住处,行至门口听闻屋内有人嬉笑,细听原是董氏的声音,便调了头在屋子拐角处徘徊,等董氏出了来,方又过去。恰逢芄兰端着药碗而来,她见文苒光站在门口不进去,心中便明了,不挑开,只说,“少爷已经醒了,祝公子进屋罢。”
殳引只穿了乳白纹绣的丝帛衣服,半身坐起在床上,见了文苒便招呼他过去,说道,“你来看我了?”
文苒脸一热,道,“我只路过而已。”
殳引当了真,便问,“你一早要去哪里?”
芄兰见文苒双手垂于身侧,低头站在床尾,便端了药上前,说道,“哥儿别话多了,再问以后连这路过都没有了。”
文苒听得脸更红,只不再说话。
殳引怕喝药,闻了药味就犯恶,便叫芄兰去伙房拿些甜枣来。芄兰笑道,“病还未好就馋嘴了。”说着将药交于一旁的丫头。殳引忙喊,“我…我自己喝就行了。”芄兰瞧着他,道,“别是想将我支使开了,将药倒了罢。”
殳引猛摇头,“不会,不会,我一定喝的一滴不剩,你不信回来问他。”
芄兰便对文苒道,“公子可得帮我看着他。”
文苒支吾着点了头。
芄兰才走没一会儿,殳引佯装要喝碧梗粥,便叫丫头去熬。丫头才走,殳引便起来将药倒了窗外坛子中,回身又对文苒嘻嘻一笑,说道,“你不会告诉她罢。”
文苒见他将药倒了,直皱眉头,说道,“你不喝药,病就好不了了。”
殳引摇摇头,“喝了药才好不了呢,你不知道那药多苦。
不多时,芄兰便回来了,将甜枣拿了给殳引,又说,“新蒸了梅花酥酪,给哥儿拿了几块来。”见空的药碗放了一旁,便问道,“药都喝了?”
殳引嘴中含着枣,只点头。
芄兰又问,“怎么丫头们都不在了?”
殳引忙把红枣吐出来,说道,“我让她们熬碧梗粥去了。”
芄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如何今儿想起来要喝粥了?”说罢又看药碗,“药真喝了?”
殳引心虚,不肯再开口。
芄兰便问文苒,“我知道公子素日不说谎话,你且告诉我这人喝没喝?”
殳引两眼紧紧盯着文苒,文苒无法,只得勉强点点头。芄兰这才方说,“哥儿喝了药,病才好的快。”说着将手帕摊在手心伸到殳引口边,殳引便将枣核吐了上面。他心下松口气,于是问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伙房今日做什么好吃的?”
芄兰一面将酥酪递与他一面说道,“说来也气,我今早吩咐了李老爹给哥儿准备白鱼汆汤补身子,没想被不知哪来的大野猫给叼走了,我过去时李老爹正拿扫帚追着打呢。”
殳引听了忙叫,“打它做什么,不过是条鱼,我不吃就是了!”说着就要下床换衣去骂那李老爹来。芄兰拦不住,替他穿了三件厚实裘袄才放他出去。
文苒也为那野猫可怜,便就随着去了。两人一到伙房,便闻到肉香味从里面飘来,这味牵住人的鼻子,也难怪野猫要来偷食了。
殳引到门口便大喊,“李老爹呢,让他快出来。”
在外屋洗菜的小厮听了忙出来,说道,“老李在烧火呢。”
殳引道,“烧什么火,你让他出来,我有话问他。”小厮便去了。这李老爹此刻正忙偷吃牛肉蒸羊羔子,听人说殳引找他有事,忙将两只肥手往衣褂上擦,出了去,见殳引一脸火气,便谄笑道,“我正替少爷做好吃的呢。”
殳引见他一嘴腻油,当下冷笑道,“哼,你倒吃的满肚子好味,却容不得野猫吃条鱼。”
李老爹一听原是这事,忙道,“少爷可不知,这野猫可不是头次来偷食了,它可是偷惯的,只稍有腥味被他闻了,保被偷去,害我们都不敢将鱼干羊头晾在外面了。”
殳引道,“一只猫能吃个几两东西,你且每天放点食在外面,喂饱它不就不用担心了。”
李老爹听了直摇头,“少爷,你有所不知,只怕一点食喂不饱这个畜生。”
殳引奇道,“难不成这猫比我胃口还大麽?我这到要去瞧瞧。”
李老爹领了引、苒二人前往柴房,指着堆柴深处,“刚就见往里面跑了,只是这柴堆的高,我进不去,这会子想是还在的。”
殳引怕猫见了死对头不肯出来,便教李老爹走开。李老爹怕两人翻柴堆会出事,只站远了不肯走。殳引刚要往上爬,文苒便止住,说道,“你身上不好,我去瞧瞧罢。”
殳引点点头,说道,“你瞧了告诉我到底长什么样?”
文苒攀了柴堆,几下便到了高处,他觉脚下结实,便立起身来踏在柴堆上走,原这柴火有半年的存量,这里头也不知有多深,走了一会再回头已看不见外面了,只听殳引在喊,“如何?见到没?”文苒便回,“还没有。”然而细闻柴堆深处似有异响,悄悄靠近了听,原是几只小猫捏着嗓子在叫,文苒心中大喜,寻着声音拨开柴火,只见得四只小奶猫我在柴堆中。小猫还未开眼,听了声音以为母猫来了,都朝文苒喵喵直叫。文苒见了可爱,便要捉一只起来玩儿,可才探身,却听身后有呲呲嘶鸣声,回了头,见一只大黑猫凶神恶煞的注视着他。文苒顿时想了明白,原来是这黑猫生了小猫,为保奶水充足才时不时出来偷食。他对着野猫压了压手掌,表示自己不碰它孩子,随后就蹑手蹑脚退出去了。
殳引正等的心焦,见他出来,忙问情况。文苒便将自己所见所想告知于他。殳引听了又惊又喜,只恨自己没一起爬上去。他叫来李老爹,说道,“野猫才生一窝小猫崽,你且好生看着,这里的柴火也别去碰了,免得惊了母猫挪了窝。”
李老爹苦恼道,“少爷要我好好喂猫,我照做就是,只是不用这里的柴火可使不得,府中所有的吃喝都靠这呢,就算我们下人不吃不喝,姑爷小姐还有少爷和祝公子不也得饿肚子了。”
殳引听了便说,“那趁母猫不在时,偷偷将小猫移至畜棚如何?”
李老爹忙道,“这更不可,畜棚中正生了窝小兔,把猫移了过去,兔子还不得都被它咬死。”
殳引冷笑道,“你别看我不懂,就说胡话来逗我,我可没听说过猫会咬死兔子,你就照我说的去做,真咬死了也不怪你。”
李老爹见他执意如此,便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答应。
又过几日,殳引病已大好,找了文苒出去玩,路过伙房时,见两小厮正劈柴火,便想到那窝小猫的事,于是上前问了。小厮说道,“少爷,你没听说吗,这猫挪过去的第二日就将兔子全咬死啦。”
殳引大惊,又问野猫如何了。
答曰,早不知逃到何处去了。另一小厮亦说,“说也奇了,咬死了兔子就再没来偷过食了。”
☆、第七章
芄兰因岁前裁剪的两段布被随行的丫头识了破,便一直耿耿于怀,如仍按原意替殳引与培寅一人赶制一件长袍难免落人口舌,于是将两块布都与殳引做了衣裳,剩余的布料替培寅做了件贴身的背心。开了岁就借口于还严寒将背心交了培寅,培寅推辞不过只得收下,然收下了却不穿,只藏于箱内,因每日取衣都从背心下取,洗晒干净又放于背心之上,久而久之那件背心也就压箱底去了。等到春末夏初之时,培寅便不再穿厚衣,单只穿薄衫,这样背心就更无其用武之处了。
一日培寅正闲步院中,瞧见芄兰正拎一桶清水于院中浇花,身边几株木槿已开的茂盛,有单瓣白色花朵亦有重瓣淡粉的,芄兰一身红色轻服,立于花丛中,手持木瓢轻盈泼水,又见其直襟鹅黄护领里露出一节玉脖,被阳光一照,竟似白的透明。培寅看了,不禁心动。
芄兰回身瞧见了培寅,便对他嫣然一笑,说道,“先生平日不常出门,今儿怎的有雅兴来此赏花呢?”
培寅微微笑道,“早知有此美景,我早该来了。”
芄兰心知刚才的姿态已落了他眼里,听培寅如此说,心中只高兴,一时忘了矜持,反倒走近了,问道,“我瞧先生穿着单薄,虽已是首夏了,可早晚仍有寒意,先生可要注意保暖。”
培寅未察觉此中有别话,只道,“不碍事,早晚在屋里倒也不觉得冷。”
芄兰又问,“之前送于先生的背心不知可还合身?”
培寅方才醒悟,忙道,“很合身,多谢姑娘费心了。”
芄兰冷笑道,“如此说先生是穿过了?”
培寅当即额角冒出冷汗,脸上扯着笑,说,“穿过的,常常穿呢。”
芄兰绕至培寅身后,不看他,一面浇花一面说,“我还怕先生嫌胸前系扣太多,不爱穿呢,如今听了先生这话,我到放心了。”
培寅松口气,说道,“不过几个系扣,并不麻烦。”
只听芄兰冷哼一声,“先生既不穿当初又何必接受,而今又为何在此扯谎骗人,难道是觉得戏弄女儿家一番心意有趣不成。”
培寅闻言大惊,自不知哪句话说错了,转身朝芄兰讨好的笑,说道,“姑娘何出此言呢?”
芄兰一瓢水泼于培寅脚旁花草处,培寅忙退后,芄兰停住手,搁木瓢浮在水上,定定看着培寅,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当初我正是怕先生穿不惯系扣,便将其改作了腰间系带,所以何来先生所说的不过几个系扣?”
培寅自以为说话十分小心,并未留下纰漏,没想却着了她的道,当下尴尬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