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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同文-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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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一条峡谷小道,朱颠方下马来,道,“此路崎岖不好走,我们先且在此扎营休息,等日出后再出发。”于是士卒们就地生起营火,拿出干粮和水,十几人围着篝火吃喝起来。
  朱颠正吃着,一小卒便上来问,“擒获的几名战犯,嗷着要喝水,问将军是否给他们水喝?”朱颠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持着兔腿,咬一口才道,“去将领头的战犯带来,我要审问审问。”小卒去了,不一会便押了殳引、朱秀前来。两人双手反绑在身后,见了朱颠都不下跪。殳引心道,这番见着了朱大哥,我必不会有性命危险,岂会再跪来。如此无论小卒如何在身后强压踢打,两人都硬扛着不跪。
  殳引一被拿来,朱颠立就认出他来,适才两三年未见,容貌能变得多少,只是碍于众将在场,不便与其相认,只得不苟言笑的看着殳引。殳引见他面无表情,只道他是忘了自己,心中便暗骂他,转头对身边的小卒道,“我腰间有块白玉,想呈献给大将军。”小卒朝他腰间一看,果见垂着一块通透闪光的白玉,于是便扯下交于朱颠。殳引与朱颠相识正是拜此玉所赐,在殳引婚宴之上,朱颠趁酒性将玉送给了殳引,本就后悔不已,如今殳引将玉交还于朱颠,似有以此玉来换一条性命的意思。朱颠将玉收起,挥了挥手叫小卒带两人下去。那旁的将领见了,都不知所以,皆问为何不审问其身份。朱颠道,“深更半夜在此深林,想也不是当的要职。”说着就不管将领复又坐下吃他的兔腿。
  待众人皆都将息,朱颠才去殳引处,支使开看守的小卒。殳引见他立即喊道,“大哥,你可来了!”朱颠示意他噤声,靠近他身边蹲下,轻声道,“我虽是此次征战大将军,可若平白无故将你放走,回朝必遭邵仁君责罚。”殳引点了点头。朱颠将一把匕首塞在殳引手中,“念及你我兄弟一场,这次我暗中帮你,你能逃多远便是多远,我等片刻便会派兵来追,到时若再落入我手中,就没这么容易了。”说罢也不等殳引答话,四下张望一番就起身离开。
  此刻夜色朦胧,树影婆娑,殳引也无心来感叹自身遭遇,只赶紧割断绳索。才要离去,见朱秀正睁着大眼盯着自己,于是又回身,隔断朱秀身上的绳索。两人也不知此处是何地,只朝着一个方向没命的飞跑。
  朱颠回去营帐未睡着,便闻帐外人声大闹,不一会便有士卒进来报告,说又两名战犯逃走了。朱颠打着哈欠懒懒起身,跟着士卒到捆绑殳引与朱秀的地方一看,果然两人绳索皆断,朱颠暗松一口气,随即叫来人,带兵四处搜寻殳引与朱秀来。
  殳引与朱秀连夜穿林拔草,披榛觅路,衣服和脸上均被树枝硬草划破,也不去管疼,一路跑了十几里路,终于见得东方泛白,两人才喘着气停下来休息。好歹一路没遇见猛兽,休息到日头尽出,才又上路,沿途摘了几个野果,干涩不甜,只能勉强裹腹。两人朝着太阳一路向东,却不知竟走到了一处悬崖旁。殳引遥望前方一轮红日悬在山顶,中间离着数十丈远,是断不能过去的,又趴在崖边静听,那崖地传出隆隆流水声。殳引指着一侧的路,道,“越军营地在南面,想来沿着这山路一直朝南,即可找到越军驻营。”朱秀拿眼一直瞧殳引。殳引心领神会,说道,“你我死里逃生,此刻你也不必想着要拿我回去复命。若我离开,定是殳荣继大位,他又何苦咄咄逼人呢?”朱秀冷笑道,“只怕二王子一日在世,我家主人便不会放心。”殳引道,“听此言,朱护卫是铁了心要为难我了。”朱秀道,“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若二王子强不肯同我回去,那就休怪小人无礼了。”说毕唰一声从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身如蛇般扭动。殳引虽随着公培寅学过武功,然毕竟未实际与人过过招,而朱秀又是相府侍卫,早已身经百战,殳引应付几招便知不是他对手,只能上蹿下跳的逃去。朱秀只紧追不舍,不多时便将殳引逼到崖边,朱秀将软剑指着殳引,道,“二王子与敌对战,方肯识时务下跪投降,何以此刻又不知好歹了?”殳引斜眼看他,努嘴朝他身后一指,“朱护卫若肯尽早察觉大敌追来,又岂会在这里与我浪费时间。”朱秀一惊,屏息静听,果闻身后有闷响,似有千百人朝这边行进。殳引道,“看来氓军已经追来。你此刻若是要强带我回营,恐怕你我二人都逃不了,此番何不兵分两路,介时你逃回去只需说我被氓军杀死,相信殳荣定不会怪罪你。”朱秀顿了顿,拿剑的手也稍微松懈,殳引正要拨开剑,却见朱秀忽又扬起软剑朝殳引胸口刺去,殳引猝不及防,胸口挨了一剑,朱秀遂又抬腿朝殳引狠踢一脚,将他踢飞下悬崖去。殳引不及惊叫,已坠入深不见底的峡谷中。朱秀探身望了望谷底,口中道,“假说氓军杀了你,倒不如我亲自动手来。”说着仍将软剑收于腰间,朝南逃去了。
  说那朱秀将殳引踢下悬崖,自己就朝南飞跑去了,因着耳边时时有氓军呐喊声传来,便一时半刻都不敢停,跑了一日,又累又渴,将及傍晚,才见远处岭上似有一袅硝烟,朱秀怕是自己眼花看错,连忙手脚并用爬上去,见那营地插着越国的战旗,顿时心中一松,哑着嗓子喊着过去。站岗的士卒平时也没见过朱秀,还道是敌军的奸细,几十人都扑过来,将他捆去牢营。朱秀本以为回了营,便不再受苦,哪想又遭这罪,于是对着士卒又喊又骂,一会说要叫殳荣来,一会又说殳引被氓军杀死,一会又说自己饿、渴,要士卒送食物。那些小卒见惯了战俘,哪个管他,用鞭子抽打一顿,直将朱秀打的闭嘴。直到晚间才有人向殳荣禀说捉到了一个氓贼,问是否要去审问。殳荣因朱秀等人一去便没了音讯,也无心思来管这事,正要打发小卒去,却又听小卒说殳引被氓军杀了,瞬间身体一怔,将小卒叫回来。小卒便将事情详细说了。殳荣不知那抓住的人正是朱秀,只当真是个氓贼,心中便道,那氓贼并不知道殳引不在营中,却说其被氓军杀害,由此看来说不定真如他所说。于是急忙去了牢营。
  殳荣一见朱秀,大惊失色,见他衣着褴褛,浑身是伤,人又迷糊,口中不停喃喃着要水。殳荣甩手给了看守的小卒一巴掌,怒道,“本王子的侍卫都认不得了!还不快松绑!”小卒唯唯诺诺赶紧替朱秀松了绑,殳荣又叫人抬回自己营中。殳荣急着知道殳引下落,叫人灌了朱秀一碗水,便推着问他。朱秀人已昏迷,凭他如何问也答不出一句。无奈殳荣只得好生养了他两日,朱秀才清醒来。殳荣支开左右,朱秀方才将与殳引一起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殳荣一听朱秀将殳引踢下悬崖,顿时骂道,“你这蠢货痴货,怎么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来!”朱秀被骂的一头雾水,替自己狡辩道,“当时情况,若不将他杀死,只怕也带不回来,保不定还会被氓军俘虏。”殳荣气的咬牙,双手握拳,道,“那你又怎知他一定是死了呢?”朱秀一愣,随即道,“小人刺了他一剑,又将他踢下峡谷,除非神仙相救,此外再无生还机会。”殳荣道,“且不说这生还与否。此前他设计杀害我,我已禀明父王,父王震怒,正要治他罪,如今若将他被氓军杀害的消息传回朝中,不仅可抵消父王心中的愤怒,恐还要加封他爵位,你说说这于我有什么好。再说到时回朝,我们又交不出他的尸首,父王嘴上不说,心中对其甚是疼爱,此番难保不会大举出兵氓国,到时氓军说并未杀过越国王子,岂不是要叫我百口莫辩!”朱秀吓的再不敢出声,也不等养病,当下就带着殳荣的十几名亲信偷偷潜下峡谷去找殳引尸首来。

  ☆、第三十六章

  来说曾泛舟将殳桧等人从氓国太灵山谷沿溪送至洛河的苏伐爷孙。苏伐那时还只是个十三的少年人,跟苏姥爷住在有桓与嵇洲的交界。洛河自嵇洲流向有桓,而与二者相交的委佗,其大小溪流均汇入洛河。苏家依河而居几代人,对那水流去向早已摸的透熟。只那洛河品性不善,河中动不动便是狂风暴雨,大船尚不能妥稳行驶,何况一叶扁舟来。于是苏伐父母便在一次打鱼中葬身洛河,姥爷自此只带着苏伐穿行在溪水间,平日捉些小鱼小虾上集市换些柴米,生活过的极其清贫。
  爷孙得了殳桧的银子,就买了猪仔鹅仔来养,期间也过了段富裕日子。等苏伐十五岁那年,苏姥爷寿终归天,苏家统共的一间茅屋两只肥猪和几只鸡鸭,还有他们世代吃饭的小扁舟都归了苏伐。那苏伐又是个不善经营的主,没半年便将那些牲畜卖的卖,宰的宰,败的精光。如今又回到了每日撑艘小船摸鱼虾的境地。亏得那孩子天性乐观,生活窘迫也毫不在意。每日溪间泛舟,想到便张个破网,想不到则只坐在船头看两山景色,兴起时就拉开嗓子,与山谷对吟。
  这日一早,苏伐便随太阳一同起了,穿上破布马夹,揣一把晒干的虾米在兜里,撩起长短的两条裤腿,一出门便将小舟往水里推。要问为何他倒对捕鱼上心了,原是昨日上集市与卖豆的王婶说好了,拿五斤鱼虾同她换一袋豆苗子。
  虽是暑天,可在山林水间却不觉暑意。两侧高山矗立,中间夹一条小溪,溪水时宽时窄,宽时船舶可以交会,窄时仅容小舟擦石壁而过。一时又有清风拂来,水面便泛起波纹。不久太阳升上东山,悬于谷顶,金色映在水面,水光与天色相接。苏伐撑石划水,在山石间自在穿梭。到午时,便就满舱而归,苏伐拿棹拍击船沿,乐的唱起渔歌。
  苏伐今日事已做毕,吃了两口虾米,又掬一捧溪水解渴,就躺在船中,顺水下流。清风舒爽,山间幽静,不知觉间便睡意朦胧起来。这小船飘到哪去也不管了。
  苏伐正睡的香,却因船身一震惊醒,睁眼看天,仍清明无云,那小船两侧晃动却不肯朝下游去。苏伐起得身来,挠头纳闷,探身一瞧,当即下了一跳,只见一人背心朝天浮在水上。他不及多想,便纵身跳下水去,好在溪水不深,双脚可踏实,他托着那人的身子翻上船去,自己复又跳上船。苏伐见眼前之人目口紧闭,探鼻下也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好歹其也是水边长大,知道溺水救人的方法。于是双掌合着压住溺者胸口,又捏住鼻,掰开嘴,往口中吹气。折腾一时,不见动静,才想要放弃,忽见溺者口中吐出两口水,立又咳嗽几声,便知人已救活,方才松了口气。
  又瞧见其人胸口红了一片,掀开衣服才知不仅溺水还受了重伤,于是也不游山玩水了,速将溺者救回家中。
  那苏伐身材瘦弱,费了不少劲才将人搬上榻去,自己也跌坐在了地上,靠榻沿休息。抬头瞥了眼榻上之人,苏伐忍不住啧了声,迅速起身来,盯着面孔细看一番,口中喃喃道,“没想竟是他。”说毕又翻他衣服,搜出一枚玉佩,一柄短刀,和着一个陶瓷葫芦瓶。他站着想了一番,上次见面自己尚年幼,随着姥爷做事,只知这是位富家公子,同行水路半月,几人虽未说,今日回想起情形,似是逃亡迹象。苏伐一顿,又看殳引伤口,可见是被人所刺,于是更加确信了这是个亡命之徒。苏伐心道,若所救是个亡命者,到时冤家找上门来,岂不是要害我性命,况且我对此人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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