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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子夜,皓月高悬,清晖满天。
城主府大宅一侧,仅隔了一条窄巷的小楼上,三个人影静悄悄趴在屋顶,一动不动。
陆小果低声问娇十八,“我们在等什么?”
娇十八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对面,“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陆小果还要开口,娇十八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街尽头渐渐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一队头戴燕翅官帽,身着紫红披风的官差飞驰到城主府,下马整队,按刀肃立,领头一人来到大门前用力拍门。
“内卫校尉冯武有要事求见叶城主。”
陆小果听到内卫二字,眼皮顿时跳了两跳,不由得看向娇十八。
娇十八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示意二人不要出声。
冯武拍了半天的门,总算有人来应门。
对于下人们的怠慢,冯武似乎很不高兴,呵斥道:“为何这么久才开门,耽误了大事你担待的起吗?”
开门的家丁身体颤抖如筛糠一般,“城……城主他……”
冯武见家丁神色不对,说了声“不好”,直接冲进府内。其他的内卫也跟着鱼贯而入。
陆小果趁机低声对娇十八道:“你早知内卫会来?”
娇十八点头,“今天下午我偶然见两个下人在后院鬼鬼祟祟,其中一人比出这样一个手势。”
她一手掌心向上,另一只手虚握成半圆,两手轻轻相击。
陆小果道:“这代表内卫?”
娇十八继续点头。
这时内院传来冯武的声音,“这么说叶城主果真是死于魔教教主之手?”
陆小果瞠目。
叶孤山的死亡现场干净得连根头发丝都没有,那个冯武是怎么看出凶手是魔教教主的?
冯武接着说道:“看来此物定是那魔教教主之物,须得带回交与都督处理。”
陆小果不禁好奇,冯武找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就一口咬定凶手是魔教教主?
娇十八突然捅了捅他,示意离开。三人沿着屋顶慢慢退入巷内,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远离。
城门虽已关闭,但对这三人来说,却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娇十八掏出绳索爪钩,陆小果摇了摇头,纵身跃起,飞鸿踏雪,裁云剪水,鹞子翻身,一口气连换三种轻功身法,转瞬便飞上城墙。
娇十八赞叹一声,“好俊的轻功。”她扭头看向大眼程。
大眼程憨厚一笑,一个旱地拔葱,凌空跃起,轻功身法竟丝毫不弱于陆小果。
娇十八眼中露出无法说清的复杂神色。
大眼程刚刚落地,娇十八几乎同时到达。她说道:“我的马车就在前面,可以带你们回总舵。”
大眼程却摇头道:“你们先走,我要去赶朱拓。”
陆小果的目光立刻投向他。大眼程解释道:“我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放在铺盖卷里,需得拿回来。”
陆小果拿眼瞧着他,“什么东西那么重要?”
大眼程羞赧道:“金仙倒的配方。”
陆小果:“这种东西不是应该记在心里的吗?”
大眼程:“应该是应该,问题是我记不住。”
娇十八不耐烦的打断,“好了,你们两个一个跟我走,一个自便,就这么定了。”
陆小果很想对大眼程说,我跟你一起去,却说不出口,因为没有理由。
如果他说是为了跟朱拓道个别,别人一定会以为他的脑子出了问题。
可是他真的很想跟朱拓道别。如果他早知道今天的分别意味着永远的分离,他一定不会用那种态度跟对方讲话,更不会不辞而别。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可卖。
其实,这样的分离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就算还有机会再见面,又怎知是朋友还是仇敌?
娇十八已经在招呼他上车,陆小果假装朝大眼程挥手,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
娇十八说的没错,像他这样优柔寡断多愁善感的人的确不适合做刺客。
任务虽然完成了,陆小果的心情却是一点都不轻松。
他的心里还有很多迷团没有解开,然而一切都似乎随着叶孤山的死而画上句号。
只是,真的都结束了吗?
他与朱拓能否再有相见之时?
☆、新任务
骄阳似火。
陆小果在如火的骄阳下已经站了整整三个时辰。
他居然还没有晕过去,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罚他晒太阳的武大小姐却还是不解气,一点停止处罚的意思都没有。
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朵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日头。要下雨了。
坐在凉亭里吃茶喂鱼的武兰兰抬眼望了望天空,又看了眼陆小果,冷哼一声,“便宜他了!”说完扭动腰肢回了香闺。
陆小果知道体罚结束,长长吐出口气,慢慢走进凉亭,端起武兰兰喝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
陆小果坐在荷花池边,呆呆望着池中嬉戏的鱼群。他想起跟随朱拓的那段日子,对方在凉亭中抚琴,他则站在对方身后,远远望着小蜡烛在池边喂鱼。
那是一段多么逍遥的时光?
朱拓,虽然只过了两个月,这个名字却已遥远的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陆小果轻轻叹息一声。叶孤山的任务终结后,他如愿以偿拿到酬金。虽然白道中人坚称是魔教教主刺杀了叶孤山,但毕竟人家没有公开承认,而娇十八又证明叶孤山的确死于陆小果和大眼程之手,雇主也只有付钱。
雇主在乎的是叶孤山的生死,血影门承诺的是使命必达,至于真相如何,又有谁知道呢?
何况杀人凶手是魔教教主这种说法本身就是个谣言。
真相与谣言,又有几人能分清楚?
但毫无疑问,陆小果与大眼程在这件事里名利双收。
虽然他们在江湖上还是默默无闻,但在血影门内部却已然是两个大人物。排名在一夜之间上升两百名,能不算大人物吗?
陆小果以为自己这次总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了,谁知九堂主紧接着就派个他一项新任务。
刺杀巨鲸帮帮主武天向。
虽然武天向的武力值跟叶孤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架不住他身边的保镖太多。
一百二十六位江湖高手分三班轮流在他身边值岗护卫,别说刺客,连只蚊子都别想飞到武天向的眼前。
这个人是有多怕死?
陆小果没有办法,只能采用传统策略,先想法子混到他的身边,再寻找机会行刺。
就在他苦于没有接近武天向的机会时,好运和武兰兰一起降临到他的眼前。
武兰兰是武天向唯一的妹妹。
一出完美的英雄救美令他顺利赢得武大小姐的好感。
这不禁让他感叹,美貌对于男人来说,简直跟武功一样重要。
只是这位武大小姐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喜怒无常,稍微不对心思,就会对身边的人施以各种体罚。就比如今天,陆小果只是说错了一句话,就在酷暑的骄阳下面站了三个时辰。
这不禁又让陆小果感叹,能遇到朱拓那般细心体贴的少东,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低垂的铅云中传出阵阵沉闷的雷声,大雨有如密豆一样瞬间撒了下来。
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犹如人们的相遇分离,没有预兆,也无法改变。
陆小果沿着回廊慢慢往回走,一个身着蓝衫的中年文士迎面走来。
陆小果认得此人,他是武天向的军师,名叫张秀。
张秀朝他微微颔首,陆小果还礼。直到对方走出去很远,陆小果才收回目光。
不知为什么,他对张秀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他明明从未见过这个人。
陆小果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将此归结为自己想太多。
回到房间,他开始整理思绪。
自从来到巨鲸帮,他发现这里并非是铁板一块,几个帮内重要骨干之间勾心斗角矛盾重重。陆小果觉得也许他可以利用这些矛盾,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要是大眼程在这儿就好了,至少他还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自他回到血影门,就再没见过大眼程,这家伙到底去哪儿了呢?
陆小果呼吸突然一顿,他闻到一种熟悉的花香。
他倏地起身,悄悄打开房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
陆小果走到院中,使劲嗅了一下。此刻吹的是南风,花香应该是从那边飘过来的。
他打开后院的角门,悄悄走了出去。
一个流着青鼻涕满脸泥垢的小孩儿站在巷子口,看见他出来,咧嘴一笑,跑开了。
陆小果不紧不慢跟在小泥孩儿的后面,那孩子很快钻进一家酒楼的后厨,陆小果见左右无人,也跟了进去。
穿过厨房,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玉面狐正坐在院子里饮酒,见到陆小果,笑道:“你的鼻子恐怕是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地方吧?”
陆小果在他对面坐下,“是你让那孩子引我到这儿的?”
玉面狐微微摇着纸扇,“在下以前曾得罪过巨鲸帮,自是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陆小果冷冷道:“一定是你偷过武天向的老婆。”
玉面狐道:“我们是真心相爱,怎能叫偷呢?只可惜玉奴嫁不逢时,没能在遇到武天向之前先遇到我,这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陆小果忍不住道,“遇到你才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吧?”
玉面狐微微一笑,“说正事,我是来告诉你尹玉商的下落的。”
陆小果眼睛一亮,上一次在乌云城,他本来已经见到了玉面狐,却被朱拓的突然出现而打断。只是叶孤山已死,就算找到尹玉商也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但陆小果却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对玉面狐道:“请讲。”
玉面狐反而卖起了关子,“说到这个人,其实你已经见过他了。”
陆小果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道:“他在巨鲸帮?”
玉面狐赞许的点头。
可巨鲸帮里没有坐轮椅的人啊。陆小果迅速将巨鲸帮所有他见过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一个符合条件的。
玉面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悠悠道:“有时候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一个人的眼睛往往是最容易受骗的。”
陆小果猛然想起一个人,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张秀?”
玉面狐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看向陆小果的眼神已经不单单是赞许,更多的是欣赏。
他叹息道:“你有如此敏锐的直觉和准确的判断力,不做刺客简直可惜了。”
认为陆小果适合做刺客的,玉面狐已经不是第一个,朱拓以前也这么说过。
想到朱拓,陆小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他轻咳了一声,“可我还是不明白,尹玉商明明双腿残疾,又如何能像常人般行走?”
玉面狐轻轻一笑,“这正是此人心机深沉的所在。别人越是想不到,他便隐藏得越深越安全。”
陆小果接着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张秀就是尹玉商的呢?”毕竟尹玉商既站起来走路,又易了容,若非对他非常熟悉,又如何能够看破?
玉面狐道:“我说过,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
陆小果想了想,“这种情报,只怕并非花钱就可以买到。”甚至可能需要有一张缜密完备的情报联络网。
玉面狐笑容神秘,“这就无需陆兄担心了。”
陆小果沉默片刻道:“你要多少银子,开个价吧。”
玉面狐给他倒了杯酒,“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