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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还是会担心,担心她不快乐。然而一旦决定,就没有回头的路,这决心很容易下定。
傅希如沉默不语。这话对他也似曾相识,不过不幸的是,他至今也没能成功的分开,甚至连同自己的妻子,都在各自的苦海里沉沦。
如此看来是他不如傅希行,少年时候干干净净的一片意气,确实不复存在了。
嘴上说了自己并不反对,更不会插手,傅希如转头就去找人对裴秘通气。他们兄弟堂上父母俱无,要议亲的时候就有些麻烦,虽说长兄如父,就这么上门显然也不行,请了一位叔父做主,先向裴秘通气。这婚事并非一夕可以成就,也就不用太急,慢慢说就是了。
裴秘是个聪明人,平生最遗憾的无非是出身,傅家虽然不是顶尖的门阀,然而也不算差了,独女嫁入是一件好事,真正会叫他为难的,无非是傅希如。
然而这也并不要紧。傅希如思索片刻,转身出门,进宫求见去了。
卫燎不用理政时,自然不在紫宸殿,今夏早早就搬到了蓬莱岛上消暑,傅希如来得急,渡湖的时候才发觉已经快要宵禁了,卫燎居然当即接见,不由摇头。
缥缈湖面上,向晚天气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贴着水散开,挨挨挤挤的荷花开在远处,香气却十分近了,清淡渺远,像一线歌吹之声。在湖心的蓬莱岛像是被簇拥在正中,其上楼阁并起,殿宇飞檐,夕阳之中远望,比身处其中更觉得气象非凡。
大概多数身处其中的人,并没有心思去体味天下头一等的富贵与奢华,与身在红尘任何一处并无差别吧。
卫燎正玩自己的儿子。
孩子长起来太快,尤其是襁褓之中的这些时候,一刻不见,好像就变了个样子,又或者学会了什么新的东西,会坐,会笑,会翻身紧紧盯着人看,会伸手抓住父亲的袖子不松手。
他这么喜欢孩子,时常带在身边,倒是让许多人始料未及,在心中暗自嘀咕。不过于卫燎自己而言,这理由就十分充分。他年少独自在宫中长大,向来很寂寞,登基之后更是如此,眼下连傅希如都渐行渐远,难得遇到一个全身心依赖自己的人,尤其他还这样小,这样软,轻轻一戳就费劲的抬起头对人笑,怎么能不喜欢?
傅希如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奶娘围在这对父子身边,防备着皇子哭起来或者饿了,卫燎应付不来。
说来奇怪,做了父亲之后卫燎看上去是少了些高山峻峭,多了点内敛的柔和。对他来说这十分难得,傅希如也就多看了两眼。
卫燎抱着孩子站起身:“有事直说吧,不必在意虚礼。”
说着就将孩子送进傅希如怀里。
他近来就喜欢让人抱抱孩子,裴秘抱过,陆终也抱过,三省六部凡是有幸在皇子在的时候面君的人,差不多都有幸抱过承明,因此这居然也算是一个身份的证明,一时在禁中流行起来。
孩子还小,他们即使是抱,也不敢抱太久就得小心翼翼的还回去。奶娘原本已经司空见惯,准备好接手,傅希如却已经抱成了习惯,接过孩子也并不耽误说话,既然卫燎要求了直说,自己也就开门见山:“臣入宫是为了私事。”
这倒是稀奇,他能有什么私事和自己说?卫燎一顿,挑眉示意继续。
“家中小郎年已十八,也该准备议亲。听闻裴公有一女……”话说到这里也就够了。这时候郎情妾意的固然不少,然而正经求亲的时候仍旧是夸赞姑娘贤名远扬的好,小辈们私下来往不能算上得台面的。
卫燎想了一会,才想起傅希如的弟弟确实年纪不小了。
他在宫里的时间长,虽然记得这么一个人,却已经不记得长什么模样。盖因傅希行长得不大像乃兄,看着傅希如他就想不起这人除了像他的地方,还能怎么长,反应难免慢一点。
这一番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说傅希行和裴顺娘两情相悦,恐怕裴秘不同意,或者同意了,到时候也须得宫里做个面子。傅家虽然不算宗室,太夫人却是宗女,沾亲带故,求个恩旨不算过分。
卫燎想的却是眼下这个情况,因公主兴风作浪,他们二人其实也生疏许多了,傅希如还能为了弟弟的事进宫来求情,倒是叫他不好拒绝了。
本来也不是多么紧要的事,答应不答应也都无妨,虽然裴秘并不一定想得到自己会有一日和傅家结亲,然而既然他从未和傅希如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冷静想一想,也就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坏事,成了的可能还是很高的。
卫燎伸手擦一擦儿子的口水,转手将帕子给了别人:“你倒是友爱兄弟。”
这话听起来不太对劲,傅希如扶着正吐泡泡的承明,不动声色的解释:“他年少失去怙恃,所能倚仗的唯独臣一人,作为长兄,自然该为他打算。”
傅希如做兄长的时候,倒是很温柔。
卫燎被这温柔语气撩动情思,也不由沉默下来。倒不是他天生贪婪,就爱比较所有人在傅希如心中的分量,排个位次出来证明自己确实重要,只是忍不住好奇,傅希如跟别人提起他的时候,是否在旁人眼中也这么温柔。
正是这种不为人知的,才最叫人看重。
“所以你匆匆来这一趟,是来求赐婚?”卫燎明知故问一句,掩饰自己的走神,他看傅希如抱孩子的画面一向看得开心,因此即便明知傅希如既不对着来自皇帝的信任受宠若惊,也不觉得这么小的孩子钟灵毓秀,对他惊为天人,因此见了他总是要让他抱。
孩子既不知道上一辈人的恩怨,也并不觉得这人不够亲切,承明天性随和,给谁抱着都不闹,那天在裴秘怀中伸手扯住他的胡须不撒手,倒是让裴大人心疼坏了自己一把美髯,自此之后再也不敢接手。
除此之外,在谁怀里他都能找到自己的乐趣,很少哭闹起来。在紫宸殿常来常往,也并不叫后宫担忧。
“倒不是来求恩旨,这件事还徐得看裴公的意思,倘使他愿意,那时候再来求宫中旨意就是了。”傅希如扶着承明的小脑袋,承明就在他怀里蹬腿,扭着头执着的去找已经很熟悉的父亲,一只手往卫燎那里伸,好像一道弱不禁风的桥梁。
因为有孩子,门是关着的,窗户也只开一扇,湖上夜风起了,容易着凉,在这静谧时分,外头的声音也是迫近了才察觉的出来,裴秘推开门。
“战报已经抵京。”
傅希如下意识回头,正对上卫燎暗沉沉的双眼。
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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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来啦。
就,带孩子这件事,如果苦活累活脏活不是你干,那还是蛮有趣的,因为小孩子真的长得很快。
第七十三章 战端
裴秘显然是一拿到战报就过来了,甚至来不及休息,傅希如和卫燎对视过一眼,彼此都有些惊讶,和等待许久的坏事终于发生的笃定感。
这等机密按理来说傅希如就不该在这里听着了,然而他正想将承明交给奶娘,自己告退,让卫燎和裴秘召集三省长官和智囊前来商议,卫燎却一手扯住了他的袖子,轻描淡写挽留他:“没什么好避讳的。”
裴秘自然只当看不见。他向来擅长逢迎卫燎,何况即便以傅希如的身份不该对军事动向了如指掌,但终究是要参与进来的,既然卫燎不介意他知道,那么早晚都会知道。
傅希如并不做无谓的推辞,转手将承明交给奶娘。他正在学说话的紧要关头,何况还是个孩子,无论如何不能把他留在这里。
“啊!”承明对着他们的方向伸手,大叫一声,似乎在表示突然被放开的不满,奶娘连忙哄着他,迅速的退下了。
过不了多久承明就即将入睡了,湖上风凉,害怕他着凉生病,每夜都有人彻夜照看他,时不时探查体温,摸摸额头,喂水喂奶,卫燎目送儿子离去,内心又是一阵熟悉的温柔。
他生平所感受最多的,是焦灼,孤单,尖锐,从未料到有一天自己的欢喜和平和都寄托在这样一个幼小而柔弱的生物上,因此总是畏惧他太脆弱,太娇小,一阵风都能吹灭,于是只盼望着他尽快的长大,能握得住剑,能负担起山岳,这样才好叫他放心,不必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引发暴风,波及这个现在还一无所知的孩子。
承明走后,卫燎叫来黄门,吩咐他去请各处长官入宫。现在已经入夜,这动静注定要惊动京中,等到明日一早,几乎是所有人就都会知道出了大事。
然而既然已经是真的出了大事,卫燎也就并不在意这兴师动众的动静,吩咐完一长串需要进宫的人名,转而又命人拿来堪舆图,展开之后去看幽燕之地和回鹘接壤的地方,拿过那一封战报来对比。
这封战报发自范阳,出自云横之手,详细的战报还在后面,这一封十分简略,某年月日,回鹘某部与我麾下某军交锋,探得其大军动向如何,我方布防如何,现需粮草几何,叩首再拜而上,万望天佑,陛下有德之君,必得胜利。
卫燎没有真正打过仗,裴秘自然也是,于是都先看过战报,随后又看堪舆图。傅希如默不作声,暗中算过粮草的事,轻轻叹一口气,没说什么。
这之中其实也有的是门道和生意,云横要的粮草,朝中不一定能一次足额发给,首先是户部不一定能够马上筹措齐备,然后是他们不一定以为这数字不可削减,何况如何押运,怎么送到都是问题,前线战事如火如荼,朝中争论也一样激烈。
不取得一个共识,这要求就不能轻易被满足。
何况眼下只是短暂交兵,朝中仍需观望,未必尽信云横判断,往后还要派去督军,怕云横独断专行,横生变故。这督军人选,向来是皇帝心腹,虽然并不执掌军权,却因为直达天听而异常紧要……
傅希如正暗自思量,那一头诸位被宣召的大人们已经次第进宫。没有谁会不长眼到问一问傅希如,当下传看过那封战报,都沉默起来。这一战倒是早在预料之中,真的打起来也就只剩下怎么才能打赢,并不怎么惊慌。
天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大事,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来解决这些大事的,他们真正执掌天下,也就不会因为变动而畏惧,终日惶惶不安。倘若他们真的如此,那还怎么让天下信服?
国运必然昌隆。
这一夜十分漫长,直到天边露出熹微晨光,在宫中聚集的诸位高官这才散去,然而也并非各自回府,而是到各省都堂,去接着忙碌。傅希如故意留在最后,卫燎看出他有话想说,即使强打精神一夜,也不急着去休息,坐在御床上望着他。
人都散去了,宫人尚未进来,殿中寂静,甚至带着几分不祥,傅希如走到卫燎面前,跪下来握住他的手:“云横此人,说的话并不一定可信,陛下必须对他留存一份疑心。”
这其实是皇帝御下之道的头一条,卫燎被他握着手,一时想不起来挣脱,迎上对方的目光更觉得他情真意切,真心实意为自己担忧,于是既想不起来质疑,又想不起该怎么回答,走了神,听见自己轻轻地问:“你还知道什么?”
他知道傅希如的触手所至之地不少,只是始终无法猜透对方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四下钻营,又怎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却仍旧能做出这幅真挚从容的模样。
他在做什么,他要什么?
卫燎恍惚起来,好似自己是个柔弱无助的什么东西,被傅希如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