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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又被扣在枕上,下意识的挣动了两下,心里似乎是不服气傅希如这种控制欲的,但随后就忘了这件事,逐渐闭上了眼睛。
是沉沉暗夜里突然点起烛燎,一切暗中浮动的,都不得不显露形状。卫燎难免觉得难堪,又理直气壮,浑身上下都兴奋着,期待下一步何时开始。
他太清楚傅希如能给他什么了,喉咙干渴,皮肤发痒,如同将要蜕皮的蛇,只等着一场痛快的雨。
权欲终究要在这等欲念前面退出一射之地。
仿佛要缠绵至死的亲吻过后,卫燎意识涣散,喘息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是谁,在哪儿,做什么,甩开身上最后一件衣裳,勾住傅希如的腰,颤抖着单手去解他的衣服,另一手搂着他的脖颈,不让他离开自己身上,软着嗓子,滴着炽热蜜糖一般问:“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我有吗?”
傅希如在他颈窝咬了一口,厮磨温存,就是不说话,简直叫卫燎以为他已经酒醒了,他才抬起头来凝视他。
卫燎竟然看见毫无掩饰的深情。
傅希如在他脸上蹭了蹭,似乎有着无限的悲伤:“我想要你,你会给吗?”
一句话哽在喉头,卫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浑身发冷,几乎是瞬间就清醒过来,仿佛一盆冷水浇在身上,透心凉。
他不能说给。
或许现如今未央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所有的只有“皇帝”,这个东西给了人,他还怎么活呢?
好在傅希如是喝醉了的,不说话他也不会记得,更不会怎么失望,叫卫燎也感同身受的,是他那不知从何而来——或许是从幽州带回来的悲伤。
他们再也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了,又或者是从没有什么同一条路。
卫燎心头的火变成了斑驳不清的一滩湿迹,是灰烬,也是未曾燃烧透彻就熄灭的欲念。
他其实想说些什么,可傅希如搂着他倒下来,在他枕边睡着了。
卫燎不得不闭上眼睛,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太快入眠,可其实等到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昏,傅希如已经出宫了。
他在昏暗之中睁开眼睛,悄然起身下榻,捡起零落的衣服自己穿好,随后开门,走进了冬日的天穹之下,仰头看了一眼宫城之中灰蒙蒙的天,又回头看了紧闭的殿门一眼,下意识舔舐唇角。
是被卫燎咬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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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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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紫服
这天过后,其实无论是卫燎还是傅希如,都再没提过发生的事,和没有发生的事。
纵使烈火焚烧,也毫无痕迹一样,照旧是一对若即若离的旧情人,恪守位置的君与臣。
卫燎不是不挫败的,起来就狠狠地把枕头扔在地上了,连着几天在傅希如面前和没事人一样,可实际上宫里侍候的都战战兢兢,唯恐雷霆之怒降落到自己头上。
套话失败了,他还是不知道傅希如到底想要什么,他在想什么,甚至开始后悔,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一样,没来由的愤怒,在寝殿里团团转,也摔过一两回东西。
傅希如倒是没料到这么轻易就骗过了他,心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唏嘘。卫燎的试探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没料到其中发生的波折,也足够耗费他的心力,甚至有一段时间,不想再见到他。
物是人非,还要去面对最叫人难以支持,傅希如真的思考过称病的可能,但全家上下看了一遍,除了自己也没什么人可以指望了,无奈何只好继续打起精神在朝奉君王。
谢翊之给他带来消息,说是裴秘正在悄悄打听先帝时候的宫闱秘史,尤其是和那时候的琅琊王有关的,傅希如不动声色,猜测果然如此,给裴秘一个神秘的威胁,他就像是抓住线索一样,忍不住的要去探查。
查清过去又如何呢?要紧的是现下。
清河公主回京的事,这就算是定了,临近年下,天寒地冻,路上不好走,因此开春之后动身,到长安怎么也是二三月份了,傅希如寄出去两三封信,又间或入宫,和卫燎彼此都心不在焉的对谈,日子倒也闲适。
若是不去看厚厚冰层底下的暗流涌动,这日子始终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妨碍。
封印之后,卫燎其实也不会就此闲下来,祭祀紧跟而来,先是至圣先师,天地神灵,随后是宗庙祖先。他还年轻,身形会有变化,因此前几个月做好的衮冕也要拿来一一试过,傅希如再进宫的时候,正好就碰上这么一幕。
卫燎向来不耐烦试衣服,何况礼服厚重繁复,就算有人侍奉,不用自己出力,换来换去也够累人。他恼火的样子带着无法挥去的天真,倒不讨人厌,甚至像是甜的。
傅希如进来的时候他穿及膝的褶子,底下是一条赤红的裤子,没穿鞋,裤脚也撒开,赤足踩在地毯上,对紫琼发脾气:“都拿出去!”
紫琼看样子也是熟惯了他这幅脾气,不以为意,温声软语的劝说:“只剩下两套了,其实并不多,陛下……”
正说着,傅希如进来了,紫琼就闭了嘴,再也不说话,迅速的用手势指挥宫人,一起出去了。
这是有先例的,他们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卫燎就不爱有人留下伺候,先前傅希如刚回来,他们看着很怪异,紫琼也就不敢擅作主张,自从上一回傅希如和卫燎在偏殿那回事之后,她问过伺候傅希如进去,又送过一回水的小宫女,心里有了底,就一切照旧了。
傅希如问过安,在黑着脸的卫燎面前坐下了。
卫燎日常戴的是很简易的冠,他头发太硬,沉了压着头皮疼,里头一根犀角簪,头上雕成张牙舞爪的龙形,和现在这个场景表情,说不出来的合适。
傅希如不知怎么很想笑,但他是个仪容端方的君子,低头清一清嗓子,忍住了。
卫燎独自坐着气了一会,又觉得不太对。为一堆衣服生气,怎么看也不值当,于是就平心静气了,赤着脚从胡床上下地,到堆山填海的衣服里头找东西。
他拿出来之前,傅希如可真不知道那是一件紫服。
随后,傅希如意识到什么事不太对劲:本朝三品以上官员服紫,卫燎今日试过的都是衮冕朝服,怎么也不该在里头混入一件紫服,除非是他自己要来的——果然,卫燎又摸出一个金鱼袋。
看来今日叫他进来,是卫燎要落子了。
傅希如不说话,用眼神询问。
卫燎拿着袍子过来,往他腿上一扔:“看看。”
其实没什么好看,天下紫服,多半都是一样的,卫燎拿来的这件,青紫之色,质地是上好的绸缎,有流水一样的暗纹,大约是凤和鹤,沉沉光华在上头散开,说不清是权势的光辉,还是衣服自己的光辉。
卫燎又找出玉带,甚至还找出了一件细白绫的中单,都堆到傅希如身边,又像是命令,又像是询问:“换上试试?”
傅希如用手拂过膝上灿烂的紫服,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手修长,肤色白皙,怎么都晒不黑,衬着沉冷的青紫色,卫燎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目光,跟着看过去,一直到傅希如迷惑的,嗯了一声。
他快要绷不住这幅若无其事的面具了。
“不换上试试吗?”
傅希如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低头看了看那件紫服。
本朝只有州县两级,州又分上州,中州,下州,刺史官职各不相同,幽州人口众多,本该是上州,可从先帝起,因在幽州设置了节度使,总掌军政大权,刺史的官位也就降下去了,从四品的也有。
到了卫燎这时候,幽州,平卢,范阳三地节度使是同一个人,云横的权欲不重,只因他已经习惯了在驻地内称王称霸,刺史理所当然成了他的属官,傅希如做幽州刺史的时候,已也不过四品而已。
四品服绯,三品服紫,差只差一步,但这一步就是天壤之别。本以为要穿回这身衣服,总得费一番功夫,却不料是卫燎自己拿到他面前的。
他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可卫燎知道作为君王他该要什么吗?
卫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见他静默,若有所思,就又回身,从架子上拿了个匣子下来。
那是个精铁打造的匣子,镶饰明珠宝石,窄长,往桌上一放,沉甸甸的一声响。傅希如认识这个匣子,也知道从前里面装的是什么,一挑眉,看到卫燎毫无卖关子的意思,打开了锁扣,往上一掀。
里头果然是一把剑,红绫堆簇,拥着着鲨鱼皮的剑鞘,几乎塞满了整个匣子,里头的剑没有装饰,长六尺,剑耳向上翻卷,傅希如知道剑脊上往两侧,是寒星一样流淌的冷光。
他看着剑柄上镌刻的名字,突然很想叹息。
那是剑名,龙渊。
这自然不是盛名蜚著的那把古剑,所谓“欲知龙渊,观其状,如登高山,临深渊”者,而是建朝之后,开国皇帝命人根据古籍重铸的十二金剑之一。此物只赐予皇室贵胄,比如废太子的太阿,比如卫燎的龙渊。
他登基那一天,傅希如做他的前导官,要佩剑的时候,卫燎把龙渊赐给了他,出京的时候傅希如没带,卫燎又收了回来。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傅希如面前。
“还给你。”卫燎知道这时候似乎应该调动些感情,可他反而说得干巴巴的,见傅希如愣了神,这才换了一口气,找回一点感觉,俯下身佯作认真的端详他:“怎么,你不该谢恩么?”
傅希如比他反应还要迟缓,应声和他对视,弯了弯嘴角,很乖顺听话的样子:“谢陛下。”
没有人说为什么还回来,没有人问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已经达成了某种牺牲,或者平衡。
卫燎想贴上去,又不得不退后:“换上衣服我看看。”
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看起来是很温顺的,荆棘都褪去了,语气温和而收敛,即使这要求并不因此而合理,傅希如也无力去拒绝了。
他站起身,自己脱衣服。
这回不如醉中急切,脱起来其实很顺畅,随手扔了腰带,傅希如仰头一层一层扯开领口,往下脱衣服。卫燎拿了中单,那意思大概就是要让他脱到底,没得敷衍。
卫燎退后两步,靠在桌边看着,目不转睛。
他就知道,傅希如身上的伤绝不止于脸上,只是那天没工夫细看,更不能探索,十分可惜的什么也没看到,今日这个时机,就正好。
幽州地处要塞,偏僻又危险,虽然是个刺史,傅希如也没能免去经历险情,胸口一道刀疤,差点触到肋骨,腹部又是一道。
礼部准备公服,肯定不会准备裤子,于是卫燎的目光到腹部,也就到底了。他不动声色的再往上,看着傅希如已经脱完了,弯腰去拿中单——卫燎忽然改了主意。
“不用穿了。”他上前径直拎起那件公服,不叫自己太注意傅希如好像自己散发着热度的胸口,腰腹,也不看,似乎很有理由的要求:“穿这个试试就行了。”
说得道貌岸然,傅希如不得不犹疑,卫燎劈手夺过他手里的中单一扔,傅希如也就只好从命了。
公服形制注定不能里头什么也不穿单穿一件,它本是为了彰显威严,要极大程度的消弭个人在其中的特色,这样往上一穿,无形中透着一股不正经的气息,卫燎伸手替他拢起衣襟,用腰带系紧,意味就更加明白了。
他手里还攥着金鱼袋,却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