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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长风内力在这时候用不出来,又要去斩落其他箭,分身无术。只得努力侧过身子,尽力躲闪。
叶云奇的箭极为厉害,接连三箭,锐不可当。最后一箭如穿云破日,顿时射中了贺长风袍子,整根穿过,将腰际的布料竟然直接扯下,钉入了身后冰层。
贺长风冷汗涔涔,腰间灌入寒风,觉得自己很可能会生生被耗死在这里。
正在这时,他忽然看到叶云奇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扣在弓弦上的手指似是抖了一下,顿时撑起力气自此处下手,催发剑意,朝着叶云奇攻去。
借着冰地反射出的光芒,他裸露在外的腰侧桃花印记更为鲜艳,几乎灼伤了叶云奇的眼睛。
叶云奇的肩膀一颤,闷哼一声,贺长风的剑已刺入他右肩。
弓箭砰得摔在冰上,叶云奇的大氅上渗出一团鲜血。周围齐齐惊呼,上前就要查看他的伤势:“叶城主!”
贺长风趁机收剑猛冲,往西南一闪,终于突出了重剿。
他奔出了二三十里,才敢撑着剑休息,转头去找千白鹤和风涤尘。
他的衣物被箭扎出好些洞,手臂一侧更是鲜血淋漓,缓缓流到地面。
贺长风咬了咬牙,将臂上的箭镞拔出,撕了衣袖包住伤口,几乎甫一呼气,就能看到眼前的白气都被冻在空中。
他还未找到那两人,那两人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千白鹤惊叫一声:“你怎么这么惨!”
贺长风一言不发,眸色阴桀,遽然扑到她面前,用剑指着她的胸口:“你在轮值表和地图上都做了什么手脚?给我假图,就不怕我杀你么?”
千白鹤急促地叫了一声,鞭子甩出,缠上他的剑:“贺长风,你不要冲动!我没有骗你,这种事关重要的大事,我绝对不会故意谋害你!”
“我不信你!”贺长风脸上蒙着一层青气,揪住她的脖颈:“塞姑的解药我都给你了,还抓着不放么?你怀里却是什么?”
贺长风一把捞出她怀中所藏的地图,冷笑着展开了,拿着自己的比照:“我们三个人的图都不一样,你是在逗笑话么?”
“不!我拿到它们的时候,明明还是一样的!”千白鹤脸色惊惶,不似作假,“不可能的!我检查过……一定有内奸!”
她声嘶力竭地尖叫一声,贺长风缓缓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将她一侧琵琶骨一剑穿透了。
——“阿依敏罕,别以为我不敢对你下手。你对我下手前,先想想自己有多少斤两。”
他面孔狰狞,想到什么事一般,深蓝的瞳孔几乎逐渐扭曲:“都想害我么?——我倒想知道你能不能成功,你一条胳膊被我所废,我倒看武功折半的你如何害我。”
千白鹤痛极,左手已经无法运转,右手怒甩而出,鞭子啪地抽至他后背,扯得衣袍撕裂,血肉外翻。
风涤尘从没想过贺长风先出手重伤她,忙冲上去就要分开两人,怒道:“贺长风,你在这时候发什么疯!教规你都忘记了么?又明知故犯!”
“她给我假图,差点让我死在那里。故意为之,我为什么不能还回去!你给我让开!”贺长风的声音字字铿锵,手下剑风不停,双方甚至招招都用上了拼命的招式!
千白鹤遭他突然发难,重伤之下强撑一口气,亦不肯吃此大亏。
风涤尘见她伤口极深,不断流血,便刀刃插入,落到贺长风身上,期盼他能停下手。
贺长风身上中刀,却不就此收手,反而愈战愈勇,直到流血过多,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他又被带入了刑堂。这地方他已来过一次,这时候自然一回生二回熟,不用多作解释,伸出手任刑罚卫铐住。
和他一起在的千白鹤、风涤尘和他一模一样挂着彩,戴着镣铐。她恶毒地剜了他一眼,厌恶地嘶喊道:“贺长风,你给我等着!”
贺长风语气讥刺:“你先等着怎么向教主交代吧。”
这次审问他们的,却不再是教主,而是刑罚司长老,名叫摩回。
摩回先问贺长风:“为什么出手伤人?”
“呵!”贺长风嘲笑一声,目露不屑,指着千白鹤道:“阿依敏罕给我假的情报,害我深入险境,自己却和风涤尘一起逃之夭夭。我差点死在箭下,你说我能不生气么?”
他见摩回没有说话,便又继续道:“我拿着两幅图一比较,就发觉自己的是假图。阿依敏罕却抵死不认,反倒抽着鞭子要来打我。我若不是躲得快,就被她杀人灭口了!”他凛凛地对着千白鹤,一脸受了多大威胁的样子,若不是风涤尘知道是他先出的手,几乎都要信以为真了。
“血口喷人!”千白鹤勃然大怒,照他所言,竟是为了保全自身才不得不出手打伤自己——可他分明就是先行出手!
若只为自保,根本不需要穿透她左侧琵琶骨,害她从此再也无法灵活使用左臂。
摩回自然不傻,不会听贺长风胡说八道,而是问风涤尘:“此事当真?”
这个烫手山芋抛给他,他心中咯噔一声,觉得不管怎么说,都要得罪两人,索性说:“当时我也在场,看到阿依敏罕给贺那的图的确是假的。但……后面我却未看清是谁先出的手。”
摩回冷若冰霜的脸上现出几分气急败坏的笑:“好啊,你们三个,一个个都不肯说实话!我倒是先得问一下贺长风,你的任务完成了没有?”
贺长风成竹在胸,掏出一物奉上:“还请长老鉴定。”
见到那断为三段的斩月剑,摩回神色稍缓,稍后又痛惜不已:“我教圣物斩月,竟然就此而断……不过你既然以此种方式拿到此剑,想必那个人重伤将死。”
贺长风淡淡道:“断了没什么,重铸一次。”
摩回连连摇头,叹息:“斩月不是一般剑,难以原样复原,若要重新铸造,只能另寻一块材质相近的矿石,再如何,也不是最开始的一把了。”
他道:“这次你们三个都完成了任务,很好。然而,同门相残是大罪。贺长风本就有罪,功难抵罪,从今日起不得自由行走,罚于山中冰谷内同奴隶一起敲冰;千白鹤传递假情报,不思悔改,理应入地牢之内,但念在你身上伤势过重,罚幽闭,誊写教规百遍;风涤尘有功无罪,阻止同门相杀,前去领赏。”
贺长风叹了口气。敲冰历来只有奴隶和犯人才会去做——敲下来的冰,要亲自拖到专制的冰窖内,码成小块,以备教众夏天喝茶消暑。冬日寒冷,在这种地方敲碎冰块,是个很重的体力活。
不过这种代价能报一箭之仇,倒也不错。
他吃过一次大亏,现在有了前车之鉴,对谁都不信任,锱铢必较,和千白鹤一样,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有仇必加倍奉还。
可他此时却未发现自己的异样,只觉得心尖时而闷得喘不过气,又尖锐地满怀恶意,无处发泄;时而又舒畅快意,不可名状。但若他早日察觉这些状况,只怕也就不该叫贺长风了。
第35章 断剑5
冰湖内,数列被罚至此处的犯人正在费力敲冰。因为要用到手的力道,所有人的手镣都长得可以拖到地面,时不时能听到叮叮哐哐的相击声。
贺长风面无表情地跟在他们身后,手上连工具都未带,却是一动不动地目视那些人一点点砸开湖面。
有人似乎发现了他并未加入其中,张嘴骂道:“喂,杂种!你站在这里等着吃白饭么?五百斤冰,都等着我们来替你取?”
说他的人一副纯正西域人长相,自然是觉得自己的血统更纯正。飞星教也看重血统,便连这些囚犯,都要依照相貌划个三六九等。
贺长风转过头瞥了他一眼,一双深蓝的眼睛幽幽凝视着他的面孔,接着沉静道:“杂种?”
那人被他这么一瞪,竟感到背后压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流,头皮发怵地一凉,好似阵阵冷风都穿进了血管。他哆嗦了一下,转转眼珠,悄悄昂头避开那对泛着杀气的眼睛,告诉自己鼓起底气,挺着胸大声说:“对!你这汉人的下贱杂种,一看就是奸诈的汉人。连东西都不带,就像混在这里白白捡功劳!”
他话音刚落,啪地一下,脸上结结实实被贺长风打中,一颗牙咕噜滚到冰原之上。
贺长风擦了擦手,厌恶地拧起眉毛:“杂种?我父母就算一方是汉人,我也绝不是杂种。”
那个人捂着腮帮,口齿不清地叫着:“——杂种!你偷懒!”
这话令当场众奴隶集体变色,纷纷叫唤起来。敲冰的事自然是大家一起完成份额,现在贺长风两手空空,显然抱着不干活的心思,顿时炸开了锅。
不知道是谁先出的手,一拳打在他的身上。
贺长风一动不动——和这些蝼蚁计较,实在没劲。
反正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功夫。
他没有还手,也没有反抗。任由囚犯们将拳脚落在他身上。
偶尔会有些痛感,可他却在这短暂的疼痛中发现,自己的心似乎是一池不会流动的死水,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
等他们打累了,贺长风躺在冰层上,眨了眨眼,无神地急促呼气,面容几乎被呼出的白雾罩得模糊不清。
他头脑很清楚,却在这时候莫名地想起一个人,一个他不想见到的人。
那个人……那个人的面孔,近在眼前,两点寒星般的眼睛低垂,金冠锦带,倒不知在想些什么,怔然出神。
贺长风没头没脑地伸出手,向空中虚虚一抓。
——自然是抓不到的。
他闭着眼睛,身下寒冷的坚冰仿佛在嘲笑一般,无情地告诉他,这里是飞星教。
再度睁开眼,贺长风发觉,竟然自天上飘来许多细小的雪花。他忽地十分想见到叶少思,一旦想起他的样子,贺长风就没法平静下去。
他起了身,转过去对狱卒说:“我要出去。”
那人白了他一眼:“想出去,先去码一百斤冰。谁都不能避免。”
贺长风哦了一声,拿了铁具,不多时后就回来了。
他背后拉着一个专门放冰块的木车,上面整整齐齐码了许多冰块。
狱卒惊讶地说:“抢来的?”
贺长风摇头,将自己发红的手指给他看:“自己弄的。我可以出去了么?”
狱卒摇头:“你得等一阵子,直到有信息传来。”
“我等不了那么久!我现在就想……”贺长风猛然地叫了起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扯过对方的胸口,眼睛发红,如恶鬼般煞气冲冲。
狱卒吓坏了,舌头打结,说:“最、最近这两天,武林盟那边攻势很猛,已经连续夺走几处重要据点,摩回大人率人前往…他下的命令,只能他来决定…怕、怕是、得三五日!”他说了几个地点,贺长风闻之不禁手指颤抖,面上血色去了十之七八。
那几个地方都极其难以攻下,怎么短短几天内被夺走?除非……除非有人极度熟知地形,知道哪处防守最弱。
那日千白鹤的图,说不定真的没有作假。
如果当真如此……有内奸从中作梗,一手出谋划策,煽动他们亲入武林盟,造成已经成功烧毁粮草的假象,假装撤退,以此降低戒心。然后又挑拨离间,从内激化飞星教内各个矛盾,趁虚而入,里应外合,一举夺取那几个据点。
这个猜测是对的话,那个人的手段倒是真的很高。
贺长风惊愕地道:“不行!我必须先出去!你快让我出去!”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