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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江山-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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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二定是向丁奉讨主意去了,”顾蘅轻蔑一笑,“元三嘛,呵!丁同辉又岂是个安分的?”
  “还有一件大事,”顾书言放下茶盏,道,“燕来宫那名宦者,已经被太子的人寻到了。”
  顾蘅笑得愈发冰冷:“如此,可就有趣了……”
  顾书言嘴角微抽,心道哪里有趣了?
  顾蘅瞥向他,道:“你不必担心那名宦者会丢了性命。元二是个仁柔的,他不会杀了他的。”
  顾书言被戳中了心事,尴尬地轻咳一声,“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话可是你说的。他看向顾蘅。
  “不错,不拘小节……总会有人在这场巨变中丢了性命,”顾蘅看向他的目光隐有两分柔和,“可是,你的心还是会软,会不忍心。”
  顾书言叹道:“你说的对,大奸大恶、祸国殃民之人,我恨不得将他们立时绳之以法;但这样无辜的小人物,我总是看不得他们被牵连进来。”
  顾蘅颔首:“你是仁者。仁者治国,寻常百姓才能过得好。”
  顾书言见她很有几分落寞,忆起自己方才介绍齐鸿烈随军出征的详情,忍不住劝道:“齐大人是久经战阵之人,又是公认的‘福将’,你放心,他此去必定平安。而且,他只是监军使,用不着冲锋陷阵。”
  顾蘅目光幽深,道:“道理我懂。总归是亲情,割舍不断。”
  她说着,轻笑一声,似是自嘲般:“我的修行到底不够,若是师父她老人家在……”
  她的脸色遽变,肌肉狠狠地抽搐两下,右手掌下意识地按向左胸口,下一瞬便是猛然抬起,捂在了口唇上。
  顾书言也被她突然的状况惊住了。
  “怎么了这是?”他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拂向顾蘅的手掌。
  却被顾蘅倏的躲开。
  “无妨……只是身体突然不大舒服,少陪!”顾蘅好不容易顺上一口气,一股脑说罢,转身急奔自己的闺房。
  顾书言伸出去的手犹尴尬地扎在那里。他盯着顾蘅单薄的背影,唯有一声叹息——
  怎么可能是“无妨”?
  能让她失态若此的,该是怎样的难受与痛楚啊!
  可是,他不能无所顾忌地追上去。他很清楚,那是顾蘅的自尊决不允许发生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虐的,怎么可能只虐小元一个人?虐她的心+虐她的身,才算虐得完整啊~

  ☆、第三十九章

  闺房内。
  滴答——
  滴答——
  水珠儿顺着顾蘅的面颊; 滑下她的嘴角; 在下颌处滴落在她身前的净手盆内。透明的颜色; 不同于之前抑不住翻涌上来; 又滴落在手盆内的鲜红。
  顾蘅怔怔地低下头,看着手盆。那里面的水已经不复之前的清澈; 隐隐泛着浑浊的颜色。那是因为其中掺杂了来自她身体内的鲜血。
  她恍惚失神,抬起之前覆在口鼻上的那只手; 凑在鼻端。
  锈铁的气味; 那是血的气味。
  她知道自己流了很多血; 多得她搓洗了三遍,都无法彻底驱散那股骇人的气息。
  顾蘅不怕死。从某种角度来说; 她是渴盼着死的。
  但; 她不肯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那个天大的仇,她还没报。她没面目下世去见那个人。
  因为清楚自己还有多少时日,因为清楚自己还有什么事要做; 顾蘅很努力地让自己在活着的日子里,能够像一个康健的正常人一般。
  她的医术很精深; 顾府也不缺金贵的药材。对于她的所有要求; 顾书言从不吝于给予。
  饶是如此; 她的身体状况还是每况愈下。
  这样不堪的身体,让她如何去完成那件大事?
  顾蘅焦躁地抬起头,看着镜中苍白而略显陌生的脸。
  缺失了血色,缺失了健康,再美好的姿容; 又能如何?
  连日常的作息都无法囫囵完成,何谈耗费心神成就大事?
  顾蘅的心内火炽般熬煎。
  她不信,当初自己苦苦哀求来的师父的承诺,师父会爽约。
  师父……
  顾蘅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在这间空旷的、只她一人的闺房内,她霍地拉开了自己左侧的领口。
  那半幅罗裙被她扯在一边,她又扒开了自己的中衣与内衫。
  一侧的锁骨裸。露,胸前大片的肌肤显于镜中。
  纵是她吐了不知多少次的血,纵是她体弱不堪,那片肌肤依旧莹白若脂玉。
  顾蘅没心思去欣赏自己在镜中香肩半露的光景,她的所有注意力皆投注在左胸口,坟。起的淑。乳之上的寸许大小的芙蕖之上。
  那是一朵怒放得恰到好处的芙蕖,慵懒美人般斜躺于她的心脏之外的肌肤上。荷瓣层层叠叠,烘衬出当中的蕊心。
  任谁看到这朵芙蕖,都会以为这是某种纹身。
  大魏女子,不是没有纹身的。但纹在胸口这等女子的私。密之处,实是不可思议。
  顾蘅却清楚得很,这小小的物事,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自她出生,成为顾蘅的时候起,她便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了。
  犹记得刚降生的时候,包括顾夫人在内的,所有见识到这枚芙蕖的人,无不将襁褓中的顾蘅视为“大有来历”,甚至传言她是“天女下凡”。
  这个传言,越穿越神。
  那时候的顾蘅,已经带着前世的记忆。她实不愿让自己的降生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其他人的特别关注。
  然而,那时候的她,苦于不能开口说话,又不能写字,只能忍耐着。直到这具小小的身体,终于有了说话的能力的时候,顾蘅逮着了一次与顾书言独处的机会,不得不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可以想见,初听到她所言之事的顾书言受到了怎样的惊吓。
  在这件事上,顾蘅无比庆幸自己是借用了顾书言女儿的身体。因为顾书言当年对她的那些没有结果的情意,她能够让顾书言相信自己,并按照自己预定的方向走下去。
  顾书言最终选择相信了顾蘅,并替顾蘅在自己的夫人那里遮掩,除非“父女”独处的时候,绝不让第三人知道这其中的真相。
  顾书言更想尽办法,让当年见识过这朵芙蕖,听闻过这多芙蕖的所有人停止了议论。几年之后,这件事也就慢慢地被人们淡忘了。顾蘅于是如愿得以一个普通世家女孩子的身份长大。
  若是当年为顾蘅接生的那名产婆,如今见识到这枚芙蕖,就算她还记得当年事,恐怕也不认得这物事了。
  曾经,这枚芙蕖是桃粉色的,它晶莹剔透,栩栩如生,仿佛刚刚饱洗了晨露般可爱;而此时,镜中的它,层层叶片不复曾经,连同中间的蕊心,都已经透出了灰败的暗哑来。
  它在昭示着自己生命力的流逝吧?顾蘅想着,她的眼中也透出黯然来。那是与灰心、颓败相关的情绪。
  若她的生命力即将消失殆尽,过往的种种努力,又算什么?
  难道要功亏一篑吗?
  【映儿,十八年,你只有十八年的光景……】
  师父的话,言犹在耳。
  顾蘅不信师父会骗自己。
  师父从来不认同自己的决定,但她老人家既然答应的事,便必会做到底。
  十八年……
  她还有一年有余的时间,这副身体何至于此?
  顾蘅左拳攥紧,手指抠进了掌心。每当她情绪有剧烈的负面波动的时候,或紧张,或颓败,或气恼的时候,她便会不由自主地做这个小动作,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过。
  所以,她没法亲眼看到那昏君身死的那一天了吗?没法将他加诸于那人身上的屈辱报复于他了吗?
  顾蘅好不甘心!
  她低喘着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张脸,云虚观的偶遇,刻意模仿的字体,上书言事……所有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步步算计,只为那昏君跳入她的谋算。
  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吗?
  顾蘅盯着衣衫半解的左胸口,那枚灰败的芙蕖在她的眸中跳动。
  她恍然明了——
  师父没有骗她。师父说她能活十八年,她便能活十八年。只不过,康健活泼是十八年,缠。绵病榻也是十八年。
  她又怎么可以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于病榻上虚度呢?
  那样的话,她宁可立时死了。
  顾蘅忽的笑得残忍,那是对仇人的残忍,更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已经想明白,该怎么做了。
  何必要等到那良辰吉日才能被迎娶入宫?她为什么不略施小计,提前入宫?
  只要入宫,何愁大事不成?
  魏帝在榻上躺了五日,便能坐起来饮食了。虽然饮食有限,但好歹又有了气力。这让他很是满意。
  而更让他满意的,是范朗。
  自从他病倒那日,太医院主事孟院首露了一面,便没再出现过。
  魏帝只得到奏报,说是孟院首告了假。因着游总管的缘故,他无从得知孟院首之前何等急迫地想要见他,禀告查探出的他可能中。毒的隐情。
  身为太医院的院首,竟在天子有恙的时候告假,这让一向偏执刚愎的魏帝大为不悦。他立时贬了孟院首在太医院的职位,将这几日决断自己的药方子,医治自己颇见功效的范朗提拔到了院首的位置上。
  他却不知,范朗升了官,成了太医院的主事,从此以后,算计他更方便了。
  且不说曾经的孟院首如何,单说魏帝。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好了个七七八八,他终于能够正常每日早朝了。
  不过,还有一件言说不得的憾事:自那病后,魏帝发现自己人事不得了。
  这让他很是懊恼。在病愈后头一夜宿在凤仪宫,起了兴想要与韦贤妃行。房,却以失败告终之后,他便再不肯去凤仪宫丢脸了。
  韦贤妃自然体贴地宽慰他,魏帝于是更加觉得对不起她,珠玉玩器赏了不少。
  之后,他连着几日先后宿在几位新贵人的宫中,却也可悲地行不得。他气恼地责骂了两位美人,三位嫔,又招来范朗咆哮了一通。
  范朗心中暗骂糊涂昏君,面上却是一派的恭谨,回说是因着前些时日陛下病了,心火上炎的病症,必然要多用些泻火滋阴的药物,难保不会影响了肾气。不过,请陛下放心,这一切都是暂时的,臣用上几剂药,很快便会见效的。
  魏帝现在十分信任范朗,范朗如何说,他便如何信,忙命范朗下了方子,着人煎制。
  他却不知,他身体里的毒质已经开始起效,再配上范朗那壮。阳的药方子,只有死得更快的份儿。
  宫闱内让魏帝气恼的事,还不只这一件。
  对于燕来宫的人与事,魏帝从没放松过半分的关注。而某一日,他无意之中听游总管说起宫中最近有好几名内监患了谵妄之症,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是否该让太医院的大人们来给瞧瞧。
  魏帝疑心重,便上了心。细问之下,其中一人似乎曾在燕来宫侍奉过。
  魏帝大惊,忙命游总管去查证。
  果然查出来,这名内监竟然莫名失踪过两个时辰。
  那名内监神志错乱,已经说不清楚自己经历过什么了。
  魏帝又命游总管去细查,发现那名内监失踪的日子正是秦王出征那日,而具体的时辰,正是诸皇子分别之后。
  魏帝得到游总管查实的结果之后,便沉吟不语。
  他首先怀疑的就是太子,因为东宫的所在,想要在禁宫内做点儿什么,简直太方便了。
  但他又不敢凿实,毕竟,没有直接的证据指明就是太子所为。
  然而,接下来,顾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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