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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正自尴尬,却见皇上开口道:“母后放心,听戏只是一种消遣,儿臣不会耽误政事。”为太后奉上一杯茶,又说“儿臣殿里菊花开得正好,回去儿臣命人送些与母后,望母后万福金安!”随后方起身告辞。
看着天色尚早,杨显想陪青萍再去御花园云茵湖边散步,刚到御花园南门口,便见媚妃带着几个宫女从西边小道迤逦而出。青萍看那为首的女子白色内衬外轻罩紫色丝罗,说不出的明艳华丽,瓜子脸下巴尖尖,一双狐狸眼灵活地长在眉下,眼波未动已有妩媚妖冶之态,而生又一副水蛇腰,一路行来嬛嬛袅袅、妖妖娆娆。这媚妃先向杨显行礼毕,粲然笑道“陛下邀请臣妾等中秋赴宴,不知臣妾是否有福再听青萍公子雅声呢”说时眼睛斜斜地眄了青萍一眼,妖媚异常。杨显这时也看向青萍,并不想勉强他。
“小民愿为效劳,只是想请师弟进宫同唱一出。未知陛下可允?”青萍说毕看着杨显。
林媚却看向两只鸟。“陛下,不如教这流金云锦,到时让它与青萍公子对唱,岂不更有趣?”双眸明亮,目光显得天真又期许,当然,天真之外未尝不藏着狡黠。
青萍心里更添郁闷,今天果然出行不利。杨显倒不恼:“爱妃说笑了,即是如此,届时便接季宽进宫吧。”
中秋节辗转即至。
皇上举办家宴,邀太后及后宫诸嫔妃同至御花园饮酒赏月,此外还请了关系甚近的东王杨宏作陪。却不见青萍在。宴会设在了云茵湖上凌烟亭里,如寻常家宴一般,并未作过多装饰,唯有几案十分讲究,是使用的一套流波水晶。这套几案便是皇上平时也很少用,算得上皇宫内典藏的上等珍品,据说是古代一个著名的器师因感于高山流水之音而制,通体是一个整块的水晶,如此巨大的水晶已是罕见,更为罕见的是这水晶桌面下尤驻了一泉活水,乐声起时驻水亦随之流动,波光粼粼一如湖面,映得整个几案玲珑剔透、崇光泛泛,实在妙不可言。而几案中波光粼粼的水光融入烟波浩渺的湖面,更是让人如入仙境。在坐的各位佳人盈盈握着手中一样精致玲珑的水晶杯,举杯同祝太后福泽千年、陛下万寿无疆。
杨显看着此情此景,心底泛起柔软的涟漪,原来这孤独又压抑的皇宫也有美丽安逸的时候,他几乎就为了此时的温柔而原谅了过往的痛苦。“朕继位这五年以来,多亏了太后教导,还有后宫之中你们的支持,总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朕或有思虑不周照顾不到的地方,一时委屈了你们,愿你们体贴朕的辛苦,朕敬你们一杯!”
那些被冷落许久的嫔妃此时几杯酒喝过,心已被浸润,又望着明亮皎洁的圆月,晶莹透亮的几案,看着这纯净澄明的世界,一时余念皆抛,心也变得如这清明世界一般干净起来,不免感念起皇上昔日的体贴,亦颇为动容。这时音乐又恰到好处地响起,乐师演奏的是一曲《春江花月夜》。此情此景、此月此生,花开月明、夜宁天净,芳华正茂、流年不老,谁人不望国世长安繁华永在!
在这最美的时刻,陈蕙兰以一种寻常妻子看自家丈夫的神情关注着杨显,看他展开欢颜,她的眸光变得柔软缠绵;杜惊红携手她身边形容尚小然娇俏可爱天真纯洁的蓝铃,两人正对饮欢谈;林媚摇曳着云鬓间步摇垂下的流苏狐媚一笑敬了杨显一杯酒;而虞婉樱只是出神地望着杯中酒和酒中月,朱唇微扬难得地绽放出柔美的笑容;唯有东王恭敬地向太后敬酒,讲笑话博她开心。在这最美的时刻,杨显走神了,他想起了不在场的青萍。
一曲终,万籁俱静。良久众人又觥筹交错地谈笑一番,青萍方和季宽出。
青萍和季宽精心准备的是《霸王别姬》,季宽一身黑色蟒纹绣袍,身材伟岸、气势非凡;青萍身着红色金丝绣衣,脚穿白底锦缎绣鞋,头戴珍珠簇秀发钗,流风回雪、移步生花。其衣饰之精丽之美艳,便是在月光下,也丝毫不减其华。画屏清幽,烛影摇曳,但见虞姬唱曰“大王,容臣妾敬您一杯!”声音柔美悦耳,曲调清和轻慰。那项羽执杯一饮而尽,不待虞姬为其斟酒,自顾斟了又饮。只管闷闷饮酒,并不言语。虞姬朱唇微启、贝齿含光,眼波濛雾、眉尖颦蹙,转眼一寸忧虑却化三分温存“大王,天色已晚,且安歇吧,养精蓄锐待明日再战!”语气软糯,声音一分甜一丝暖一缕缠绵。音乐亦轻巧若风过青丝、雪落梅花。项羽执其手放于耳畔,化糖之软、柔若无骨。而伊人那双眼秋水盈盈、含情脉脉,任是无情之人也不免动心。
突然,音乐陡转,漫天落花变成飒飒秋风,说不出的悲凉萧索,远处隐隐传来楚地歌声,那歌声越来越浓密,越来越清晰。两人大惊。携手出门而望,一股寒意浸入心底。“难道汉已完全取得了楚地?何以楚人如此多!”项羽怔忡片刻,仍回账饮酒。几杯尽,项羽情不自禁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曲声悲壮而苍凉,无奈而哀伤,有千般不甘,有万分留恋,有一种最化解不开的牵念。
虞姬双眼含泪、悲不能已。乃强抑悲伤而唱:“大王累了,且坐暂歇,容臣妾为您再舞一曲!”虞姬翩然起舞时伴乐变得清泠,清脆的仿佛月光抚触水面的声音。仰头长舒广袖,天地辽阔,衣袖飞舞着冲向天空,仿佛在叩问苍天;闭眼曳带旋转,无物无我,衣袂天女散花般漫天纷扬,仿佛要冲破束缚,绝尘而去;盈盈点点,含泪而笑,双臂身前上下舞动,边舞边退,飘带如凤舞九天、龙腾深渊,迂回婉转、起伏难安,牵牵绊绊、延延绵绵。那一支舞,仿佛是用整颗心用整个人生在跳,在月光下有种牵扯人心、舞动命运的力量。
虞姬舞罢,轻轻走至项羽面前,缓缓屈身蹲下,双手柔柔地扶在他膝上,痴痴地看着他。但见她红唇微动,却是低语柔呢:“臣妾想一直陪在大王身边!”言毕把头轻放在手背,泪悄声滑落。项羽抬手温柔地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两人相对静默了半晌,却见虞姬起身,又深深地看了项羽一眼。那一眼,仿佛漂泊之人对故土的怀念,仿佛流离之士对襁褓的眷恋,那一眼,明明有着绝望的忧伤,却也有最柔软的温暖,那一眼是如此绝美如此凄艳,以至于杨显在以后数年的时光中无数次动怒但每想至此都会心软。
那是虞姬的最后一眼,她看着她这一生的挚爱。抬手。挥剑。
“爱妃——”一声响彻天地的呐喊。
她终于躺在了那个最温暖的怀抱里。他的怀抱,她的归宿。
同为虞姓的虞婉樱用丝罗手帕偷偷地擦掉脸庞的泪水,可悲伤却无法抹去。在同一个城市,在同一片月光下,却再也见不到他。
这一幕落在陈皇后眼中却是无限心酸,能死在爱的人怀里,何尝不是一种幸运,最遗憾,他从未看你一眼。
杜惊红微微点了点头。平素只道虞姬之死实在是别无选择,有点殉葬的味道,生而为女人对自己的命运从来都无法掌控。一直在想,也许她最后留在人世的是一个笑,是对生前种种的嘲弄,以及对终将解脱的胜利般的愉悦。现在看来也许虞姬果然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在爱里,没有生死,没有臣服。
蓝铃虽懵懂,也隐隐感受到了那种惊天动地的力量,仿佛有一天一旦降临也会把自己席卷而去。她紧紧地握住贵妃姐姐的手,有点难过,有点害怕,还有点紧张。
反应最平常的却是林媚。她最是受不了这般痴痴缠缠纠纠绊绊的,仿佛理不清,如此烦乱。何至于呢!作为一个女人,开心就留下来,不开心就离开,怎能把自己搞得这般悲悲戚戚的。她想。我不愿。
一时宴会既散,众人各自回宫苑不提,青萍和师弟因得皇帝赏赐御酒,正在把酒言欢,却听得皇上言:“逸儿,教朕唱戏!”他当众如此喊他,还是第一次,又有季宽在场,青萍不免尴尬,推辞道:“陛下,夜色已深,不如改天吧!”杨显此时站在案边,向他伸出了手。青萍左右为难,倒是师弟用脚在案下轻点了他一下,他方把手递于杨显。“你们领季宽回住处安歇!”杨显吩咐过周边宫女,又令众人不许跟随,只命随身太监王全一人跟前照顾,便拉着青萍离开了。
青萍只管跟着杨显走,转眼便到云茵湖边的渡台上。湖边停了一只琉璃画舫,舫上隐约烛光。此时漫迹湖上,月光为被水作床,真真别有一番意趣,青萍心里如此想着,面上也随之愉悦起来。开口便饶有兴致地唱到“有劳大王费心!”转瞬又想起上次修心殿两人的戏言,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于是拉着杨显快步走入内室,轻言:“陛下先闭上眼睛,有惊喜!”
杨显听此言十分好奇,又看青萍眼中光芒闪烁,一副欢喜的样子,不像骗人,便依言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青萍于周身忙忙碌碌、转来转去,又在自己脸上抹抹画画,想来定是上妆,学戏自然先入角,他也未在意。待得睁开眼时,他看到一女子秀气而高贵的面容,双眉斜飞飞入云髻,双眼吊梢梢扬鬓角,那一段妩媚精致,与青萍妆成的虞姬又不同。这时眼前多了一个容貌绝色、神采奕奕的男子,这才是青萍。但见他双手扶住了那女子的肩。原来是一面镜子。那镜子里的女子竟是自己!这一次杨显却是真的惊住了,他平生从未有过如此体验。用一个女子的身份,看这世界一眼。
杨显定定地看着青萍,却是青萍温柔一笑,拉起他的手轻声道:“爱妃,随我来!”扶起他,小心为他掀起珠帘,轻轻引他走出画舫。
杨显一时难以适应,自己不再是自己,青萍不再是青萍,水不再是清的水,山不再是青的山,世界也不再是原来的世界。那种感觉,真奇妙啊!船在湖面荡漾,摇曳着一池月光,月下的世界,被夺去了原来靓丽鲜艳的色彩,周围一切都变成了由黑白灰交织晕染的世界,在光影里或明或暗、或浓或淡,却又仿佛水墨画一般,处处生机,处处诗意,一切都那么新奇!杨显穿着戏衣拍遍栏杆,依然兴致不减。
“爱妃,你看!”青萍指着水面说与他。杨显看时,只看到湖心的月,被柔波漾地圆了还碎,碎了又圆,唯天上的月亮依然安静明亮的圆满,细细看去显得那么近,竟似伸手即可触到一般。
“爱妃,你再看!”青萍依然指着水面。这次杨显看到了,水面上的两个人影,举案齐眉,双宿双飞,不离不弃,天涯相随。那一瞬间他有种恍惚的错觉,似乎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女子,一心要跟随自己心爱的男子,不管去哪里。他不觉握住了那指着水面的手,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又似一切皆不必说而他全懂。“逸儿!”他动情地喊了他一声。
这青萍原有个痴处,一入戏便很投入,全不是自己。看着眼前之人,吐气如兰,唇齿尤觉芳美,流苏摇珠,眉目分外清秀。然似有一片冰心无限深情,只不好言明,那种欲语还休之态,仿佛豆蔻少女天然的羞怯,心中一动,不觉抬手抚摸了他的眉。那人也依偎了过来。
待到双唇相触之际,两人都是一惊。青萍倚着画栏还好,杨显一惊之下险些向后翻到,千钧一发之际青萍及时伸手揽住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