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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心殿里杨显也没见好过。因为楚兮的事,他又一次让百官失望。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蓝铃及笄,在这个节骨眼上,其实是天下瞩目。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呢,他得小心行动,不然不知道又会引出什么朝堂风波。但表妹的心思,他既已懂,便无法忽视。他再不能伤她,也不愿负她。如此两难。
却说青萍绕过修心殿一路向西走去。皇宫得着雾岫山的便,春比别处来得早。石板间的缝隙里已长出绿色的青苔,甚至有新芽悄悄从墙根处冒出来。春草复生,又是一年。浮生凉薄,光阴短暂。进宫来匆匆三年已过,青萍第一次有种时光催人老的感觉。他正在感叹,一抬头看到朱红色的大门,已不自觉得来到了虞风苑。院门轻闭,午后的阳光洒在门头的牌匾上,把“虞风苑”三个字照得娟媚秀丽。青萍在门外驻足了片刻,听不到院内有什么声音,安静的很。他抬手轻轻地扣门两声,仍不见动静。他又去扣门。然后又在门外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开门的是流雪。杨显看她面目白净,蛾眉飘逸,眼眸中有波光浮动,又咀嚼流雪之名,果然流风回雪,不胜袅娜。流雪见是他,说道:“青萍公子好耐性,等了那么久,我们娘娘午睡还未醒。”青萍听了,却在暗想,不知她熟睡时是什么样子,闭着的眼睛该是细长了些,如果不用看那样楚楚动人的目光,是不是就能也不为之动容呢?心里如此想着,开口却回道:“无妨,不必说于她知道。我只是想看看落英阁。”流雪只好放他进来。
青萍也只好依自己所言进了落英阁。白瓷地面仍旧浮着一层水,平静如镜面。阳光透过水晶盖直射水面,密密点点明亮的光斑,没有水波,也不闪烁,就那么一直明亮着。青萍把手探进去试探水温,水面的平静被打破,漾起一层一层的水纹,光斑才粼粼闪烁。水还是凉的。青萍就在门前的台阶坐了,想到年前练舞时,楚兮的手总也是凉的。她太娇弱太单薄了,他接着舞曲的动作握住她的手,一心想为她暖热。她逃,旋转而去。他追随着,用双臂探出舞袖护着她,不离不弃。有一次她被水袖绊倒,就要向后倒下去,他紧忙伸出双手去扶她,她的腰那么纤细,手可盈握,那腰在他手中柔弱无骨。楚兮惊魂未定,她的脚方才在一惊之下为维持平衡慌乱地抬起,一不小心碰到他的腿。能感觉到她□□的脚丫光滑温软,一触之下滑过。他浑身一凛,扶着她几乎站立不稳。她已及时站稳了身子,背对着她,整理她的有些凌乱的舞衣。他又瞄了她一眼,看到她那只小巧玲珑的耳朵泛着绯红。
青萍不知坐了多久,却听有人声响起“我们娘娘喊公子进去。”青萍抬头一看,是另一个宫女,凝露。她容貌真有几分像楚兮。青萍想着,已站起身随她进去。厅内,楚兮坐在雕花象牙木椅上,手中端着一盏茶,十指尖尖。杯盏中的茶的热气氤氲着上升,一缕虚浮的白雾漫过她的眉眼,连带着她的面容也有一点朦胧缥缈。却美的正好。“坐吧。”楚兮头也没抬地说道。声音轻柔浮袅。青萍在门边一把椅子上坐下,与她隔了一段距离。一时凝露捧了茶来,递与青萍。青萍小心翼翼地接了,并没有随手放下,二十学着她的样子,端着。楚兮看一眼他端的茶,杯盏和她的又不同,用的是她最喜欢的浮雕荷花紫玉杯之一。他的手很干净,手腕上带着一串墨檀香珠。
青萍心里很多话想说与她,又不敢唐突,尽捡些西宫之行的趣事说了。楚兮听到有趣的地方也会笑,笑得清露欲滴、春水初生,美丽,干净。见她展露笑颜,青萍终于放心了。整个人也放松下来,“那些花还好吗?”他像第一次和她说话时一样问道,俊秀地一笑。
“我可以带你去看啊!”提到花,楚兮整个人又温柔了几分,声音也轻轻柔柔、甜甜弱弱的,分外悦耳。青萍随楚兮进得花房,花房比厅内暖了许多,也明亮了许多,那些花便在阳光下开得分外明艳美丽。“这是一种很名贵的茶花,名字也很好听,花鹤翎,它开花时间很长,又开得特别美丽。”青萍顺着望去,一朵桃红色的花,花瓣上洒了白色的斑,红白分明,如雪卧梅花,而花瓣累叠,层层重重,硕大一朵,似孔雀开屏。美艳异常。“这种你应该认识,是仙客来,你看它花瓣洁白如玉,唯花心出一抹红,像不像天外仙人踏着彩霞而来!”楚兮兴致盎然地讲着,带着喜悦的笑,美的像彩霞。“猜猜这种花是什么?”楚兮又指着一盆问青萍,青萍看时但见那花纯白色,数朵小百花抱成团,像白色的绣球。他并不识得,便猜作绣球。楚兮却莞尔一笑“只猜对一个字,她叫香雪球,喊出来都觉得口齿沁香无限风雅。”她的声音清脆地如水滴玉盘,又柔婉若花落水面,听来让人无限欢愉,怎么都听不够。楚兮说完,见青萍只管望着她,她不由地羞涩起来,一片粉红晕出,如桃花铺面。青萍自觉失礼,深怕她恼怒,不等楚兮开口便先说道“今日还有事,先行告辞,改天再来领教。”楚兮不复再言,静静地送他到庭院。
二十日转眼就到了。蓝铃因着身份特殊,她的成年礼是依着公主的礼制准备的,是以她的叔叔婶娘虽有进宫,也是观礼,反而皇上是主人,皇后为正宾。这日,蓝铃沐浴后,着采衣采履,在正殿东房等候。待皇上皇后也落座后,礼官启声奏道:“蓝妃行笄礼。”于是笙乐大作。乐声中杜惊红身为赞着,先行走出,以盥洗手,拭干。至殿中就位。然后蓝铃一头乌亮的青丝披散在身后,由女官引着行至殿中。依礼,杜惊红先要为她梳头。杜惊红手执乌木梳,墨色梳子嵌近墨色发丝,缕缕青丝在梳齿间滑过,又顿住。牵绊。流连。杜惊红柔嫩白皙的手同木梳一起,在发间抚摸。穿梭。缠绵。她的动作那么轻巧温柔,蓝铃心内一时柔软,几乎落泪。终于。杜惊红离开,换陈皇后近前,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陈皇后为她梳头加笄,梳成后起身,回到凤座。乐声稍歇,宫人开始唱祝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然后蓝铃回到东房,杜惊红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给蓝铃更换相配的衣饰。
蓝铃再一次被引出,向来宾展示,并向皇上行正规拜礼。然后重复之前的仪式,只是发笄换成发钗、发冠,再配以相应的礼服。如此三次,称为“三加三拜”。
当杜惊红在东房为蓝铃换上最后一套成人礼服,她看到带着发冠的蓝铃显出几许沉静端庄。杜惊红心内暗暗一惊,她长大了。仍旧是那双圆圆的眼睛,清澈玲珑。却几时有了少女的模样,又是几时起神情中能藏得住心事了呢?蓝铃见杜惊红那样看着她,她突然像以前撒娇一样挽住她的胳膊,把头放在了她的肩上。这一刻,她心里分明清楚,自己再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需要姐姐处处呵护的小女孩。此时杜惊红心里倒渐渐变得冷静清明。她抬手抚摸一下蓝铃的颈项,柔声说道:“出去聆听宣训,再拜皇上。礼便成了。放心。”
蓝铃依言,又一次走入大殿,她步履平稳匀称,神态不卑不亢。观礼席坐着的楚兮不禁想起自己的及笄礼。其实也就两年前的事情,现在想来竟觉得那么遥远。皇宫里的一切与那时都不同,竟有种与过去切断了的感觉,或者自己这半年太多改变吧。
未等礼毕,林媚早已把繁琐的礼仪看得不耐烦,起身回宫了。她知道蓝铃成人礼成,宾客也不会散的,晚上的才是重头戏。但她不想凑那份热闹了。这些个人来来去去也不嫌麻烦,把自己折腾成那样子,真可笑!近来她总是容易感觉疲倦,总是嗜睡。自红洇绿萦两个去后,宫里新来的这些宫女总不能让她满意,现在她都懒得计较。
晚上,又一场繁华的酬宾宴。笙歌夜舞,觥筹交错。杨显却觉得从心底透出一种深深的疲惫。看一眼身边的皇后,她还是那副从容端庄的神情,她的手叠放在腿上,并未提箸。她也像他一样累吗?她不可能感觉不到累,只是她更会掩藏自己,那样岂不是比他更辛苦。他突然同情起她来,觉得之前对她的厌恶毫无道理。杨显拿起银箸夹了一块糕点给她,陈蕙兰颇感意外,她转过头来看着眼杨显,轻轻笑了。“谢陛下!”她说。他没听到。他只觉得这样一笑让她变成了十五岁的少女。杏眼娇美,唇灿芙蕖。
杨显只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东西,再无胃口。也没怎么喝酒。夜渐深,人渐静。杨显越烦闷。他必须配合着他们演完这场戏,接下来又该他登场了,至关重要。他甚至不能表现得有一丝踟蹰。他左右扫了一下,皇后不在了,青萍也不在了,只留他一个人,面对千万世人。杨显站起身,装作醉醺醺的样子,由宫人扶着,走向修心殿。在他的寝宫,她知道蓝铃正盛装等着。到寝宫门口,杨显突然站住了,他一抬手,对众人说“你们都下去吧!”所有宫女太监鱼贯离开,宫门关上,只有两人守在门外。盘龙卧凤的红烛高高燃烧,烛火跳跃。杨显步履沉重地走向金帐。帐帘高挂,蓝铃□□着身体,躺在锦被下。他看到她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水灵灵地化着惊愕和警惕。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喜被把自己裹的很严实,双手犹紧紧地攥着被角。杨显看到那握着被角的手在微微发颤。他知道她紧张,他知道她害怕。他也知道如何温柔。但他骤然伸手掀开了被子一角,粗鲁地拿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她忍不住一声惊叫,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仓促地拿手紧捂着嘴唇,满目惊恐。杨显松开了她的肩膀,伸手做出了要拉她起来的姿势“过来!”杨显说。蓝铃没动。他却扬声笑了起来,笑得那么放荡。蓝铃仍旧拿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没动,也没说话。
杨显放下了帐帘。他不想再看到那双无辜的眼。他在床榻坐下,没有再动,也没有再说话。账内的蓝铃才来得及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她知道他就在账外,她不敢翻身,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他很好,可她就是怕。她怕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触动他,让那可怕的激情再席卷他而来。时间每过去一刻,她就觉得身上的被子又沉重了一分。她乞求时间过得快一点,时间却慢地无法忍受。她渴望天亮,天亮却太过遥远。仿佛永远也等不到。她恨不得立刻跑出去,即使春寒料峭,即使赤身裸体。她不敢。身体已僵,被子沉重地压着她几乎透不过气。她从来没觉得一夜竟如此漫长难捱。
烛泪一滴一滴垂,烛心一寸一寸长,烛火一点一点亮。杨显也不知道在床榻坐了多久,他站起身。账内的蓝铃听到杨显起身的声音,一颗心又紧紧地缩在了一起。她感觉到他转过头看她,隔着金帐,他的目光让她周身如传万箭如披锋芒。然后,她听到他转身离去。直到整个宫殿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那被压抑着的恐惧和委屈才一股脑袭来,她咬着被角,失声恸哭,哭得浑身发颤,无法自已。
午夜凉薄,一半残月斜斜地挂在东方。夜空清澈,竟显得那么宁静。杨显一路向东,往梅雪宫走去。梅雪宫大门紧闭,木门在浓重地黑暗里显得庄严沉重,冷冰冰的,把他排斥在外面。一点情感都没有。一点温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