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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她,他除了吃惊,就只觉得郁闷。吃惊的是一个人怎么可以在牢房里过得这般安然自适!郁闷的是这样一个人,却想要害他。那么她身后的人到底是谁?是谁能指使这样的女人?
“媚儿!”杨显像往常一样喊她,声音甚至比往常还温柔。她抬头,看到他们,并不觉得吃惊。她站好身,款款地走向前,那双脚移步生花,那身段流风回雪。她一点都不急。“陛下来看媚儿了!”声音清脆悦耳,像豆蔻年华的少女,纯真的没有一点矫饰。
她一点都不急,也没有一点悔意。她甚至不辩解不抱怨。他已挽不回。杨显本来还存在幻想,想象着她后悔哭泣的样子,如果她哭着求他原谅,他或者会心软。现在,他是彻底失望了。他伸出左手,抚摸着她的长发,轻柔丝滑。“谁教你做的?”他语调缓慢,问的仿佛漫不经心。但他的手很稳。划过她的头发又收了回来,凝神望着她。
她笑,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舒服。她实在很美,青萍想。他看着她倚墙哼歌,看到她袅袅而来,他看着她□□的脚踝,还有披在身上的孔雀裘衣。他甚至怀疑衣裘里面她什么都没穿,仿佛揭开外衣就能看到她的裸体。他能感觉她每一个动作每一步都那么无拘无束,她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都那么肆意自由。
林媚玉手一起指了指青萍“都怪陛下太宠他了。臣妾哪里比他差,你却带着他,寸步不离。臣妾不想看到他。”这是她的回答。青萍看着她,突然明白这是真的。明白之后,他竟然如释重负。
“那个人是谁?”杨显捉住她抬起的手,抓着她的手腕,问。他不相信。
林媚挣脱了,仍旧用那只手,抚摸着杨显的脸颊。笑着说道:“看吧,我们的圣上就是固执,你认为下毒的人是我。要是我,事情就简单了。”她红唇含笑,似乎对此不以为意。而她的眼睛,依旧那么妩媚。“那八个字是我让人写的。我以为你会惩罚青萍,没想到你那么袒护他。我输了。你要怎么处罚悉听尊便。”她难得正色地说完最后一句,转身回,又接着哼起刚才的歌,曲调轻快悠扬。
她把事情原委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仿佛所有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都顺理成章一样。她是那么美,你简直无法不原谅她。青萍心里叹息了一声。“与她无关。陛下。”他说。
杨显心里同样叹息。这个男人,为什么那些女人害了他,他还能替她们求情!改不了吧。偏偏他喜欢。他没有说话,转身走了。青萍犹自愣着看了林媚片刻,然后转身急着追逐杨显的脚步而去。
第21章 “赏花宴”花魁
初春的的阳光柔和而明丽。青萍坐在回檀倾园的马车里。从冬天的第一场雪起,他就一直说着出宫,皇上一直不允。太后离开皇宫已三月有余,事过不久林媚又安然无恙的回了玫霞苑。青萍日日念着出宫,却仍旧日日伴在杨显身边。
念了那么久,如今一旦实现,人便如飞出笼的鸟,心情很好。宜城的建筑在道路两旁不断退后,隆兴客栈,德源布庄,飘香茶馆,昌顺典当,陈记果脯老店……一家家店铺店门大开,阳光照着牌匾,读着让人觉得亲切。道路两旁的行人,一个个换了轻装,神情闲适,步伐轻快,总似藏着什么喜事。青萍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说不出的舒畅,这才是他熟悉的街市,这才是他一直生活的地方。明天一定要和师弟出来逛逛。他心里想着,已有些跃跃欲试。
及至到了檀倾园,见到师傅,青萍未及开言先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倒让季颜吃了一惊,紧忙扶他起来。两人心里都有很多感慨,一时不知如何言说,尤其是青萍,在宫内经历了那么多事,越发感觉到师傅养育之恩的深重。
当然,见到师弟季宽,又是另一番情形。初见之下季宽便笑着打趣道:“不得了了,我们的贵妃娘娘回来省亲了!”,青萍听了不觉脸红起来,季宽有所察觉,也觉自己失言,复又说道:“才说你是贵妃,你就当真要醉酒了!”青萍听了也是会心一笑。“我看园里新来了很多人,你没有欺负师弟们吧!”青萍说着,照季宽肩膀亲密的推了一把。“那哪能啊,你师弟我是出了名的风流潇洒温文儒雅,怎么会做那样有碍于身份的事呢!”嘴上这样说着,眼里却笑得狡黠。青萍也不与他理论。
很多事白天未及细谈,便各自去忙。到了晚上,青萍依着往日的习惯,仍旧与季宽同铺。两人坐在床上掷骰子猜谜玩到三更,才想起去睡,却早已错过睡意,躺着也是睡不着,又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新近都城出了个庄绾绾你可有听说?”是季宽的声音。不等青萍开口,他自己又接着说“那身段那姿色,人都说颇似宫里的媚妃,不过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很有御人之能,似乎较宫里那位还略胜一筹。”青萍听说她像林媚,倒来了兴致,问道“不知她是何身世?”季宽也不回答他,吃吃地笑了几声,方说“别问了,明天我带你去见识一下就知道了。”青萍一笑,不再问。
房内安静了片刻,其实两人都睡不着。季宽又开口打破了寂静:“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对慕容兄避而不见。”过了良久,也不见回音,季宽转过头去,见青萍正拿眼睛望着房梁出神。“你倒是说话呀!”他用胳膊碰了他一下。青萍翻了个身,背对着季宽。“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他那姿势那语调都是不想谈下去的样子,季宽偏偏不依不饶。“他找了你很多次。我也多次给你传话,你都没有回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该说清吧?”
“就是说不清。”青萍回道。季宽便也赌气背对着他躺下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青萍也不回答。上次见慕容苏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多久了,有一年了吧?还要多。记得那一夜还下着雪,是自己喝醉了。现在回想起来,起初的郁闷到后来竟变得那样好了,还想着要不负那一夜的雪,不负那一树梅花,不负那个人。那个叫慕容苏的男子,雪一样冷静的面容,在看到他递给他的丝帕时,是什么神情?有没有皱起眉头,眼睛里有没有又漾起春水?又想到给他丝帕的那个女子,樱花一样的姿容,慵懒的眼神。一种情意,两地相思,真让人受不了啊!青萍仿佛自己就是那两个人,分明体会到了那种相思的苦涩。他又转回身,推了一下季宽。“师弟,明天我们去他府上拜访吧?”季宽听他如此说,一下来了精神,笑着说“这主意好!给他来个出其不意。”青萍亦笑“这一次我是你师兄,是初次相见的。”季宽忍俊不禁,看着青萍坏笑“明白!”
第二天,青萍同季宽乘轿到了慕容府,但见漆黑色木门紧闭,门两旁各有一只狮子的石像,甚是威武。两人下轿后,季宽径直走向前去,两个门童看是他,一边笑着招呼“季公子!”,一边把门打开了。季宽看了青萍一眼,眼神中很是得意。然后他带着青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青萍知道师弟是熟客,就只管跟着他走,一路观察着庭院的情形。院内有一座假山,山后一片木兰花已经盛开,一朵朵硕大的白色的花,就那样陡然开在光秃秃的枝干上,没有一片绿叶陪衬,没有一点季节过度,就那样开在早春的阳光下,意外的惊艳,安静的繁华。再走进去,就见左方有一个小湖,湖边是些榆树垂柳,道旁还有藤萝花架,均已发新芽。青萍朝湖面望去,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一艘小船在岸边随波摇曳。“没想到那样冷傲的一个人,府内却布置的这样舒适,很有生活的意趣!”青萍心里想着,已走过,随季宽继续前去。
“你们家公子在吧?”季宽见着管家,就开口问道。管家回道“季公子来得巧了,我们老爷正好过府同公子谈些事情。两位先去厅内坐着稍后片刻,我去禀报公子。”说着拿眼睛瞟了青萍两眼,转身带路把两人引进厅内。又出去了。青萍颇觉纳闷:“这慕容苏和他父亲还不住一起吗?”“你有所不知,慕容兄他母亲去的早,他父亲后来又续弦,那女人便有些不容他。父亲对他倒是很倚重,一来不想家内闹矛盾,二来也是不想委屈了他,就索性购下这所宅院把他安置在这了。”青萍听后点头不语。半晌方说:“这倒是个好地方。”
两人在厅内候着,自有丫鬟端来茶水。青萍也不喝,只顾打量着厅内:中间挂着一副男子画像,羽扇纶巾,儒雅风流。青萍在琢磨,一般武将家里挂的画像不过关羽、岳飞等人,这个却是谁?再看两边的对联——晓窗翠竹凌云久,晨阁香兰清露多。青萍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尤觉淡雅,再去看那男子,很是相宜。季宽见青萍一直盯着画像看,便开口解释道:“你再猜不出那是谁的,慕容兄曾说,古今之英雄人物,他独敬周公瑾。便把他的画像挂在了厅内。”青萍听了觉得新奇,转念一想,便笑了“我说呢,原来是他!”
两人正说着,慕容苏便进来了。季宽向他介绍了青萍,青萍说道:“未征得慕容兄同意便冒昧打扰,还请见谅!”慕容苏看着眼前的男子,面容美妙绝伦,眉眼风流俊秀,眼中含笑,望之如清清月溪徐徐春风,说不出的舒服。慕容苏正要感概如此人物,难怪皇上要把他留在宫中,却有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人仿佛见过的。明明是初次见面,真也奇怪。慕容苏心里这样想着,早已经开口回了话“久仰青萍公子之名,今日得见,欢喜还来不及,何来打扰之说!”于是三人各自落座,相谈甚欢。
待青萍他们离去,慕容苏仍旧疑惑,觉得此人相当熟悉。怔坐着回味半晌,想到春游那次自己确实在茶馆楼上远远的看过他一眼,当时并未在意。或者因此才觉得熟悉吧。于是他放下了这事。他并未想起那时看青萍一眼他就已经觉得他熟悉。
青萍在宫外每日和季宽厮混,偶尔约慕容苏同玩,活的相当潇洒,转眼五日已过。这天杨显又打发人来接他,他不得不恋恋不舍地辞了师傅众人,离开檀倾园。
青萍才离开几天,刚回宫便听有人议论选妃的事,原来前天有大臣上奏,谏言皇上选秀以隆国运振龙威。青萍心里觉得好笑,这帮大臣无论想做成什么事都会把它说成是关于江山社稷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过选秀这件事也引起了他的兴致。当日陪皇上用午膳时,青萍便兴致勃勃地说道:“听闻举国上下在准备为陛下选妃的事!”杨显本来心情甚好满面笑容的,听了这话,面色就变了“几日不见,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非要拿这些话气我?”青萍看着他,想,若是他能和我一样出宫玩那么几天,就不会这般容易生气了。心里就有了一种愧疚的同情,他边举筷子为皇上夹菜边说“我错了,没能体会陛下的难处。”
杨显见他如此,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放心!”他说。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青萍话一出口即刻后悔了。这个人体贴他,以为自己是担心有新的妃子入宫会被他冷落。其实他真的没有这重忧虑。
“如此说来倒是我该担心了?恩,我还真有些不放心,是不是为你也建个金屋呢?”杨显斜眼睇着他,眼神似笑非笑。
青萍想起秋屏的事,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脸面便有些绯红。笑着央道:“大王饶了我吧!臣体弱命微,担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