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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殿。公子别怪他,他心里也正难过。”青萍默然片刻。“王总管,还要劳烦你一件事!”王全为他摆好饭菜。“公子请说。”青萍把画好的那幅画递于他“帮我把这个交给秋屏姑娘吧。”王全没有伸手去接,他的手隐隐颤抖。喉头紧绷,几不能言。“王总管?”青萍见他神色异样,又试探地喊了一声。王全勉强开口“公子,恐怕我做不到了。”“到底怎么回事?”青萍着急的问,他心里有些慌乱。“秋屏死了。”
秋屏死了。青萍听到这句话,一时简直难以明白它的意思。秋屏死了?秋屏。他怔怔的站着,抬起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画从他手中脱落,萎零于地。王全弯腰捡起了那卷画,收好,又从衣带里掏出一方丝帕,一起递给了青萍。“这手帕是最后在她手中一直握着的。”王全看青萍慢慢地接过东西,慢慢的走回墙边,慢慢地坐下,眼中无神,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他很想说几句什么话安慰他,却又不知说什么。良久,青萍终于看见了他手中的丝帕,这不是他的吗?他顿时全明白了。一时内心悲不能抑,泪便涌不能收。“王总管,她是怎么死的?”“云茵湖。”是那里。青萍想。那晚他就陪她坐在那里。她喜欢他。是他害死了她。月牙般弯弯的双眼。再也没有了。她在哭。他不知她为何而哭。而他走了。他竟然不知道。“公子还是吃点东西吧!”王全劝说。“有劳王总管跑一趟,你还是请回吧!”青萍仍那样坐着,王全把饭菜留在那里,自己走了出来。
独立一隅尤似超脱后宫的梅雪宫里,贵妃杜惊红坐立不宁。刚才蓝铃问她,秋屏为什么投湖。她无法回答。因为秋屏的事,她心里倒着实伤感了一回。素昔感叹女儿薄命,生为女儿身,本已是不幸,更不该再来这皇宫,好端端的一个人,就那么消失了,飘零的秋叶一般轻。推人及己,将来又会如何,自己尚好,蓝铃该怎样呢!她看着庭院里荡秋千的少女,一头青丝随着秋千纷飞,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眉眼间,俏丽的很。很多事她还不懂,忧伤就只是一阵,过后还能那么轻松。如此却越发让人担心,让人心疼。她终于再也坐不住,起身出门。“姐姐要去哪里?”蓝铃看到她时问。“随便走走。”“我要和姐姐一起!”少女伶俐的跳下秋千,轻快地跑了过来。两人携手出门去。
杜惊红思绪纷飞,蓝铃却在她耳边叮叮咚咚说个不停。“姐姐,天冷了,咱们院里的梅花就快要开了吧!”“恩,总也快了。”“姐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恩?”“姐姐,你听!好像有人在唱歌。”蓝铃晃着她的胳膊,她只得暂时搁置了自己的思绪,驻足听时,果然有隐隐约约的歌声传来,但那声音太远,听不真切。“好像是那个方向传来的,姐姐,我们过去看看吧!”话未说完就拉着杜惊红前行。越走声音越近,便觉那歌声越凄切。歌词仍未能辩,但只那声音便有一种利剑般的穿透力,清冷地如三九天的寒风,直逼人心。正击中她尚在伤感烦乱的心绪。继续前走,便听得那抑扬顿挫的音调里的词句来:
霜重永夜罗衣薄,纤腰谁为御秋风?
雪冷千山路成冰,芳心可曾怨寒冬?
年年春来花依旧,天涯何处觅归鸿!
无情人在牢中歌,只恨不能慰香冥!
歌至此终。杜惊红心想歌声是内宫方向传来的,应是青萍在唱。不想此人还有那么一份体贴人意的细心。再细听去,只听他重又唱到:
娇花照水两无情,花自明媚水自冷。
玉洁冰清正烂漫,本当枝头笑东风。
谁人挥毫劫春去,倩身孤影只飘零。
水载花魂去悠悠,无人怜惜无人收。
御湖水深愁成碧,苍天云满月不明。
霜重永夜罗衣薄,纤腰谁为御秋风?
……
杜惊红听了点头不语,而心有所动。原来两人却是无辜的,人都道青萍轻薄,其实未必。现在看来他竟是同我们一样的。牢里的人反复唱着这歌,悲不自已。外面听的人驻足长听,未及叹息。“我们走吧”良久,杜惊红说了一句,携着蓝铃转身离去。
第10章 夜半兰香
没过多久,秋屏的事就再没人提起。皇宫就像一口幽深的古井,天大的事掉进去,不过“咕咚”一声,然后彻底消失。井底不知埋藏了多少血雨腥风,一样沉寂无声。有一个人没忘记,青萍。
冬天了。青萍看着枯草上凝结的寒霜,想。太阳已经升起,却是惨白的一个圆,一点都不暖。霜一时是不会化的。自牢中出来已有月余,约见慕容苏的事却被耽搁下来。慕容苏以为他病了,特地信笺问候,两朵水仙花附于笺纸上,一种清淡的香。同样清淡的字体跃然纸上。他看后一笑。明日吧,他心里想。殊不知他这一笑,却让四喜分外激动。终于见到公子笑了。自狱中出来日日愁眉不展,如今可算好了。
这边青萍愁眉不展,正殿里杨显也郁郁寡欢。最郁闷的还是王总管。这两个人,还真是让他操透了心。当初下令释放公子的是皇上,好了,公子出来了,他却又不管了。先前公子在狱中时他还每每问起公子衣被饮食,唯恐他冻着饿着。现在人出现在他身边了,反而视而不见置之不理的。公子也是,每日寡淡漠然,见了皇上也不行礼也不问安。只有一次问起他,皇上如何想起把他放出来的。王全想着固然因为皇上喜欢公子。其实他也不知道,杨显是听到锦翼、锦羽两只鸟模仿着青萍唱戏,想起往日种种,亦更不忍。放他出来,每每见面那痛楚便如暗疾般一寸一寸复苏。怎如不见。但这一次,他躲不掉了。
青萍回复信笺约着三日后见面。他早就想离开这皇宫了。秋屏的家人已安顿好,她留下来的东西都交由春闱保留着。这里似乎已与他无关。一个月思来想去,他终于想通。此地不宜久留。
这天青萍先去了丹玉宫。太后在冬日午后的暖阳里小憩,明心轻轻地为她揉捏着双肩。青萍迈轻了脚步,示意明心不必开口,就站在明心的位置代替她继续帮太后捏着。青萍十指修长,却也柔软的很,又想着当是最后一次为太后尽心了,动作便又轻适温柔了几分。太后其实并未睡着,不过也并无所觉,仍旧闭目养神。倒是一旁明心想笑又忍住不能笑的样子,很是可爱。青萍亦抿嘴微笑。“明心,你去帮我沏杯茶来。”一时太后觉得唇齿微干,开口说道。一旁的明心忙应“是,娘娘。”说着便去了。片刻太后又说“你怎么不去啊,明心。”远远的明心正走了来,见问忙又回到“太后,我已经给您取来了!”太后诧异地睁开眼,正看到行至眼前的明心。由明心扶着坐起身来,太后方看到后面的青萍。也不免笑了,细长的眼睛更觉秀致,别有一番意韵。“有些时日不见,今天怎么过来了?”青萍照旧行过礼,方回“草民是来辞别太后的。”太后双眼微阖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并未问什么。“很感激太后这段时日对我的宽容和照顾。草民别的不会,以后太后若是闷着想听戏时可以随时传我来,我无不尽心!”太后默然。虽然最开始是反对的,现在却不无惋惜。不过,他们的事,她也并不过问。
出丹玉宫,青萍绕道去了梅雪宫。其实是想着再见那人一面的,果然到门口时,又觉得相见何如,徒惹牵念。只在门口站了片刻,并未去敲那门。院中琴声低诉,婉转而流畅。那乐声在青萍听来更觉犹如千言万语堆积于心。琴该是她弹的吧,连琴艺也这么绝妙!青萍抬头望了一眼深深的庭院,折身离开。
路过修心殿,仍不进去,继续前行至月樱苑。初至此处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个临窗而立的袅娜身影,此刻在做什么?进去仍旧先寻迎秀。这迎秀见得青萍,却是一愣,神色微变。“你还来做什么?”她声音清冷,听得出已是克制的了。青萍瞬间明白过来,顿时双目黯然。虽微觉尴尬,然态度语调却仍是相当柔和“我是来向你们家娘娘辞行的。”迎秀看青萍小心翼翼的,即使自己那般待他,他也并无不耐烦,况又是来辞行,她纵然心里一直为秋屏的事怨着他,也不好过分发作了。少不得回了虞妃。虞婉樱陷在她那紫檀木扶椅里望着手中的绣球发呆。迎秀又轻轻提醒着喊了声“娘娘”,她方回过神来。淡淡说了句“带他进来吧。”她仍未动。所以青萍进来时看到的她仍是坐在椅子中,安静地像幅画,仿佛时间是凝滞的,连同傍晚晦暗的阳光和空气中浓重的寒冷都一起凝固。只有她那件葱绿色夹袄略显生机,才把冻结的时间拨动了。其实屋内燃着火炉呢,只是看上去总觉得冷。青萍站立一旁静候了半柱香的时间。她沉默,他也沉默。
虞婉樱像是突然才想起他来,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青萍开口直言“可有东西让我带的?”言毕看着她。那眉仍是清秀无双,眼睛似汪着一泉水,面部曲线柔美到极致,尤其下巴勾勒出的完美弧度,纵使妙笔生花也画不出。其实他那样看她已属失礼。她无心,他亦不觉。她看着自己的脚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似有一股狂风要把自己卷走,可她还不想抵抗,甚至想随风而去。把我带走吧!当这个想法在那一刻从心中涌现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太疯狂。太渴望。然而风骤然平息了,她看到自己还静静地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她把右手覆在左手之上,指甲出奇的长,何时长这么长了呢,她想,竟长的有些枯哑,有些妖娆。“有什么呢!”她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一向在她手中的猫此时得空,喵喵的对着她撒娇地叫了两声,跳下地跑了出去。她了然。“迎秀!”门口的迎秀以为娘娘是让她捉住那只猫,她便抱了猫进来仍旧递于虞婉樱。却听虞妃低声吩咐“把那方绣着绣球的丝帕取来。”
一时迎秀拿了丝帕来。“给他。”虞婉樱吩咐。迎秀离青萍还有两步远就停下,伸手把丝帕递了过去,眼睛直视着门外,看都不看他一眼。青萍小心接过,雪白的绢丝整洁光滑,上面果然绣着一只猫,同样白色的绒毛在绢丝上蓬松飞扬,像雪地里的雪球,神气的很,唯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墨色深眸中泛出盈绿的光,浮光一现的美,温柔而绵长。一丝一线间似有一段香,再嗅时却无。青萍看一眼虞妃手中的绣球,毕肖。
这日,他来寻皇上是辞行的。修心殿正堂,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如初次召见。青萍在犹疑,不知如何开口。杨显坐着,内心暗喜。他终于来了。终于等到他来。“过来,坐!”直到听到这句话,青萍才第一次感觉到一点愧疚,面对眼前之人。他依旧站着。杨显抬起头。在他的目光里,青萍更难说出那句话。杨显突然觉察到不对。在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是来向他告别的。不行,不能让他说出那句话。那一次他逼他,他说出来他就后悔了。这一次,一定要阻止他。于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杨显接着说道“这些天在宫里很闷吧,给你十天的时间,去宫外走走,也去看望一下你师父。”言毕殷切的看着青萍,心内犹自惊慌。青萍仍旧站着。杨显便有些坐立不安。他略有些焦躁的抬抬手“没什么事就下去吧!”唯恐青萍说什么,紧接着喊道“王全,朕饿了,传膳!”站起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