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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收了胡大人的手令,告辞回去收拾东西。但到了门口,卢斯突然停住了脚步:“铮哥,你先回去帮我收拾一下,我去找一趟秦归。”
“现在就去?”
“嗯,赶早不赶晚。”卢斯摊摊手,一脸生无可恋的转身回去了。
尼玛他真不是做媒人的料啊!他先是让柳氏帮红线留意的,柳氏这些年来已经好很多了,可一把这事交给她,柳氏当天就病了。大夫来了一看,忧思成疾。卢斯表示“这事不用你管了。”转天就能下地喝面汤了。
卢斯也曾私下里暗示红线可以“自由恋爱”。却惹得红线大哭,后来差点找根房梁上吊——其实已经吊上去了,多亏玲玲发现得早。那之后,卢斯再也不敢多嘴了。
壮班的衙役干的时候击鼓排衙,掌刑打人的营生。所以若是有人过堂,都会给这些人递上一个红封,以求安稳。要是没人过堂,壮班的日子就惨了点,他们就去守库,跟库丁干一样的活。
卢斯找着秦归的时候,他正守着火盆烤饼呢。看见卢斯进来,秦归赶紧把插着饼的火筷子扔到火盆里,站起来拱手作揖,道一声:“卢捕头。”
“秦大哥快别多礼,我这是……打搅你吃饭了吧?”三班衙役,都是老头调教出来的,冯铮和卢斯也跟着搭把手,所有都认识,也都知道这些人性格怎么样,可是卢斯除了冯铮之外,还真没仔细打量过谁。
“没,一会再吃也一样。”秦归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说。
卢斯心说:原来是个愣子。不过,这位愣子的衣着打扮很干净,也很整齐。
他特意仔细看了看秦归的袖子边,还有绑腿。现在正是隆冬时节,卢斯偶尔都会打个喷嚏喷出鼻涕来……他爱干净,随身带着手纸,可许多衙役却没这良好的卫生习惯,有鼻涕了拿袖子一抹便罢。还有那吃饭之后,擦嘴也用袖子。衙役的衣裳是箭袖,也即是窄袖的,于是袖口让他们的鼻涕弄得锃光瓦亮的。
至于绑腿……很多人是几年都不洗绑腿的,还有人弄丢了一根绑腿,就随便找一根,反正那就是两根布绳子。绑腿要么是脏成了混沌色,要么是左右颜色不一,大多数人是两者都有。
秦归的袖口和绑腿都很干净,比不上卢斯的,但反正不埋汰。
“秦大哥,你这衣服可都是自己清洗的?”卢斯坐下,又看一眼插在火筷子上的杂粮饼子,这绝对是真全麦的,明显看见麸皮。卢斯随手把饼拿起来了,麸皮比重挺高的竟然还不散,摸着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硬邦邦的,“这饼子也是大哥自己做的?”
“是自己清洗,也是自己做的。卢捕头要是饿了,能给小人剩一半吗?”
卢斯顿时就笑了,愣子有愣子的好处啊,直肠子,不作伪,虽然穷点,但等回来把他调到快班,他和冯铮带着,总少不了一口嚼头:“秦大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娶我姐吗?”
“啊?”秦归张大嘴巴,大概是这辈子头一回遇见说话比他还直的,直接就懵逼了……
卢斯吹着口哨,回到了家里,但推门的手突然又有些犹豫——好像这么快下决定也不好啊。
“站在门口做什么?”片刻后,冯铮把门打开了,“怪冷的,快进来。”
卢斯进来后,道:“我跟秦归定下了,但是不是太快了?”
“不快了,再等些日子,姐姐进了二十,那可就不好了。况且,秦归也是衙役,回来把他调到咱俩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事不怕的。”
所以说成家为什么要门当户对呢,也是为了都在同一个阶层里,娘家有什么事也能护着。
“也是。那我去跟姐姐与娘把这事说一说。”
“去吧,一会你回来,咱俩商量商量案情。”
“好。”
柳氏、红线与玲玲都在灶间,红线坐在马扎上看着火,柳氏站在平底大锅前烙着煎饼,玲玲站在另外一边,接过烙好的煎饼卷起来码放在一边。这还是搬到惠峻之后,女眷们新学会的手艺。
煎饼是豆粉、高粱、玉米面混合加水调成糊状,在平底锅上烙的。没有什么固定的比例,都是看家里有什么加什么,看着来的。这东西保存的比粗粮饼子还长,新鲜的时候吃不了还能切成条,晾干,回来做菜汤的时候放进去。现在是知道他们要出门了,做干粮。
“娘,出来一下。”
“哎!红线,你来接受。”柳氏利索的把锅上的煎饼揭下来。
红线默默地接手摊煎饼,玲玲也自然的坐在了马扎上看火。
“娘,我给姐姐说了一门亲。”
“说好了?!”柳氏双眼露出惊喜,“菩萨保佑啊。”
“娘,你也不问问是哪家?”
“你对你姐姐,没的说。”
“我找的是秦归,壮班……娘?”刚还说没得说,脸上都是惊喜的柳氏,听他说了是谁,表情立刻就变了。
“栓柱啊,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松阳巷的秦归啊?他不是命硬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吗?”秦归的命硬可是很有名的,柳氏自然也听说过。
“娘,这话你也信?他要是真命这么硬,不是先该克的就是他那些倒霉亲戚吗?为了夺人家财,毁人名声,这事你看得少吗?况且,他娘可是把他养到十四才死的,那是熬坏了身子。”
“这倒也是……不过、不过还是找人合一合八字吧。”柳氏点点头,可还是大着胆子提出意见。
“娘说的没错。”柳氏会这么提是因为她真正关心红线,否则留红线在家当个老姑娘,如丫头一样的服侍柳氏岂不正好?卢斯不会在这件事上驳她的面子。
“且……这事要是真的成了,咱家的嫁妆可要怎么给啊?不是我吝惜钱财,给红线的好东西我都好好攒着呢!只是,这秦归家里太低,咱家给得少了,怕是人家看低了红线。给得多了,又怕那男人起了别样的心思。”
“娘,无妨的,管他好心思坏心思,有我在世一天,他就得给我供着我姐。”两口子过日子,可不是两个人的事,现代尚且如此,更遑论古代。
“你姐是个实心眼,且……被我养出了一副豆腐心肠。”柳氏擦了擦眼泪,“以后就要靠你多担待了。”
又说了些个,卢斯回自己屋了。他房里的方桌上,已经放了个包裹并一个游医医箱一样的大木头箱子。包裹里是替换的里外衣裳,木头箱子则是卢斯跟冯铮、老头一块瞎琢磨出来的探案行头。
第二日一大早,卢斯和冯铮与他们伍中的八人一人骑着一匹健骡,向着天水县去了。在路上用了两天,两人在天水县县城外二里地,就让当地的捕快迎到了。
来人是个老捕快,见他们便拱手:“小人李怀,见过几位上差。”
“老哥哥快别多礼,在下冯铮,这位是卢斯,这几位……”冯铮将众人一一介绍。
李怀听见卢斯和冯铮的名头,立刻抱拳,连道久仰。满是惶恐的脸上,竟然还露出了一分放松。这可不是他做戏,卢斯和冯铮,这两个少年郎的名声在劳兴州可是不小。
——对,冯铮只想着卢斯有本事有名声,其实他自己也是一样啊。毕竟民间故事里黑无常和白无常那是一对的~卢斯是索命鬼,白无常。冯铮就是勾魂差,黑无常啊。这两人凶横归凶横,但在百废待兴的那段时间里,正是这一步步闯出了凶名的两个后生,彻底压灭了劳兴州的那点余火。
李怀与天水县的捕快带着众人到了县衙,天水县的县太老爷周大人,就在县衙门口等着呢,看见他们来了,三步并两步就迎了上来。只见他三十上下的年纪,略有些虚胖,但还算是文质彬彬的,只是现在眼圈又黑又大,满眼是血丝,嘴角都烂了,显然这几天是着急又上火。
“见过大人。”众衙役向周大人行礼。
周大人赶紧把头前的卢斯和冯铮扶起来:“几位免礼,快免礼。还请到后头,我为几位接风洗尘。”
“多谢大人好意,只是知府大人只给了我们十天的期限,算上来回的时间,也就六天不到。还是等我们破了案子,请大人给我们庆功吧。”冯铮摆摆手,拒绝了。
“好,好,下官在此谢过诸位了。”周大人松了一口气,是实心来办案的就好。
“大人,我等先要验看尸体,稍后要去发现尸体的两个地方看看,还有那发现了尸体的猎户与农人,不知大人可否将之召来?”这位周大人的态度何尝不是让冯铮与卢斯吃了定心丸?他要是把这件事朝“上差”身上一推二五六,他们俩只会更麻烦,“另外,那些孩子,可有查找出身份的?”
“只是有几家丢失了孩子的人跑来找孩子的,但是,他们家的孩子身上都没什么显眼的标记,那些孩子又……”正说着呢,就看见六口人哭哭啼啼的从边上过来,该是看见周大人了,其中一个中年妇人嘶喊一声:“大人!!!”就扑了过来,“您可要给我苦命的孩儿伸冤啊!”
周大人眼泪也下来了:“下官必当尽力,必当尽力。”
等到有衙役赶来把这一家子都弄走了,周大人的眼泪都没停下来:“那是临近村里的一户人家,四十岁上了生了个幺儿,一家子含在嘴里怕化了,谁知道两个月前却丢了。一家子日日都来,却就是认不出哪个是自家的孩儿。”
“大人没交将尸首放在义庄?”天水县可不像原食谷县那么穷,算是个上县,该有的东西丝毫不缺。
“没,那些小孩子都太可怜,我怕把他们放到义庄,会被老鬼欺负。”
众天水县衙役:“……”
这么小白兔的县令,天水县竟然吏治良好,简直是奇迹!
“大人,大人您病还没好呢,怎么就跑出来了呢?!”一个师爷打扮,同样有些微胖的三十上下男子跑了出来。
“水方,知府衙门的神捕到了!”周大人跑了过去,挺开心的说。
然后这俩人站一块,卢斯陡然就觉得……夫夫脸啊。看见他们很明显的能知道他们不是兄弟,鼻子眼睛嘴巴分开来看都不一样,可就是让人觉得两人很像。
第52章
“见过几位,学生戚盼; 戚水方; 方才失礼了。”
众衙役赶紧让开; 自称学生,那就是有秀才的功名的。即便没有; 人家也是读书人,他们这些贱役受不住这礼。
一番客套,原来这位周大人因为死的这些孩子闹了一场病,现在还并没有好。不过周大人死活不回去,干脆就这么一大帮子人; 朝着县衙后头去了。这边有个衙役们用来训练的小校场,如今校场上搭起了白篷,小孩子们的尸体一具一具的整齐码放着。
扑面而来的恶臭; 还有那些尸体; 卢斯和冯铮的手下人立刻就有转身找地方吐去的。
卢斯觉得更大的原因是尸体吧; 毕竟在场的都是经历过曾经那场人祸的,只是尸臭不会让他们反应这么大。可即使事先听说了死者都是小孩子,可那跟亲眼看到不一样,二十具啊……那种冲击; 就是痞子卢也觉得心口一阵翻腾。
“这是本县的仵作写的尸格。”戚师爷递过来了厚厚的一本册子。
冯铮递过来; 没看,先递给了卢斯。卢斯看过后,交回给冯铮,冯铮才开始看。
“这些孩子; 无论男女都没有被奸污?”在天水县这破地方的仵作自然不是什么隐士高人,尸格写得混乱至极。不过痞子觉得,也可能是他古文功底太差,所以才没看出来有用的信息,那就直接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