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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冯铮正准备去鲁七郎的家里,一行人走在路上,卢斯就干脆问出来了:“闵师爷,你既然是闵县令的师爷,应该知道闵县令写的那封奏折吧?”
“啊?啊啊!是、是的。学生是看着县令大人写出那封奏折的。”
刚才卢斯问话,周围的人就都把耳朵支了起来,反正是走路没事干,耳朵听又碍不着事。可是这闵师爷的回话,就有点意思了。
都是人精,尤其太子和周安这俩是跟着来,但是冯铮和卢斯不会安排他们事干,如今在外头,当着卢斯和冯铮的下属,还有那么多远远围观的百姓,两人也不会多嘴多舌。可是这案子越来越玄乎,虽然没有之前那些邪教、奸细之类的那么夸张,可也是内有乾坤,两个人本来就兴趣越来越大,如今更是亮着眼睛看着闵师爷。
他们俩自己没觉得,但一个人久处上位,生杀予夺,气质是跟旁人不一样的。被两人这么盯着,本来就被卢斯问得有点心慌的闵师爷,越发神色不对了。
“此事……此事确实是学生让知县大人写的奏折,毕竟,一个二嫁的妇人,一个不知其父的孽障,却以龙为名,实在是……实在是居心叵测!”
太子脚步一顿,干脆直接停了下来,从扭头看着闵师爷,变成转身整个人面对他:“你们家知县,上那奏折的意思,并非是神婆以神水之名蛊惑百姓,而是有乡民以龙为名,意图……”造反俩字,太子没说出来。
“那、那不是该当的吗?!”
周安也转过身来了,面色严峻:“之前你们说甜水村此处有五千乱民,是真的查探错了,还是你们故意放出如此风声的?”
“乃是有人传到县内的消息!且是许多人言之凿凿,我等并没想到,竟然是有人胡言诓骗!”闵师爷两只手紧紧攥住拳头,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周安,眼珠子一动不动,额头的青筋都崩出来了,他的表情是正直和严肃的,整个人都写满了“我说的是真话!”
不过,闵师爷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做用力过猛。
“该是如此,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治下之地出现乱民的,更何况是五千人。”卢斯笑着道,对太子和冯铮都递过去一个眼神。
“还是卢将军明白事理,您这些下属……呵呵。”闵师爷冷笑两声,看来他这不但是松了一口气,而且经过此事,他胆子也大了许多。
太子和周安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四个人却是交换了一下眼神。
确实是官府一般情况下不会愿意自己治下出了乱民,但也有不一般的情况。比如肃韦州这个穷地方,这里穷,地广人稀,又是边塞之地,民风彪悍。所以,这里的驻军都是精兵。来这里的文官固然形同于发配,可若是立下武勋,还是能够升迁的,甚至被封爵的也不是没有。
现在这个事情可以这么看。
如果皇帝因为龙娘娘和龙子以龙为名,而雷霆震怒,杀了全村。那闵知县是举报有功。
可后来皇帝没怒,或者说他根本没注意那什么龙不龙的,只把这当成了肃韦州知府没事找事。这“没事找事”并非是贬义,而是常态。毕竟大臣们的奏折也不一定都是正事,而且要是一个官员的治下三天两头的发生大事,那皇帝早就把让这人回家卖红薯去了!可是又不能什么事都不上奏,不然天长日久的,皇帝早就忘了你是谁了。
所以,官员们给皇帝的奏折,正事占的比例实际上很小,请安的、唠嗑的、说本地天气的,乃至于讲故事的,干什么的都有。
皇帝也能理解,毕竟这也是朝臣的无奈之举,随便批改两笔,也就放下的。所以他把肃韦州知府的递上来的闵县令的奏折,也当成了普通讲故事的,还是个不怎么好听的故事。若非正好碰到太子闹腾起来了寻仙问药的事情,怕是这奏折很快就扔一边去了。
结果皇帝并非下旨要把甜水村的村民如何,反而派了无常们过来查问究竟。闵知县一见面就说当地有五千多乱民,若是卢斯和冯铮信了,或者他们俩“谨慎”一些,没自己来,反而联络当地驻军,派了军队来此,那发生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再一想,这事就又有些太儿戏了。真打起来,到底是五千乱民,还是五百不到的寻常老百姓,那还看不清楚吗?
周安走着走着,突然又问了一句:“柳城校尉闵楷也姓闵,不知道与闵县令和闵师爷是什么关系?”
“是……”闵师爷刚平静下来一会儿,被周安突然这么一问,下意识的就要回答,可是好悬忍住了,继而斩钉截铁的道,“没关系!”
没关系?看来是非常有关系了……
最后一点不对劲的地方,让周安这一问给补足了(周安现在绝对是官员的百科全书了!)。柳城是距离这里最近的,有超过千人以上驻军的地方,一旦有事,瘦谷县首先就是要向柳城求援,如果柳城那边的人也是商量好的呢?
无常毕竟不是用来打仗的,到时候让无常司的人都远离战场,等打完了再让他们过去……甜水村的这点壮丁,布置成五千人的战场那是不可能的,但布置成千人的对战战场,还是做得到的。
军报上头,即便是没有五千人的乱民那么多,可是千人上下,也不少了。
到时候,校尉有赏,闵知县有赏,知府有赏,不知情由的百姓,也有了“你听说过了吗?有个龙娘娘造反啊!”这谈资来佐酒,只是可怜了甜水村上下无辜百姓遭了死劫。
这里的百姓虽然也有愚昧,但同样也有老实良善之人。即便是那两个多舌的婆子,即便是为了银子而来,也没为此杜撰什么。相比之下,这里的人已经好多了
第226章
众人都站住了,卢斯更是把手按在了闵师爷的肩膀上头; 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他:“闵师爷; 咱们无常司是干什么的; 师爷就算是在肃韦州,应该也有所听闻吧?”
“自然; 学生、学生知道……无常司查冤正典之名,大昱谁不知谁不晓?”
“嗯,那你知道,陛下给我无常司下了恩旨,我无常司每年都有五十个刑杀致死的名额吗?”卢斯这是胡诌; 皇帝就算真敢给,这种东西他也不敢收的。
“这、这却是、却是不知道了……”闵师爷哆嗦。
“师兄,咱们今年还剩下多少个名额没用啊?”
“这年才刚过半; 你以为用了很多个啊?还剩下三十四个呢。不过; 临来的时候; 地府里头进了新人,可能没那么多吧、不过三十个应该还有。”
“嗯!”卢斯笑得更甜了,“别管三十,还是二十; 总归是不少呢。况且陛下仁厚; 五十个都满了,也能再找他老人家要去。所以啊……闵师爷,我们无常司打死的人,多你一个……并不多啊……”
闵师爷并不知道卢斯是满口胡诌; 毕竟无常司凶名在外,他看着卢斯,这俊美年轻人也看着他,还眯着眼朝他笑。可闵师爷并没从卢斯身上感觉到笑容这个表情之下应该有的和善,相反,他有一种自己成了一坨死肉,而对方乃是嗜血凶兽正找地方下嘴的阴森恐怖感。
“陛、陛下英、英明,无常、无常司功劳……劳苦功高,该、该当如此。”
“是啊,该当如此。”卢斯的手在闵师爷肩膀上又拍了拍,“师爷,我无常司就喜欢硬骨头的汉子,不错,不错。”
竟然不是一吓唬就什么都招了,卢斯这两声赞美还真是出于真心的。不过,看这师爷不像是胆子大的,能让他把牙关要得这么紧,就说明真有事了。
“承!嘶!承蒙夸奖。”闵师爷这是把舌头都给咬了。
众人也不再说他,反正他人在这,那就跑不了。鲁七郎的家里,并没像纪三那样被翻腾了个底朝天,不只是因为族老们先一步来把他家保护起来了,也因为鲁七郎还活着,另外纪三有钱他没钱啊。
与此同时,他家也没什么线索就是。不过,卢斯他们还是有点收获的。
“村中可有会官话的?”冯铮到了鲁七郎家,看见了众族老们,当即问。
“这、这穷乡僻壤的、如何……”闵师爷一惊,匆忙道,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吓唬得过了,闵师爷如今平常说话舌头也拌蒜,弄得自己结巴了。
“会!会!”鲁氏族长立刻点头,随即用带着浓厚地方口音的官话道,“小人和小人的儿子都会!”
冯铮点头:“让他来。”有口音归有口音,但还在能听明白的程度内。
也该如此,即便之前方捕快是翻译,可是听他的转述的话,也有些不是捕快会用的文词,这族老们的举止也能看出来,他们是读过书的。这年头,既然是读书人,就要会官话,否则当朝堂上的皇帝是万言通吗?满朝文武南腔北调,那成何体统?
闵师爷想要说话,可是被卢斯笑眯眯的一看,他吓得打了个嗝,低头一句不说了。
“如今快到吃饭的时候,还请诸位到寒舍一聚!”鲁氏族长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了笑。
冯铮摇头:“我无常司在外办案事,官兵一体,诸位族老若是有心犒劳,那两摞烙饼,一锅热汤足以。酒就算了,肉若有,我等自当出钱购买。诸位族老不必多言,我等回那龙王庙了。”
冯铮转身就走,众人自然是跟着他。
“话说,冯将军,这几个老……老爷子都能说官话吧?那之前呢?他们明知道你听不懂,但是你身边有能听懂的人,可是还用本地土话?”路走了一半,太子有点不明白,抬手扶着冯铮的肩膀问。
“这是智慧啊,瑞哥儿。”卢斯伸手就把太子的爪子拽下来了,那急吼吼的样子,看得冯铮哭笑不得。
“智慧?”太子倒是没在意自己的龙爪子跟脏东西一样被人抓住甩开,他刚才是唐突了,要是有人敢那样对周安,他得比卢斯还急吼吼,他在想卢斯的话,“哦!明白了!明白了!”
果然是智慧啊,那些人不知道冯铮知道他们听得懂,所以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偷听”冯铮和之前方捕快的对话,可以知道方捕快是否有曲解,冯铮是否有怀疑。
至于为什么冯铮现在一问,他们立刻不打自招的跳出来了?那不废话吗。反正已经能确定,他们就是来查案子的,对其余的事情并没有兴趣。若是能借此机会跟他们这些大官搭上线,可是比什么都有用。
“古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这话还真对。”太子小声嘀咕着,“还是出来好玩啊……”就连这群看起来愚昧顽固的乡老也有智慧在其中,真是谁都不能看轻。
龙王庙,对纪三的验尸是彻底结束了,
仵作将尸格递了过来,他们无常司的尸格,真是比当年清楚明白多了。卢斯和冯铮两人凑在一起看完,之后传阅了下去。
尸格上让人注意的是两件事,第一,临死之前,这纪三该是与人有过云雨,他背后有被指甲抓挠过的痕迹,两腿间也有些污物。第二,他的肋骨。背部有淤青,从痕迹看,很像是有谁坐在他的背上,两条腿紧紧的夹住他的肋骨,可能对方就是这么砸死他的。
那么,与他云雨的人,与杀死他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又或者,与他云雨的人,是自愿的吗?
已经有无常搭起了土灶,用带来的肉干和调料煮起了肉。卢斯众人席地而坐,喝着茶水,议论着这案情。
太子道:“所以,这纪三之死,其实并没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