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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一起来的,不止是几位吧?一共有多少人?十个人有了吗?”
“……”六个人都不说话了。
“几位别怕,本官不会把几位一锅端的,就问个人头多少。不过,现在看来是至少有十个人了。十个人,陛下只让天使带闫为清一家来开阳,没说带别人来,你们这一路上的挑费,都是闫大人花的吧?”
“俺们没让闫大人花钱,都是俺们自己跟在后头,打打零工过来的!”
“其他时候这话可信,一个多月之前,那正好大年下的,你们十几口子上哪给人打零工去?而且……看看你们的手,你们的脸,虽有老伤,指甲脏污,可是皮肤并不粗糙,其实是不怎么干活的吧?还有脚上穿的,虽然是旧鞋,但鞋底子磨损并不严重。你们这些人,站在这,哪里像是庄户人家?”
卢斯没说的是,他们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城镇里生活的好吃懒做的混子。
太学生们彼此看看,贪污不贪污且不说,闫为清的人品是真不好了。闫为清带这么一群老百姓过来作甚?那还不是给他扬名的。
有太学生立刻就甩手走了,不愿再听得。别管他们以后当官的时候会怎么样,现在不少人还是清高两字顶在脑袋上。
“俺们原先就是想送送闫大人!后来一走走出六十多里地去,闫大人看不过去,这才给俺们……”
“那也是该把他们朝回送啊,怎么一路送到开阳了啦?”没等卢斯问,后头人群里就有老百姓出声了。
现在还在这的众人除了单纯看热闹的,就是气不过的了,原来以为是给个好官伸冤,结果竟然是这种样子的,膈应不膈应啊。
“是俺们想来开阳看看!”“是俺缠着大人!”
“想起来了!我在左家茶楼瞧见过你们!你们不是去茶楼说什么,自己是小商人,路过甘霖县,见着了什么闫为清吗?”
“我也见过,见过那个胖子在我家门口的羊汤店买羊杂。”
“这都是那闫大人给的钱?”
“不是说那位闫大人连给女儿看病的钱都没有,让女儿烧成了哑巴吗?”
“若真是缠着那位闫大人来到开阳,拿着人家的钱,还跑去茶楼,跑去吃肉,那可真是够丧良心的。”
“就因为拿着人家的钱,他们才这么干吧?现在不都说闫为清是好官吗?都是从他们嘴巴里传出来的吧?”
“俺!俺们不好!可是闫大人真是好官!”
“谁给你们钱,你们就说谁是好官吧?”百姓们起哄。
“不是!闫大人给俺们做主!给俺们撑腰!”
“你们这些开阳人,怎么知道俺们那小山村,土里刨食吃的苦!”
“俺们是拿了闫大人的银子!说出去的话,可不是闫大人让俺们说的!都是真话!”
这些人憋红了脸,咆哮大叫了起来,还真压住了百姓们此起彼伏的冷嘲热讽。毕竟,即便是开阳,天子脚下的老百姓,也有自己的苦,如今看着这些人这个样子,竟然还真有不少人动摇了。
“闫为清是对自己狠了点,可他用的都是自己的俸禄银子,那就不是贪官吧?”
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如此。
“你们家中有多少田地?”一直没说话的卢斯,突然开口了。
被这官儿叫出来,一通问,就弄出来这么多人说闫为清的坏话,几人明摆着都有些戒备和不快,听他问,都斜着眼看他,不说话。
“问你们几亩地而已,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又何必心虚?”
他们还是不答,后头起哄的声音就大了。说是他们心虚。
六人耐不住,又觉得这事真的没什么,便答:“俺家就一亩半!”“两亩。”“两亩。”
“你们家中各自有多少人?”
感觉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但六人这回回答得痛快多了,每人每家都在六口人朝上。
卢斯点点头:“这么多人口,这点地怕是生活艰难吧?”
六人立刻又是大吐苦水,说生活艰难,说闫大人常常接济他们,又常常带着老百姓上山摸野菜,跟他们一块挖水渠,找粮商给他们换来比市价更多的粗粮。
周围百姓顿时态度就又变了,许多人说,这闫为清是真的好官,就是倒霉,遇见的都是刁民。
“不说甘霖县,就直说你们那村里,有拥有五亩以上土地的人家吗?”冯铮皱着眉问。
旁人都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异,五亩地,真不算是太多了。
可六个村民却都摇了摇头,道:“没。”
“你们所谓的闫为清给你们做主,是否便是但凡有人告状,先不问对错,先打富裕的。”
“那有钱的都是坏了心肝的!”
“俺们穷苦人家,没事谁会去告状?”
“俺们穷,不是被欺负得没活路了,谁去告状?!”
穷!穷!穷!一个穷字,好像就成了神佛降下来的护身符。因为穷,他们正义。因为穷,他们善良。
在场的,太学生里也有穷人,看热闹的百姓更是以普通人家为主,还有些没事来凑热闹的乞丐,可是这时候,身为同样的穷人,看着这些述说可怜的村民,他们只觉得背脊凉森森。
“五亩地……是根本没人敢有那么多地吧?”
“怪不得他们那村子人人挨饿,得吃野菜呢。谁家有钱,谁家挨打啊。”
“那有了钱还是赶紧吃干抹净,谁敢好好持家过日子啊。”
听人们议论,六人赶紧解释,可是越解释,事情越糟糕。
“呸!屁的廉吏!”有个太学生,朝着那村民吐了一口唾沫。
“你!”“有钱人欺负穷汉啦!”“你敢骂闫大人!?”“打死这个狗日的!”
六个人怒了,上来就要去打那个太学生,幸好无常们反应迅速,将他们拉住,捆绑起来。太学生们一场虚惊,刚才吐唾沫的那个,指着几人,直呼刁民。
只有地上跪着的那个,依旧死咬着牙:“闫为清这做法顶多算是为官失当,但他没有贪赃枉法。”
“都到这的不了,还说他没贪赃枉法?”卢斯对着那人比了个大拇指,“兄弟,我也是佩服你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了。首先一条,咱们大昱的国法里,有一条有钱者上告公堂就得先挨打的律法吗?”
那人点头:“好,确实是他枉法了,那贪赃呢,他不但没要银子,还朝外送银子。”
“他贪的脏,不是财,不是物,不是色,是名啊。”冯铮叹气,又指了指那六个被塞了嘴巴押在一边的人,“这些人给了他名声,他给了他们夺取旁人财产的权力。”
那人这回才是真正的怔住了,他之前也不是没意识到,闫为清做这些都是为了名,可是贪名,跟贪财……能一样吗?
“各位,都想想吧,想想那甘霖县在经过闫为清七八年的治理之后,成了什么样了。”冯铮一把扯开其中一个人的衣衫,露出来松软的皮肤还有凸出的小肚子,“看看他们这样的,这是干活的人吗?他们为什么跟着闫为清到开阳来?就是知道甘霖县不会再有第二个县令那么干事了。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吃饭了。”
这年月胖人不少,可下力气干活的庄稼汉,想要弄出这么一身肉来,那就是奇闻了。
庄稼汉是真的劳苦人,一年四季少有空闲,一滴汗水落在地上摔八瓣,他们身上都是熬干了一样,熬出来的干肉。
这回吐唾沫的就不是一两个了,不过众人还算明白,押着人的无常是无辜的,所以唾沫只朝地上吐,那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可是倒了大霉。
“诸位,陛下英明,知道大家都是出于公心善意。”卢斯做了个罗圈揖,“可是呢,总也有人不想大家好过,乱传些个歪理。下回再遇见类似的事情,大家不妨想一想,毕竟,扣宫门真不是好干的事情。这要是再有个心黑手辣的在里头妖言惑众,怕是大家丢了性命,还要让陛下为那些不值当的人背上恶名,何必呢?”
众人多少还是愧疚的,尤其是太学生们,那感情丰富的,还有用袖子遮着脸的。
“那闫为清真是该死!”
“我等有错,竟然如此鲁莽,险些铸成大错。”
“大人还请把那些背后造谣之人全都抓到!”
一边吆喝着,人群一边终于是散了。
卢斯和冯铮别看轻松,其实一直提着一口气。毕竟,民变这种情况是最难处理的。被疯狂情绪感染的人,会做出难以想象的行为,到时候无常们要是反抗,就是百姓和无常们都有损伤,要是不反抗,那无常司就让狂暴的百姓杀干净吗?且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最后无常司的名声都会臭得再难挽回。
还好,这段时间以来的培训真不是白训的,他和冯铮在前头讲,分散进人群的无常们也一直都没闲着,
确定人群再不会聚集起来,冯铮回宫交旨,卢斯转个圈子,看见了两辆青色马车。
“抓到了多少人?”
“十四个。有几个兄弟们认出来了,就是本地的混混。”
“连带着之前那些个,都带回衙门去!严加审讯!”
“是!”
卢斯是跟着他们一起走的,不过走到无常司衙门那条街上,卢斯就先停下来了,他要去大理寺。
大理寺卿为正三品,但因为大理寺等同于古代的最高法院,所以,大理寺卿这个官职,在百官之中一直都有着特殊的地位,寻常官员看见大理寺卿了隔着八丈远,一般就绕路了。有什么喜事好事,官员之间的应酬,大理寺的官员们大多也就送点礼物,不会亲自登门参加。
现任大理寺卿叫邓艾,他跟卢斯和冯铮……有那么点不对付。因为大理寺这些年过手的大案子,都是无常司送上去的。一件件的案子,都叫那个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啊,可正是因为如此,哪里还能显现出他们大理寺的能耐呢?反正按着罪名判就是了啊。
大理寺的捕快和杂役们,现在都盯着想去无常司干活。
更要命的是,他们确实经常有案子,自己办不了。这要是在往常就能当成悬案,直接把档案一塞就好。现在……却不得不转手把案子交给无常司。虽说大理寺和刑部也经常这么干,可邓艾就是觉得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如今卢斯找上门来了,两边平级,他行的还是下官礼,而且举止谨慎有礼,但邓艾那股子不舒服的劲,一点都没有变少。
“卢大人想看闫为清的尸首,和他死的那座监牢?怎么,卢大人是觉得那人并非自杀,我们大理寺看错了?”邓艾是个干巴瘦的小老头,现在捏着白胡子,眯着眼睛看卢斯,那明明白白的怨气,简直都让能看见他头顶上冒的烟了。
“邓大人误会了,闫为清前脚自杀,后脚就出了乱子。大人在大理寺任职多年,说这两件事前后一点联系都没有,您信吗?”
邓艾捏着胡子的手一抖,捏断了自己两根胡子:“这两件事自然是一点联系都没有的。”
这话自然是假的,邓艾心里知道,两件事必然是有联系的。
看了一眼卢斯,邓艾坐直了身子,他对卢斯不快是不快,但是他私人的不快,而且如果这人是他的下属,那他就半点不快都没有了,他只是不高兴大理寺的风光让人抢了,是羡慕嫉妒恨而已。
可说到底,邓艾不是个糊涂人:“不过,能早日查清真相,还是好的。那牢里本官吩咐过,不要擅动,闫为清的尸首也让仵作验看过,尸格已经写好了,卢大人尽管去吧。”
卢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