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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望着他,回答道:“是的。”
“哦,要卖到什么地方去?”
青年神色黯然:“准备卖给乡上的吴屠夫。”
卖给屠夫,也就是卖给他屠宰,割肉出售。
——在天华朝,耕牛的作用举足若轻,决不可私自屠宰,唯有老弱病残的丧失劳动力的牛,才能申请屠宰令。
其中手续,想必早已办妥。
叶君生话题一转,打听起对方的身世。青年颇为耿直,知无不言。原来他叫“阿永”,其自幼父母双亡,哥嫂又是极其刻薄的人,分家时几无所得,唯有与这头牛相依为命,这才熬过了多年的艰苦岁月。眼下水牛老迈病弱不堪,再也无法下田了,故而不得不选择把它卖掉,好赚取些银子来娶媳妇,过日子。
听毕,叶君生若有所思,他无暇多想,开门见山:“小哥,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将此牛卖给我?”
青年“啊”了一声,打量着他:“你要买?”
叶君生微笑道:“嗯,不过我买牛,不是买来杀的。”
青年很惊奇:“那你要干什么?”
叶君生呵呵一笑:“这个小哥就不用多问了,卖不卖?你放心,吴屠夫那边出价多少,我也一样。”
青年歪着头,憨憨地道:“两贯。”
两贯,就是二十两银子,价格不菲。但这价格只能买老牛,壮年的耕牛价格更高,可达十余贯,甚至比奴婢的身价还要高许多。
牛比人贵。
“两贯……”
叶君生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换到前一刻,别说两贯,两文钱他都未必拿得出。但碰巧的是,他刚从江静儿那里得了二十两银子的报酬。
这么说,如果买下此牛的话,等于还没有揣暖的银票又要易手了。
不甘心呀。
只是狐仙突然显灵,要自己买下这头牛,肯定有道理。左思右想之下,他一咬牙:“好,我买了。”
“不准买!”
身后猛地有人叱喝,回头一看,正是江静儿,不知为何又走了出来。
“呆子,你傻了吗?你买这牛作甚?”
叶君生道:“买来养呀。”
江静儿神色不善,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稍有好转,拉过他到一边去,沉声问:“你是不是想买下这牛,带回城里转手卖高价?”
叶君生摇摇头,很认真地道:“不是,我是真得买来养的。”
江大小姐差点被气得眼前一黑:“你这傻子,不准你乱花钱。”
叶君生眨眨眼睛,惊奇地道:“我说江小姐,钱是我的,怎么使用,不用你批准吧。”
“你!”
江静儿狠狠一跺脚:“烂泥扶不上墙!”转身气呼呼地走了,连来找叶君生的本意都忘却。
……
冀州南方五百里,有山名“景阳”,乃是一座世外神山,终日白云飘渺缭绕,如真如幻。
景阳后山险峻,悬崖林立,飞流似瀑,沟壑如麻,其间苍松翠柏,郁郁丛生,不时可见仙鹤翱翔,灵猴跳跃。
一大片道观建筑就分布在这里。
景阳大殿,此时正端坐一道人,眼观鼻,鼻观心,入定修炼。此道人年约中旬,长须飘拂,面皮晶莹,娇嫩如婴儿,身穿八卦道袍。
大殿内极为安静,掉根针下地都能听得见。
突然,“锵”的一响,异常惊动。如果叶君生听见,肯定会大吃一惊,因此这一刻,正是狐仙显灵说话的同时——
道人霍然睁开眼睛,双目光芒爆射,骇人非常。他一伸手,“嗖”的就有一面古铜镜子飞入手心。
这面镜子,不过巴掌大小,古色生香。此际镜面景象翻涌,最终缓缓形成一幅图案,仿佛为地图模样,有城池山脉的脉络分布状况。其中一处,一点米粒大小的光华在闪动。
道人仔细端详,眉毛微微皱起,喃喃道:“彭城县西郊……难道说她就躲藏在那里百年之久?哼!”
他面露阴霾之色,忽地一道法决打出。很快,殿外有足音起:“周乱山拜见师尊,不知师尊有何吩咐?”
来者是个青年男子,三寸丁的体型如葫芦瓜,穿一件宽大道袍,看上去显得有些滑稽。其面皮焦黄,留一丛短须,此时跪伏在地,听候法旨。
道人弹指飞出一枚圆形宝玉,道:“乱山,你到彭城县走一趟,依循此气息追寻搜索,一有发现,不可妄动,即刻回报信息。”
周乱山接过宝玉,伸手一抹,便把上面的一道气息铭记于心,恭敬道:“遵法旨。”
退出殿外。
大殿,恢复安静。
良久,端坐不动的道人蓦然伸手一点,一幅宽大的画轴凭空出现,当空铺张开来,展露无遗。
这是一幅画,画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眉似远山,目如点漆,空灵脱俗的容颜能让人看着,便会觉得窒息。她正眺目远望,目光看着远方,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而在她身后,却突兀地露出一条洁白无瑕的毛茸茸尾巴来,调皮地竖着,似乎不甘心被衣裙所掩盖住。
这是一条狐狸尾巴。
人身狐尾,狐妖之相。
“如果真是她,事情就严重了,必须第一时间回禀宗门才行……”
道人的语声在殿内回荡着,渐渐归于虚无。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失手
(感谢书友“天宇问道”、“侠王盖聂”、“黄子文”的慷慨打赏——兴冲冲起床一看,榜单上还是第十五位,佛曰:有缘?但不科学呀,泪奔求各类支持!)
书痴又发疯魔了……
他出城一趟,不知从哪里牵回一头病弱不堪的水牛来,在院中打了一根木桩,拴起来养着。
开始的时候,街坊邻居以为叶君生是要做生意,倒卖牛肉,可问过之后,得到的答案却是其要养牛。
养牛?
叶家没田没地,养牛作甚?
诸人无不惊诧莫名,甚至对于那头老牛的来历都产生了怀疑。不过叶君生手上有官方盖印批准的买卖文书,却堵住了大家的嘴。
哥哥要养牛,叶君眉同样觉得纳闷。但不知怎的,她第一次见到那头老牛,心底便莫名萌生出一抹怜悯之意,颇为亲切的模样,就抢着肩负起照料老牛的责任。
割草,洗刷,清理粪便,甚至叫哥哥在院中搭建起一座简陋的牛棚,好让老牛栖身。
悉心照料十余日,老牛恢复了两分精神,只是依然孱弱,长时间都是卧在牛棚中眯眼睡觉。
这段日子,叶君生细心留意,不过丝毫端倪都不曾看破。老牛,普普通通的样子,似乎并无怪异之处。
“不对,既然狐仙显灵,要自己买下它,必然有道理……或者,只是暂时看不透而已。”
对于神秘狐仙,叶君生信任得很,于是沉住气。
家中多了一头牛,生活的压力悄然又增加了一分。如今秋深,草木凋零,要弄到青草并不容易,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收集些干草来喂食。
这一晚,风声呼呼,吹荡天地。
时候不早,整个彭城县已到了宵禁时刻,街道上人影全无。就在此刻,一道黑影闪现,好像一只灵敏的夜猫子,穿街过巷,不用多久,就来到叶家院子外面。
此人全身穿着夜行衣,黑漆漆的,几乎与夜色融合成一体,难以分辨,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熠熠有寒意。
“嗯,就是这一家了……”
认准地方无误,他施展出轻功,轻轻一跃,就跳上那高不过六尺的院墙,再一跳,落在院子中。
这一跳,声息极轻,好比一只老鼠落地。
这人之前已来踩过点,知道叶家中没养什么家禽,因此不怕惊动。
“哞!”
他正蹑手蹑脚地朝屋子走去,猛地院内一间低矮的棚子里发出一声牛鸣,在寂静的夜晚听得十分刺耳,不禁大吃一惊:“不好,差点忘记那书呆子前些时日弄了头老牛在院子里养着……”
其恼怒不已,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要将坏他好事的老牛杀掉。但身子刚扑入到牛棚里,腾腾腾,一团精壮的身躯小山般压来,气势凛然,竟是那老牛发疯了似的横撞过来。
牛,本是温顺之兽,但并不代表它好欺负,软弱无能。一头牛如果发疯起来,可是非常可怕的。在山野中,野牛就连老虎都敢搏斗。
老牛凶猛,饶是夜行人有武功,一时间措手不及,只得一个后纵身,让出去,先躲过锋芒。
这几下动静,不过数呼吸间,可声响极大,屋子里顿时亮起了灯火。
那人知道事不可为了,再待下去,只怕叶家的左邻右舍全部都会被惊动,唯有狠狠一跺足,再度越墙而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只片刻工夫,披了长袍的叶君生端着一盏油灯开门出来;很快,叶君眉也起床了,头发不及收拾,随意披散着,白生生的脸蛋,带着些紧张之意。
“哥哥,怎么啦?”
叶君生走到院子里,忽然见到地面上有凌乱的足迹,不禁心一跳,又走进牛棚。此时老牛安分了下来,卧在地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炯炯的与叶君生对望了一眼,随即闭住。
就这一眼,却让叶君生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凡响的意味——这头老牛,果然有些门道……
他便走上去,抚摸牛头,作安慰状。
老牛表现得极为温顺,一动不动,间或鼻孔里喷出些粗气。
叶君眉也走了进来,她似乎有所发现,秀眉紧蹙着。
叶君生笑道:“妹妹,没事,估计是有小偷,被老牛吓走了。”
叶君眉“嗯”了声。
“没事了,我们回屋吧。”
叶君生牵起她的小手,离开牛棚。
或许因为天气的缘故,小手有些凉,软软的,不堪一握。叶君生的心中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另一只手却握起了拳头:树欲静而风不止,见树叶飘零而欺之,该杀!
一股血性,泼辣辣涌上心头。
……
彭家大宅,后院幽静,房间内还亮着灯,肥胖如猪的彭青成还没有安歇。房中摆开一桌,桌上有几样精致小菜,他正坐着,悠然喝酒。
除了他,身边再无第二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彭大少爷的伤势已好得七七八八,没有大碍了。
笃笃笃!
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彭青成喜形于色,起身开门,待见到门外单独一人的黑衣人,脸色不由阴了下来。
进了门,黑衣人跪拜在地:“大少爷,小人办事不力,失败了。”
彭青成倒没有发作,他知晓此人本事,就问道:“苏护院,你怎会失手?”
苏护院不敢起身,苦笑道:“是小人大意了,那呆子院子里养着头牛,我进入时不小心,惊动了它,怕闹将起来,故不敢久留。”
此事回想起来,憋屈得很。
彭青成冷哼一声:“他怎么会养牛?”
苏护院讪讪道:“小人也不知,只打探到是书呆子前些时日买回来的,豢养在家。”
彭青成气呼呼:“居然让一头畜生坏了好事,气煞本少爷也。”
苏护院忽道:“大少爷,要不小人现在再走一趟,定将那女子掳来,只是时候会晚一些……”
彭青成一摆手:“算了,不必如此费周折。本少爷决定过几天亲自去走一趟,看看再说。”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