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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劫-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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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后退,退到床畔,茫然坐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听任无心在舱外沉声道:“田姑娘……田姑娘,可曾醒来了吗?”
田秀铃似是下了决心,突然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衫,面带笑容的走了出去。
她已决心要忘记一切为她本不该想起的事。
只见桌上已为她备下了一份精致的餐点,白粥中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田秀铃嫣然一笑,敛衽道:“公子如此相待,贱妾怎担当得起?”
任无心呆了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见到田秀铃一夜间又改变了神态,心头实也充满了惊异之情,不禁暗叹忖道:“女子毕竟是善变的……”
那高蛟心中,更是惊奇,睁大了眼睛,呆望着田秀铃,暗笑忖道:“原来这位兄台竟是个女子……”
干咳一声,垂下头去。
只见田秀铃自己匆匆漱洗过了,又洗出两副碗筷,请任无心与高蛟一同进食。
她态度突然变得大方而多礼.与昨夜那刁难作态的女子,宛如变了个人似的。
任无心见了不禁暗自欣慰,知道这—路上自己已可减却了许多心事。
高蛟虽不愿多问,但口中却不住干咳,等到任无心告辞而去,他恭送到岸上,却再也忍不住对任无心作了个奇怪的眼色,悄悄笑道:“恭喜相公,此后飘游江湖,不再寂寞了!”
他心里实是在代任无心暗暗欣喜,任无心却不禁暗中苦笑,只因这误会他一时间实在无法解释。
两人向西而行,这一日来到终南山北的长安古城。
这条路本是行人繁织的大道,但道上却极少见到江湖豪杰的骑影。
就连往日在这条路上川流不息的骡马镖车,此刻竟也绝踪。
纵有几个挥鞭佩剑的大汉,亦是满面风尘,行色匆匆,放马疾行,瞬即奔过。
许多件武林高人神奇失踪的故事,显然已使江湖中充满了动荡与不安,人人心中俱已隐隐感觉到,江湖中瞬即必定要发生一件震荡人心的大事。
但是那些纵马扬蹄,奔行道上的武林豪士,谁也不会想到,道中从容而行的一个长衫文士,便是此刻主宰着江湖命运的任无心!
这古老的长安城,却依旧是匆忙而繁华的,武林中任何大事,都不能影响到这古城中平凡的百姓。
江湖豪杰与平凡人家,自古来便似乎是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而看来似与平凡的行人丝毫无异的任无心,其行踪却仍然满带着神秘的色彩。
这一路上他赶路也似乎毫不匆忙,但每值夜深人静,他等到田秀铃安睡之后,便要转身而出,直到破晓时才带着疲倦之色回来。
谁也猜不到他在这一夜中又安排了多少大事。
田秀铃极力保持着自己大方而多礼的神态,心中虽奇,口中却绝不问出来。
有时,她也不禁为任无心的劳累担心,但见了任无心无论如何疲劳,只要略为盘坐调息片刻,第二日立刻又恢复精神奕奕,她便也放下了心事,只是在暗暗感佩,他内功的精深,身子有如铁打的一般。
但这一日到了长安,任无心的神色却显得异常的不安与焦躁。
他并未投宿繁华的长安城中,只是在长安城南,终南山脚,寻了家村店落脚。
黄昏时,他竟又破例地唤来几斤汾酒,歉然着向田秀铃笑道:“姑娘若闻不得酒气,在下可移到院中去饮,免得……”
田秀铃嫣然一笑,截断了他的语声,道:“那只是贱妾心乱时所说的戏言,公子若要饮酒,贱妾还可奉陪几杯。”
任无心暗喜忖道:“她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心中想必已坦荡的很。”
当下斟出两杯一饮而尽,虽然在饮酒之时,他也还是不时留意着窗外的天色,倾听着窗外的更鼓,显见今夜必有大事将要发生。
但他不说,田秀铃也已习惯了不问,只是暗叹忖道:“他纵然强极,却也是人非神,他临事虽然是那么从容而镇定,但事前却也难免与常人一样,有着一分不安与焦虑,但能令得他如此不安之事,想必惊人的很。”
只听窗外更鼓敲过了二更,任无心突然推杯而起,道:“姑娘也该安歇了吧?”
田秀铃无言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全心想为今夜之事出一份力,但她知道任无心绝不会让她做的。
她默然半晌,方自长叹一声,道:“但愿相公今夜一切顺利!”
任无心愕了一愕,苦笑道:“姑娘已知道了多少?”
田秀铃道:“贱妾已知道今夜必有大事,但却连什么事都不知道。”
任无心仰首苦叹,沉吟道:“在下一路上确实探出了不少风声,知道今夜……”
突地顿住语声,展颜笑道:“姑娘只管放心安歇,纵有什么事,必定也可迎刃而解的。”
微一抱拳,转身而去。
田秀铃推开窗子,任无心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隆冬的夜色里。
她伫立在窗前,呆呆地出了会神,心中却难以放得下心事,恨不得能悄悄跟踪任无心而去,但终于却只是叹息着掩上窗子。
但这一夜她辗转反侧,竟是难以成眠。
方自合上眼睛,便似乎见到任无心满身浴血地立在自己面前,她祖婆却在一边仰天狂笑。
远处终于响起了鸡啼,曙色也渐渐染白了窗纸。
时间每过一刻.田秀铃的担心也就随着加强一分,时已破晓.任无心本该回来了。
突听窗外轻轻一响,田秀针立刻翻身而起,大喜忖道:“他毕竟回来了!”
倏地窜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子。
窗外的小院中,铺满了昨夜的霜迹,只有个畏寒的狸猫,畏缩在墙角,哪有任无心的人影。
对面房中却走出个落魄的文士,手掖着衣襟,眼望着霜迹,口中喃喃地低咏道:“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唉……又是一年了……”
田秀铃失望地叹息一声,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悄悄掩上窗子。
院外已有响动的人声了。人声越来越杂,天色越来越亮。
田秀铃的焦虑,已变为惊惶,忖道:“任相公怎地还不回来,莫非…莫非…”
她不敢再往下想,整了整衣衫,走出院外。
任无心到了哪里?遇着何事?她一点也不知道,除了焦急苦等,她又能做些什么?
一阵阵寒意,自她足底升起,她机伶伶打了个寒战。
突听院外低喧了一声佛号:“无量寿佛!”并肩走入了两个蓝衫道人。
这两人灰发长髫,面色俱是无比的沉重。
田秀铃回身望着他们,他们也正在凝望着田秀铃。
田秀铃只觉心中砰的一动,脱口道:“两位道长是要寻人的吗?”
蓝袍道人对望了一眼,缓步而来,四道炯然的眼神,瞬也不瞬地凝注了田秀铃半响,左面一人沉声道:“不敢请教,檀越可是在等人吗?”
田秀铃心头又是—跳,道:“不错!”
两个蓝袍道人又自对望了一眼,右边一人沉声道:“檀越等候之人,特令贫道们前来传话,请檀越不必再于此间等了。”
田秀铃身子一震,簌簌地颤抖了起来,道:“他……他—…他为何要我不必等了?”
蓝袍道人稽首道:“请檀越收拾行装,随贫道前去,自会知道。”
田秀铃道:“好……”
转身奔回房中。
但奔到门前,突又停住脚步,缓缓回过身来,目光逼高着蓝袍道人,沉声道:“请教道长大名?”
蓝袍道人道:“贫道身居方外,贱名何足挂齿,请檀越快些收拾行装便是。”
田秀铃目光—转,突地冷笑道:“道长们一不说明缘故,二不说出身份,便要我相随而去,天下岂有如此简单的事?”
蓝袍道人微一迟疑,又自对望了一眼,左面—人道:“贫道青石。”
右面一人道:“贫道青松。”
他两人行事似乎十分谨慎,每说—句话前,必定要先交换个眼色,征求了对方意见,然后开口,但却仍不愿多说一字。
田秀铃冷冷道:“说来说去,道长们可知道我等的是谁吗?”
青松道长凝重的面容,突然微微现出一丝笑意,道:“檀越果然谨慎得很……”
青石道人沉声道:“但事值非常,贫道们又不能不多加谨慎,此时此刻,实不能随意说出檀越所等之人的姓名。”
田秀铃眼波转动,道:“你只要说得出他姓名中一个字也就罢了。”
青石道人沉吟下半晌,缓缓道:“你我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田秀铃心念一转,暗暗忖道:“心照不宣……心……不错,正是任无心。”
口中道:“两位稍候。”
人已转身奔入房中。
不到三两句话工夫,她便已提着行装奔出,道:“道长先行,我在后追随。”
青石道人稽首道:“贫道有僭了。”
转过身子,大步走了出去。
田秀铃匆匆结过店钱,跟随而去,只见他们两人向南而行,脚下不带点尘,显然轻功颇有火候。
到了不见人踪之处,他两人果然便施展开轻功身法,放足而奔。
田秀铃心里又是惊慌,又是奇怪,展动身形,追到他两人身侧,道:“任相公此刻究竟在哪里?遇着了什么事?他自己为何不来,却教两位传话?”
青石道人沉声道:“贫道不敢多言,檀越到了地头,自会知道。”
田秀铃大声道:“地头在哪里?”
青石道人道:“前面。”
田秀铃举目望去,只见灰黠的苍穹之下,一片迷蒙,除了隐隐可见山形峰影,便什么也看不到,心里不禁更是焦急。
但无论她如何询问,青石、青松两人,却再也不肯开口。
田秀铃又急又怒,恨不得先以武功制住他两人,逼问出原因。
但奔行—段之后,怒气渐渐消了,又不禁暗暗忖道:“任相公要这样谨慎的人出来传话,当真是再可靠没有了。”
奔行了约顿饭工夫,田秀铃眼前便豁然现出了终南山的巍峨山影。
她心中一动,这才想起这青石、青松道人,必定是来自终南山的,当下转首道:“任相公可是在山上”
青石道人终于点了点头道:”正是!”
肩头微耸,当先掠上了山道。
田秀铃又惊又喜又急,虽待全力飞掠而上,却又不得不等这两位道人。
又奔行了两盏茶时分,转过几道山坳,青松道人突地长叹了口气,手指前方,道:“此处便是她头了。”
随着他手指望去,只见一座巍峨古老的道观,坐落在群峰之间的一片平崖上,背依高峰,面向东南,门前一方横匾,写的是:
终南玄妙观
第十三回 终南遭劫
田秀铃似乎隐约听人说起,这玄妙观正是终南剑派的发源之地,此刻一见,果然是气象庄严。
几个蓝布短衫的道人,正在观前以清水冲洗着石阶与观门,人人面容上,也都带着种沉重的哀戚之色。
田秀铃心头又一动:“他们冲洗的莫非是血迹不成?”
思念犹未转完,只见观门中已行出十数个青衫挽髻的少年道人,抬着五具黑色的棺木,见到青石、青松,齐地躬身为礼。
青石道人微一颔首,面色更是沉重,脚步却放缓了下来,回首道:“贫僧这就带领檀越入观,但请檀越未见任相公前,无论见到何事都莫要开口。”
田秀铃此刻心里已更是惊急,闻言立刻点了点头,随他举步而入。
目光转处,赫然见观院中还倒卧着几具尸身,只是已被—方麻布自膝至顶,全都盖住,看不到面目。
她谨记着方才承诺之言,只得忍住不问,但心头却不由自主地砰砰跳动起来,不住暗睹祝祷,但愿任无心平安无恙。
青石、青松领路先行,经过前殿时,丝毫不停留。
前殿中的神案神像,也似乎刚被整理停当,但有些地方仍可看到伤损的痕迹。
不问可知,这古老的道观昨夜间定然经过了一番恶斗。
转过前殿,乃是一重宽广的院落,两排厢房中,寂无声息,都潜伏着无比沉重的气氛。
这重院落左角,还有一道圆门,四个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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