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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梦刀-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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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习武者若受了伤,当尽可能避免露风沾水,但功力深沉如蓝元山者则不同。蓝元山正要藉罡风灌入体内,以“远扬神功”纯阳元气,促化伤口的痊愈。
断剑他早拔了出来。
血也止了。
伤口仍阵痛着。
溪口一阵又一阵的风,吹得他发尾、鬓襟、衣袖、袍据、缎带,俱往后飘飞,飞来石也像漂在风中,没有重量,蓝元山在深吸着劲风,又徐吐出。
也许,在上天的眼中,他这身骇人的内力,只像一受伤的蛤蟆在养伤吧。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嘲的一笑。
就在这时,他胸骨的刺痛突然消失,紧随的是背肌绷紧。
他霍地回首,就见着一人,散发扬着、剑光闪着恶毒的白牙,人咆哮如一个穿着胄甲的战神,向他以箭的速度奔来,而手中的剑如矢。——殷乘风!
蓝元山不觉张大了口,想喊出话,但他已来不及出声,脸肌扭曲睚芒欲裂的殷乘风忽向他猛下杀手。
——不是决战在明日吗,怎会……?!
这问题只来得及响在蓝元山心中,他的双手引蓄了巨力的天风,飞卷殷乘风。
蓝元山的“远扬神功”加上天地间的劲风,原本是素乏内功的殷乘风抵受不了的,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殷乘风那样被复仇的斗志烧痛了他每一寸骨骼,他的剑闪动着绝望的白牙,每一招每一式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这样的打法,不行……
蓝元山边打边退,他早已离开了“飞来石”,正退人湍流的溪中。
——这小子敢情是疯了……
蓝元山双掌发出澎湃的巨劲,推却着殷乘风的追迫,溪水已浸过他的双膝,溪底的石头,长期被水灌洗得像鱼皮一般清。
——这小子不要命了……
殷乘风愤怒的狂吼着,剑花刺入水中,蓝元山退人溪中,全身因水气而冒出烟气,内力也发挥到顶点,自然的风向与水势,全变作他的掌力。
——这小子不要命,自己可还要命的!
蓝元山用掌劲溅起水花,水花溅在殷乘风脸上,殷乘风顿失蓝元山所在,只见蓝衫在每一颗水珠中闪动。
殷乘风却在水花中念起伍彩云。
他以牙齿衔着发尾,把全身的创痛化作剑的夺命,就算有千个百个蓝元山,他也要他死千次百次。
蓝元山一到水里,本来借水花扰乱殷乘风视线,又藉风势加强掌力,更以水流来使殷乘风马步嚣浮,本正欲全力反击,但情势的发展却并不如愿。
水花闪闪中,殷乘风看不清楚他,他也看不准殷乘风的剑。
溪水里已泛浮几点红色,但旋即又被溪流冲淡。这血有殷乘风的也有蓝元山的。
关刀溪的殊死战,湿透了的青衫蓝袍,在他们膝间卷起激溅的水花。

殷乘风用的是剑,蓝元山使的是一对肉掌,那是因为殷乘风练的是剑,蓝元山精长的是内功。
清晨之夜,殷乘风本身的“决阵剑”,已被蓝元山震断,现刻他手上的剑,是劈手夺自一名想拦阻他的青天寨弟子的。
这只是一柄普通的剑。
普通的剑绝对承受不了蓝元山“远扬神功”的压力。
是以剑折飞,粉碎于半空。
剑片有些射在蓝元山身上,有些打在殷乘风身上。
两个人都忘了痛楚,正要全力把对方杀死,然而没有剑的殷乘风就等于失去一半以上的武功,蓝元山蓦扯住他,一掌要劈下去。
“铮”地一声,殷乘风腕上忽多了一柄小剑,这是殷乘风的“掌里剑”。
蓝元山发现殷乘风掌里有剑的时候,要躲,已经躲不及,也躲不开了,只听殷乘风一面刺出“掌里剑”,一面凄声道:“我就是要跟你同归于尽。”
蓝元山暗叹一声,闭起双目,一掌劈下去: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会如此不明不白,跟殷乘风夹缠扭打,一块儿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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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就是她”

蓦听一声叱喝:“住手!”
“呼”地一声,一幢意料不到的巨影,撞了过来,同时撞中蓝元山和殷乘风,两人都被大力撞倒于水中。
两个因拼斗而身负伤痕的人,被猛灌进耳鼻的水,像指天椒一般刺激,他们剧烈地咳呛起来。
撞倒他们的是那颗“飞来石”。
“飞来石”是被人脚踢过来的。
来人像一只大鹏般扑到,一手揪起殷乘风,一手揪起蓝元山,将脸俯近殷乘风面前吼道:“你要跟蓝元山拼命,是为了替伍彩云报仇,假如蓝元山不是凶手,你却死了,谁来替伍彩云报仇?!”
殷乘风掩位嘶声道:“他杀了彩云!他杀了彩云……”
那人一松手,正正反反,给了他几记耳光,又一把揪住他,殷乘风耳际嗡嗡乱响,人却比较清醒过来。
那人冷笑着问:“那你是高估了蓝元山了!你也受了伤,他也受了伤,他早上还跟你决斗,下午就赶去桔竹林杀了彩云飞,再回到关刀溪来等你报仇——”
他冷笑着加了一句:“如果他能这样,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殷乘风仿佛全身都脱了力,那人放开了他,他软瘫地坐在溪流中,怔怔地道:“是他……是他叫人杀死彩云的……”
那人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转首望向蓝元山。
蓝元山像一只淋湿了的鸭子,垂头丧气,向那人望来,忙不迭道:“我没有,我没有。”蓝元山全身每一根骨骼浸在寒澈的水中都剧烈疼痛,“我不知道伍……伍女侠已遇害……”
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你们几个人,为了点虚名,在这里拼得愁云惨雾,还害了自己所爱的人,助长了伺伏在暗处敌人的气焰,实在是愚昧之极。”
他长叹一声道:“殷寨主,蓝镇主,你们是聪明人,难免也一样作糊涂事。我们先到黄堡主那儿共商大计吧,不管杀害伍姑娘的凶徒是谁,总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你们这一仗,就碍在我姓崔的面子上,再也不要打下去吧。”
追命一面说着,一面提着二人往岸上大步踱去。
殷乘风和蓝元山都想自己奋力而行,但在追命扶持下直似足履点水而行一般,丝毫不必着力。
溪床上有四匹马,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是周白宇,是他通知追命,来阻止这一场本来不死不休的格斗。
三人到了岸上,才知道亡命拼斗中留下来的冷冽和伤痛。殷乘风微蹲下来,只见一簇在石堆里茁生的野草丛中,有一朵五彩斑烂的花,寂寞无人知的开到近谢的光景。他想起对伍彩云说过的话:“好,你等我回来,我把打赢后的路上第一朵见到的花,撷给你。”
殷乘风轻轻采下这朵花,目送它随水流送去。追命和其他二人都勒着马,默默的看着他哀痛的手势。

在“撼天堡”的“飞云堂”堂上,有一席酒菜,精致雕刻着龙翔凤舞的红色大理石桌是如此之大,使得原已坐上七个人的位置,只不过占了圆桌沿的三分之一不及。
居首席的人年逾花甲,神威八面,白髯如戟,却脸黄若土,笑起来震得桌上杯碟碰登碰登地作响,如果他一拍桌面,只怕是钢铸的桌子才抵受得住。
这是身罹重病的“撼天堡”堡主“大猛龙”黄天星,本来相随黄天星的高手还有邝无极、尤疾、姚一江、游敬堂、言之甲、李开山、鲁万乘这些人,但全在苦拼“姑、头、神、仙”那一役中牺牲了。
只剩下一位总管“椎心刺”叶朱颜,不到五尺高的身材,但浑身肌肉结实间直似纯铁打造的弹丸。他也在席上,只居末座。
在黄天星右侧的是追命;其余便是殷乘风,下来是霍银仙与蓝元山,以及周白宇,周白宇和黄天星身边都空了一个位子,白欣如和白花花还没有来,至于殷乘风身侧,也空了一个位置给永远不会来的人。
“撼天堡”本是“四大家”之首,跟北城“舞阳城”是三代世交,与南寨“青天寨”前任寨主(殷乘风的师父亦是养父伍刚中?”相交莫逆,甚至彼此的堡号与寨石,都有个“天”字表示同属一心,而黄天星也屡次提携西镇,甚至在某次“伏犀镇”遇困时,不惜调度大批人手运粮食给蓝元山。
本来南寨西镇北城,对东堡都十分服膺,只是撼天堡人手折损,黄老堡主重伤难愈后,其领导地位便告消失,谁也不服谁,才致使有这几场龙争虎斗。
此刻黄天星、追命、周白宇、殷乘风、蓝元山、霍银仙、叶朱颜都在等人来。
——他们在等谁来?

“怎么他们还不来?”黄天星虽然内伤未复,但脾气不因此而敛。
“堡主多虑了,”叶朱颜忙道:“凭敖近铁敖捕头、奚九娘奚秀才、元无物元大侠、江瘦语江公子、司徒不司徒舵主、还有六位女侠,江湖上,谁挑得起这十一人来着?”
来的原来便是六扇门高手敖近铁及其夫人居悦穗,市井豪侠元无物及其夫人休春水、名门世家江瘦语及其妹子江爱天,丐帮分舵主司徒不及其夫人梁红石,文武秀才奚九娘及其姊姊奚采桑,另外一个,便是“仙子女侠”白欣如了。
这十一个人,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江湖上惹得起他们的人确实不多,在幽州一带,除了“四大家”,大概没有谁挑得起这些人。“四大家”的宗主黄、殷、蓝、周全在席上,又还有谁会去捋这十一高手的虎髯?
黄天星哈哈笑道:“我倒不担心,担心的是周世侄,他那如花似玉的白姑娘,可不能有丝毫闪失啊。”
黄天星这个玩笑显然开得甚不是时候。殷乘风的眼睛骤抬,射出白剑一般的锐芒。周白宇却急忙把眼光收了回来,他本来的视线正绕过蓝元山的蓝袍,凝在霍银仙乌亮发色底下的悒郁上。
追命忽然问:“黄堡主,黄夫人呢?”
其实白花花也不是黄天星的原配夫人,只是黄天星中年丧偶,直至晚年,才奈不住英雄晚景的寂寞,讨了个继室,便是白花花。
白花花在武林中,可说全无名声,武功也毫无根基可言,但在青楼女子中却是有名洁身自爱的艳妓。
黄天星咧嘴一笑,又拍着后脑勺子苦笑道:“她?她呀,最近身体不好,卧病在床,能不能下来陪大伙儿,也要待会儿才知晓。”
追命道:“玉体欠安,那就不必劳扰了,凶徒已取了九个无辜女子性命,堡主要小心照顾是好。”
“这个我自会晓得了;”黄天星说着又用手在桌上一拍,果然震得桌子上的杯“砰”地跳了一跳:“这些歹徒恁地狠毒,专拣女子下手!”
追命道:“既已杀了九人,看来凶手还会杀戮下去,四大家在此时此刻不团结一起,只有让人趁虚而入。”伍彩云显然就是因此而殁的。
黄天星又一掌拍在桌子上——但叶朱颜及时将一面弹簧钢片放在他掌下的桌上——这一掌声响虽大,但却不致使桌坍酒翻,看来叶朱颜在“撼天堡”确有其“不可或缺”的地位。
“去他娘的狗熊蛋!”黄天星破口大骂:“要是落在俺手里,俺不叫他死一百次就不是人,在这时候谁不同舟共济,而来惹事生非,谁就是跟我黄天星过不去!”
忽想及一事,向追命问:“无情几时才来?”
他这句话用意相当明显,追命已来两天,但丝毫查不到线索,连谢红殿与伍彩云又先后丧命,黄天星曾在“玉手”一役中跟无情并肩作战过,甚为佩服这年轻人的足智多谋,所以便觉得只有无情来方可解决问题。
追命也不引以为忤,淡淡地道:“陕西发生山僧噬食全村性命奇案,大师兄可能先了决那件案子,不会那么快便到。”
然后他抬首朗声问:“然而到了屋顶上的朋友,酒已斟了,菜快凉了,还不下来么?”
只听“哈哈”一笔,“嗖嗖”几声,大堂上多出了五个人来。
粗壮得似一块铁馒头沉着脸的是六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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