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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去!”
客氏道:“好了,好了,快去睡吧!”由校把所写的字团揉成一团,掷落桌底。客氏替他把奏章收抬好了,牵他去睡。由校忽然做了个怪脸,道:“李选侍要替我立皇后呢!”李选侍是光宗常洛最宠的妃子,由校母亲早死,事之如母。.客氏笑道:“皇上大喜呀,我的由哥儿成了大人了。”由校道:“我不要皇后,我要乳娘做皇后。乳娘,你真美,你的女儿就像你的妹妹一样,和你站在一起,还没有你好看呢!”客氏啐了一口道:“疯话儿!”开了睡房的门,和由校进去。
岳鸣珂飘身下地,从桌子底下捡起那团纸团,忽听得外面推门之声,急又跳上梁上,房门开处,一个婀娜少女闪身走进。岳呜珂心道:怎么这个少女如此大胆?也不叫门就进来了。
客氏在里房问道:“是婷儿吗?”少女叫了声“妈。”过了一阵,客氏从里面走出,把门轻轻掩上,道:“小声一点,皇帝刚刚睡呢。”少女道:“魏公公说皇帝在你这里,所以我才赶来。”
这少女乃是客氏的女儿,名叫客娉婷。客氏未进宫前,魏忠贤也还未做太监,两人本是老相好,客氏和他私通,生下一女,就是这个客娉婷。所以神宗死后不久,魏忠贤一掌了权,就替客氏把她女儿接来。但客娉婷却不知道魏忠贤是她生身之父。
客氏把女儿拉在身旁坐下,笑道:“傻丫头,你来做什么了你想做皇后吗?可惜你没有这样福气。皇帝虽然听我的话,可是皇后必须是名门望族,谁叫咱们祖宗没做过大官呢。要你做妃子找又不愿意。乖女儿,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挑个好女婿。”客娉婷面红红的佯嗔道:“妈。好没正经。我问你正经的事,你给皇上说了没有?师公说他偷偷躲在官内总是不妥。他想弄一个锦衣卫的都指挥做做。”客氏道:“还没空说呢。”客娉婷道:“师公已传了我的剑谱,你再不替他去说,我可难为情。”客氏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乖女儿,你这样心急干吗了我明天替你一说便成。”
岳鸣珂好生奇怪,心道:这个女娃儿也有师公,还练剑呢!蓖娉婷忽道:“妈,你借那把龙泉剑给我瞧瞧。”客氏道:“别提这把剑啦,这把剑几乎弄出大事。”客娉婷道:“瞧一瞧有什么关系。”客氏道:“这剑你可不能拿去用。”客娉婷道:“我听师公和慕容总管道:宫中宝剑虽多,
有这把最好,其他的还比不上魏公公新得的那把游龙剑呢!”客氏微露惊讶之容,自言自语道:“怪不得那小子这样宝贝?”岳鸣珂听得她们议论自己的宝剑,十分留意。客氏边说边拉开壁橱,岳鸣珂凝神注意,忽觉微风飒然,一蓬银光向自己射来!
岳鸣珂衣袖一拂,将那些梅花针纷纷拂落,一跃下地,客娉婷叫道:“有刺客!”客氏见是岳呜珂,吓了一跳,客娉婷叫道:“妈别慌,女儿拿他!”客氏一按机关,隐人复壁暗室。客娉婷随手拔了一把长剑,唰的一剑向岳鸣珂刺来。
岳鸣珂大吃一惊。吃惊的不是为了这少女剑法高明,而是她使的竟是玉罗刹独门剑法的招数!当下连避三招,门外人声纷扰,岳呜珂一个“秋水横舟”,往她手腕一切,左手双指点她面上双睛,客娉婷武功虽然不弱,究是初临大敌,心一慌,被岳鸣珂劈手将长剑夺过,纵身一跃,一本剑谱忽然跌下地来“岳呜珂急忙捡起,门外卫士已然抢进。
岳鸣珂夺获的那把长剑虽然不是龙泉宝剑,却也十分锋利,随手一削,把一名卫士的单刀削断,右脚一起,又将一名卫士踢出门外,飘身飞上屋檐,再一翻身上了屋脊,疾忙逃跑,越过几重楼台殿宇,忽听得四面大喊“捉刺客”之声!岳鸣珂躲入花树丛中,只见数十名卫士,四处涌来,追赶的方向却不是向自己闹事的乳娘府,岳呜珂好生奇怪,跳上树顶了望,只见远处一条黑影,疾若流星,从内苑一直飞出外面的保和中和太和三大殿,倏忽不见,身形之快,前所未见!那份轻功绝不在自己之下!岳鸣珂大为奇怪,想不到有人和自己在同一天晚上夜闯深宫。
卫士们到处搜索,过了半个更次,渐渐散去,岳呜珂见附近有两名卫士巡选,走来走去,蓦然想道:我何不捉着他们一问,即从花木后突然扑出,双臂斜伸,以闪电般的手法,分点两名敌人穴道,左边那名卫士咕咚一声,应指即倒!右边那名卫士突然向后一仰,反手一勾,竟然勾着了岳呜珂手腕,岳呜珂坐腰一带,没有带动,自己却反力而给他反推了出去,不由得大吃一惊,拔出长剑,一剑刺出,那人闷声不响,身形一翻,双掌切落,竟然抢攻自己左面空门,岳呜珂剑锋一颤,疾刺敌人小腹,这一招迅捷无伦,那人“吓”的一声,一低头,竟然从剑底钻过,双掌迅收即发,掌风夹耳掠过!功力之纯,变招之速,为岳呜珂对敌以来所仅见。
殊不知岳呜珂吃惊,那人却吃惊更甚。他是东厂卫士的总教头,官中的第一把好手,名叫慕容冲,身兼内外两家之长,几十年来,从无对手。那料今晚宫中,接连两处报有刺客,神武官前发现的刺客,轻功在他之上,追之不及,这犹说是未曾交手,不算折损威风:而这名刺客,见面三招,剑剑辛辣,自己几乎给他刺中,而且他身上穿的还是东厂卫士的制服,看来必定有人已遭毒手。若然擒他不得,自己还有何面目以见同僚。
两人各怀戒惧,手底丝毫不缓,片刻之间,已各自抢攻了一二十招!
岳呜珂见他哑斗闷战,起了疑心,低声喝道:“喂,你是那条线上的朋友!我不是宫中卫士,你别认错了人!”在岳鸣珂心中,以为他既不招唤同伴,可能像自己一样,也是偷偷溜进皇宫。殊不知慕容冲身为东厂卫士的总教头。武功自夸无敌,初时发现“刺客”,又想独自擒获领功,生怕其他卫士赶来分功,所以未曾呼唤。
岳呜珂这一起疑,出声招呼,略一分心,剑法稍缓,慕容冲见隙即入,“蓬”的一拳,击在岳呜珂肩上,竟是岳鸣珂内功深湛,也晃了几晃,忍痛还了一剑。慕容冲一招得手,扑击越加凌厉!岳鸣珂中了一拳,惭觉不支,又斗了二三十招,乾清宫的卫士已听到声息,远远赶来。慕容冲急于领功,左手勾拳,右手绵掌同时发出,岳鸣珂向后一仰,长剑迅戳下盘,呼的一声,掌风从鼻尖掠过,慕容冲向上一跃,嗤的一声,裤管也被刺穿,岳呜珂侧身一剑,慕容冲忽然大叫一声,腾身便走。黑黝里一个人窜了出来,把岳呜珂一拉,转到假山石后。
这人正是成坤,他身为御前侍卫的班长,当然也是一流高手,他躲在山洞里闷得发慌,听得外面声响岑寂,偷偷溜出,忽然发现慕容冲来回搜索,若在平时,成坤武功虽然略逊于慕容冲,还不至怕他,但在此际,却吓得又躲到假山石后。躲藏的地方,恰恰和岳呜珂隐身之处相距不远。
不久,岳鸣珂窜出和慕容冲交起手来,成坤日间曾受苦刑,创伤朱复,急忙运气调元,过了一阵,见岳呜珂中了一拳之后,渐处下风,偷偷折了几枝竹枝,用最上乘的“摘叶飞花,伤人立死”的暗器功夫,发了出去。慕容冲战岳呜珂不过是打个平手,骤然发现有高手暗伺在旁,只怕折损当场,纵同伴赶来,他已有伤颜面,所以腾身便走。
成坤把岳鸣珂拖到假山石后,道:“随我来。”转过几处假山,突把一块大石一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地洞。成坤和岳呜珂缓了口气,只听得外面又闹成一片。
成坤道:“从这里可一直通到宫外御河,不必冒险从西华门出去了。”岳鸣珂道:“这条神秘地道没人知道么?”成坤道:“这条秘道是先帝还在东宫之时所造。只有五名卫士知道。先帝一死,我们这班御前侍卫都已失势。他们未必肯为魏忠贤卖力,我料他们未必敢冒险到地道来搜。”两人一路出去,果然毫无阻滞,背后也没人追。不久听见水声淙淙,成坤打开暗门,河水淹漫进来,岳鸣珂就想窜出,成坤叫道:“且慢!”伸手在石壁上一按,岳呜珂这才看出,洞外有一面铁轮疾转,轮叶都是尖刀,过了一阵,转势渐缓,又过了一阵,才完全停止。
成坤掩上暗门,和岳呜珂从刀轮之下钻出,上岸之后,成坤仰望天色,说道:“天快亮了,我们这身湿漉漉的不好行走。董方的家就在附近,我们且到他那里换过一身衣裳,我也有话要对董嫂子说。”
董方是成坤的副手,董方的妻子也是武林人物,并且知道丈夫一向和成坤不大和好,开门一见成坤带了另一个卫士像两只落汤鹦似的走了进来,不禁吓了一跳,成坤道:“大嫂把门关紧,我有话要和你说。”
成坤把董方临危救他,受了暗算之事说了,董方妻子素知成坤从不说谎,“哇”的一声哭起来道:“我早叫他不要当这捞什子的御前侍卫了,跟我父亲干镖行还自在得多,他却不听,如今果然出了事了。”成坤道:“嫂子,你先别哭,我们二人虽然一向不大和好,但他这次舍身救我,我却感激得很,包在我的身上,把你丈夫救出来便是。”董大嫂收了眼泪,睁大眼睛,露出疑惑之容,似乎是在说:“你自身难保,如何能救我的丈夫?”
成坤道:“你拿纸笔来,我替你写一封信,天明后你去找锦衣卫指挥石浩,叫他替你把信送给魏忠贤,魏忠贤再大胆子也不敢杀你丈夫!”岳鸣珂恍然悟道:“是啊,成大哥没死,魏忠贤自然不敢杀董大哥。”
董大嫂这时也已醒悟,成坤知道宫中的秘密太多,魏忠贤与客氏秽乱宫廷诛锄异己等等事情,遮瞒不了成坤耳目。而且官中还有许多卫士是成坤的朋友,成坤以此要挟,魏忠贤总不能不有所顾忌。
成坤写了书信,大嫂道:“我已替你们准备了两套衣服,你们将就一点穿吧。”成坤和岳呜珂进了客房,掩上房门把湿衣脱下,成坤的湿衣中藏着一对手套,成坤反覆看了一遍,珍而重之的把它放在桌上。岳呜珂抬起的皇帝所写的那团纸团,藏在贴肉之外,幸喜没有湿透,急忙点起油灯,贴着灯罩,把它烘乾。换了衣裳,成坤忽道:“岳大哥,你的武功是高明极了,小弟远远不如。你救了我的性命,今生我是无可报答的了,这一对手套万望你赏面收下。”岳呜珂道:“成大哥,这是那里话来?……”本想推辞,见他辞诚意恳,而且一对手套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便收了。
成坤见他收好手套,这才说道:“岳大哥,这对手套乃先帝所赐,听说是用金丝猿的毛和黑龙江的白皮线织成,刀枪不人,毒邪不侵,戴上了用来空手夺人兵刃,那是最好不过!”岳呜珂叫道:“你为何不早说,这样贵重的礼物,我可不敢接受!”把手套拿了出来,成坤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既答允收了我的微礼,如何又要反悔!”岳鸣珂没法,只好再多谢一遍,把手套珍重地藏人怀中。
这时东方已露鱼肚白色,董大嫂出门雇了一辆马车,悄悄把成坤岳呜珂送走,她也入皇城去了巳
岳鸣珂吩咐赶马车的驾到兵科给事中杨涟家中,成坤道:“啊,原来你是住在那里,杨涟是一个好官。谅来他们不敢太过放肆。”岳鸣珂道:“怎么?”成坤道:“你住在杨家有人知道吗?”岳呜珂道:“知道的不多,我人京时也料不到发生这些事情,所以也就没有把居处保密。”成坤叹了口气,贴着岳呜珂耳根悄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