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中的。
额汗微收,面中春红亦散,寒轩转过身去,背对天阙:“尸首……是如何回府的……”
天阙脸上亦染霜色,长叹一句:“光天化日,曝于府门。”
寒轩迟疑一刻,只小心道:“我入宫数月,听陛下与熙氏口风,似非其二人所为。”
天阙一时不语,过了许久,才缓缓道:“父王已去,三军既出,不可回头。你即探得如此,便无须深究了。”
寒轩却愈发犹豫,终还是问出了口:“天阙,若你父王未出此事,你当以何出兵?”
天阙不意寒轩此问,只道:“父王若得平安归来,我又何须出兵?”
寒轩亦沉默良久,才幽幽一句:“天阙,人云‘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天阙眸光一暗,温言道:“寒轩,许是你入宫日久,连日定计成谋,落得杯弓蛇影,多疑多思了。”
方欲搂紧寒轩,却不想寒轩轻轻挣开,哀哀一句:“但你到底,是为了‘大事’,将我舍了出去。”
寒轩下床,细细穿戴整齐。天阙看寒轩那一抹清影,略有诧异,只慵然起身,坐于榻边。
“陛下遣珩骍王妻子为质,命其领京畿十五万人马击你于漩水。熙氏已倒,其好大喜功,又生掣肘,你做好筹谋便是。”
“思澄平老成持重,身经百战,我意下令其正面击杀,再遣萧遇,领精骑突袭,烧其粮草,断其后路。”
“军中之事,我不敢置喙,只想提醒你一句,思澄平老奸巨猾,你亦要当留心。”
见寒轩面若秋霜,又言及近臣,天阙眉间忽生云翳:“何出此言?”
寒轩不欲将那日思澄平上月如阁之事道出,怕自己多疑生事,反陷郡主于不义,便道:“正是用人之际,你此时可引而不发,只暗中留意便是。观人心术,度其秉性,我怕其一旦功勋卓著,则忘乎所以,将遗患于来日。”
天阙起身披衣,看得残灯之下,寒轩眸光惨淡,愁肠暗生,不觉心软,便道:“我信你,我自会留心。”
长夜已尽,晓□□起。二人默然一刻,只待得红日喷薄而出,普照大地,营帐之上,顷刻一片明亮。
此一刹那间,二人却大惊失色:晨光甫照,营帐之上立时印出一个人影,躬身伏于门边。那日影一出,此人似知暴露无遗,便慌忙逃窜而去。
天阙一跃而起,抽出青霜宝剑,便冲向门边。寒轩亦自案几之上,取一把短匕,随在天阙身后,上前一看分明。
无奈那人身如狡兔,待天阙撩帘出帐,早已踪迹全无。不过看得那万千营帐,密密麻麻,往来军士,亦是如常行事,寒轩心头一沉,自知此事,只得石沉大海。
天阙面色凝然,悻悻而归,寒轩心惊不止,惊惶一句:“许是宫里人。”
见天阙不语,便知其亦是默认。寒轩便旋身而去,利落整装,将那一身素衣,掩于一身玄色之下。
“这样便要走么?”天阙目中,竟生点滴晶莹。
寒轩背对天阙,过了片刻,方道:“‘多愿与君分杯水,何惧凉夜长抵眉。’你当日所作,尚余两句,只怕你再未曾想过吧。”
天阙不知应对,只定定望着寒轩,殷殷唤了句:“寒轩……”
“无妨。”寒轩面如止水,行事如风,挑帘出帐,不过利落一句:“珍重。”
自出营寨,寒轩复由钺叔相伴,绝尘而去。
远岸秋沙白,连山晚照红。只看得那秋野疏芜,残菊枯篠,横江苍茫,霜荻满洲。景致如旧,却不似来时心境。见寒雁独飞,暮云垂天,寒轩不觉心起孤凉。
忽而忆起安之,不知此两句残诗,他会如何答对。
满心怅然,复行三四日,才到得京中。一座磊宅,不过寂寞空庭,桐叶尽落,只可小楼枯坐,聊伴候虫。脑中是那一汪秋水,倒影云天,可如今已是故人书断,寥落孤鸿。
枝雨悄入阁中,见寒轩神色,便怯怯道:“大人,该入宫了。”
寒轩长叹一声,由其更衣匀面,正冠束带。更淡扫铅华,以掩风尘仆仆之态。
入得宫中,见溪见早候于穹汉门旁,待寒轩落轿,便一路相随,向德驰殿去。
“宫中一向可好?”
“宫里并无大事,只是内臣中,略有波澜。”
寒轩眉目微凝,问道:“修嫔亦未曾发难?”
“不过几句酸言醋语,到底是后继无力,陛下仍多宿于昀嫔处,多日醉眼寻欢。倒是修嫔宫中死了个宫人,报是身染疫症,连夜便处置干净。我翌日入宫才知。”
转过茂苑殿,一路多有宫人行礼,寒轩不堪其扰,愈发低声道:“你方才言及内臣里曾起风波,且说来听听。”
“本非甚要紧事,九城提督寻花问柳,想是醉中莽撞,与人动了干戈,送了几人一程。不想御史们便兴文弄墨,口诛笔伐。”
“魏穰逐轻”,寒轩暗忖,“本以其为淑人君子,不想亦是莽鲁之人。”
“其性情翻覆,教人嗟叹不已。”
见溪见眉目微动,寒轩便会意:“魏穰逐轻早过弱冠之年,一向未曾婚娶,平日里虽孑然一人,亦知做高情逸态,如今竟混迹烟云斑斓之地,更有这劣迹泼行,想是其中大有鬼魅。”
“九城提督案上之事本就细碎,不及宫里简单,府中之人多番打探,却不得其解。”
寒轩嗔道:“九城提督,向来如此,手上干净的,如何可堪此重任。陛下亦是明理之人,想来未有怪罪吧。”
“本陛下不过一笑了之,罚了俸禄,只是……”溪见一时语塞。
寒轩浅笑:“倒是有趣,还有枝节。”
“其自领罚蛰居,便报偶染微恙,然不过七八日光景,却纳了三房妾侍。前两个倒还差强人意,一个乃其府中侍婢,再一个乃其麾下武女,皆是起自燊州,一路随侍至今,只是这第三个……”
寒轩取笑道,“如此贩夫皁吏之徒,竟是差强人意,那这第三个,岂不是那蹑屩担簦之人了。”
“臣下听闻,其传了一架雕车,自那秦楼楚馆,生生抬入了将军府中,招摇过市,世说纷纭,物议如沸。”
“这又何妨,谁道那青楼行院,便是下贱于人,且看满宫娇春杨柳,谁不是凭鱼水娱情,才得册封践祚。”
“理虽如此,只是那乌台鸦雀,非言魏穰逐轻心中怨怼,以此示恨,乃跋扈不恭,肆訾犯上。”
“陛下如何应对?”
“陛下只托词不语。九城提督乃京畿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外头又不安泰,陛下思虑不下,才急招大人入德池殿。”
溪见语毕,德池殿已在眼前,寒轩微微整顿衣冠,便要入了殿中。
殿中如旧,金兽青烟,画屏翠帐。转过屏帏,见皇帝眉心紧锁,斜于案上,面色几分憔悴。书台之上,奏本堆叠如山,略见不整。
“回来了。”皇帝淡然一句,目光不曾轻移。
“臣下静心思过,如今回宫复职,定当鞠躬尽瘁,以报皇恩。”
“虽罚了你,那晚你所作之言,却是不错。”皇帝换了一本,略略翻着,“虽是在家,外头风急雨骤,你闲庭小院,怕亦湿了几分吧。”
“如今外头风紧,九城提督正扼皇家命门要害,轻易不得换的。”
皇帝眉中更紧,微怒道:“理虽如此,奈何他自己放浪形骸,行不韪之举,引火烧身,亦教朕为难。”
“宫中上下千百人,臣下阅人无数,魏穰将军是难得的雅人深致,文武双全。行事如此,当生何患,他心头定是明白。想是有难言之隐,若强深究,怕不如秘而不宣,另谋他路。”
“朕亦是百思不得其解。自毁清誉,引人攻讦,真是千古一人。”皇帝怒意愈盛,“你且说,怎还有他法?”
“寻花问柳、藏娇纳妾若是有辱家门,陛下不如以德报怨,赐他些颜面。世人便只知论天恩浩荡,不知论多露之嫌。”
“赐婚?”皇帝低头疾笔直书,眉间却见舒展,“也是,既纳了三房妾室,若无正妻约束管教,府中岂非乱了伦常。到底是你,人情练达,才知此解。你且说说,心中可有人选?”
寒轩含笑:“臣下当年初闻将军名讳,觉得甚是惊奇。魏,古国之名;穰,英侯之号。朝中姓氏如此之家,倒是寥寥。”
“名讳相对,则更显般配。此法好。”皇帝亦笑道,“纪,东山之国;厉,长岁之君。工曹左判纪厉翙止,似有一女,名为翃疏,尚云英未嫁,正待字闺中。”
“其父女二人,名讳倒是不俗:翙翙其羽,亦知要集止归巢,不至力尽而难返;翃翃其态,亦知当敛后疏前,张弛有度,才可得长久。”
“若如此,此事便再无可多话。你且去吧,今日本就只想问此事。”
“臣告退。”寒轩依礼答了句,便欲退身而去。
“等等。”
寒轩回神,却看皇帝面中一片惨淡。“再过十数日,便是德源皇后去的日子。去岁似有烟花朝贡,去查一查,若有,便寻出来,算是个慰藉。”
寒轩应命,只面目淡然,默默出了德池殿。方才面上巧笑,已化为点点酸涩。今日护着魏穰逐轻,不过是以防皇帝再用熙氏一族,却不知这一顶红轿,抬入的可否是枯灯浊泪。
晓风吹来,似是天阙明眸,仍盈盈在侧。奈何抬眼望去,眼前唯这九重玉阙,积年霜尘。
未及行远,见有内侍,慌慌张张入了殿中,隐隐听得其言语:“陛下,前线急报,珩骍王大败,叛军已破了漩水,正向京畿而来。”
皇帝勃然大怒,将身前瓶尊碗盏,只摔了个稀烂。
寒轩幽生笑意,不欲再听,出了院门。见溪见迎来,才含喜道:“且去知会昀嫔,有人大限将至,教其好生预备。”
第16章 易主
回宫不过十数日,天阙便已渡过漩水,直逼京畿而来。
风急雁行吹字断,玉壶一夜冰澌满。时入十月,凛寒初至,天阙行兵如奔,十八日夜,便已兵临城下。皇帝只紧闭宫门,负隅顽抗。
皇帝坐守殿中,寒轩亦不得暂离,由得来报之人络绎不绝,然其所言情状,却教皇帝愈发心凉。
寒轩听得战事惨烈,便谨言道:“宫中戍卫,连日宵衣旰食,臣记得南来上贡,有一品银篦茶,茶味极浓,不如将其取来烹好,送上城垣,为将士提神,以慰军心。”
座上皇帝早已焦头烂额,坐立难安,便无暇细想,随口道了句:“就这么办吧。”
寒轩一阵欣喜,转身将去。此时却听廊后有人,款步而来。待到近前,才知是蓝泽。其一身浅葱色,宝珞珠玑,翠翘银环,莲步生姿,楚楚行来,似有春气袭人。
“贼寇逼宫,风雨动荡,臣妾心悸,来见陛下。”蓝泽言罢,婉身下拜,一时珠泪阑珊,连眼角飞霞,亦成落红之色。
“哎——”皇帝长叹一声,紧锁眉头,“如此无用!来便来吧,到朕身边来。”
寒轩乖觉,便道:“既有昀嫔娘娘侍驾,臣下便先行告退,料理劳军之事。”
才出殿门,寒轩对德驰殿殿外宫人道:“今日情急,领宫司之人尽在宫墙之上,本座手下无人可用,尔等且随我入库,去寻那银篦茶。”
宫人迟疑一刻,见寒轩面色如铁,不容置疑,只好诺诺相随。
而德驰殿内,皇帝虽忧心战事,恓惶不已,可蓝泽一得近前,那通体暖香,只冲得皇帝神思疲怠。皇帝本就惕怵多日,不堪其累,蓝泽甫柔意相亲,则更难自持,终是萎靡道:“到了此时,朕才知,后宫嫔嫱之中,唯你最知解朕忧心。”
蓝泽笑了一个圆满,答道:“若真如此,臣妾万古无憾了。”
皇帝苦苦煎熬,神思纷乱间,只念念前方战况。然蓝泽奇香萦绕下,再不得正清明,蓝泽美眄微动,看得窗纱之后,有羽林戍卫,披坚执锐,守于殿外。皇帝会意,正迷乱间,扬声道了句:“尔等且先退下,去向领宫讨一碗银篦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