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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让这才出手,一招决胜,把周校尉压制于地上动弹不得。
可惜未等他问出周校尉如何来到大崇恩寺,其间是否与那禁军头领魏一笑相关之事时,琉璃塔内早已灯火四燃,僧人手执风灯成两列而出,中间缓步走出来一身穿袈1裟的老僧,那老僧面露微笑,边行边向赵让道:“赵将军,你可还认得朕?”
赵让闻言,大惊失色,手中不由松了劲道,普天之下,除了李朗,还有一人敢用这独一无二的自称?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果然是个喜欢便当的人,但这一位没有领便当哦……
第98章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
李朗闯宫禁,恃武篡位,早已成了当今朝野上下噤口的公开秘密。
只是李冼的下落一直无人知晓,无论李朗如何挖地三尺,都难觅其影踪,对外唯有宣称太上皇禅位后隐居于某处行宫,潜心修炼,不再闻问世事。
而这大崇恩寺的住持,居然自称便是失踪数年之久、生死不知的李冼,赵让浑不知该如何反应,他一时唯有狐疑地盯着那老僧的脸,试图回忆起昔日天颜,然而,越是细想便越是觉云山雾罩,难以辨识。
同时在心中升腾起的不祥,仿佛眼前迷雾层层中,一举步即要落入万丈深渊——赵让骤然冷笑道:“哪来的妖僧,尽会口出佞妄之言,即便帝王能饶你,佛祖也不放过你这信口开河之辈。”
老僧宣了声佛号,笑向赵让:“你父子二人出征之前,朕授钺于你父时,你便跪在你父身侧,朕赐酒之时,还特地赐你一卮,你当时一饮而尽,却因喝得太急而呛得连咳数声……事隔多年,朕是要再赦你失仪不敬之罪啊!”
赵让难以掩饰眼中的震惊,这些连自己都早已近乎遗忘的陈年旧事,此人若非当时的皇帝李冼,又如何能讲述得这般栩栩如生?
但眼前这名老僧,再三端详之下,真正是除去身高体型,五官相貌,无一处似赵让曾见过的李冼皇帝,他惊疑不定,口气虽缓,仍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能冒充太上皇?”
“能?”老僧长出一口气,长眉挑动,笑道,“你仍是不信么?也罢,还请赵将军随贫僧入此塔中,长夜漫漫,你我不妨品茗细谈,到时你再告诉贫僧,你可还愿追随那如今皇位上的忤逆。”
情势之下,自是容不得赵让拒绝,他随这老僧进了塔中,原也存了随机应变之心,只道不管这妖僧说出什么话来,一概不信就是了。
孰料,这老僧似也知赵让的决心,入了塔内,却不是直接费口舌之劳,而是将他领入塔三层的一处圆室内。
那满室陈列之物,赵让一见之下已然怔神,室内不大,绕弧墙摆放的皆是各色金银玉器,以乐器为主,另有或大或小、神态各异的佛、神之像,细辩之下,却是佛道不分,仙妖混淆,并排一道,颇有番诡异。
只是赵让的眼光迅速为那些玉制的乐器所吸引,目不转睛,他凝神于其中一古琴,老僧在身侧笑道:“你大可拿起来仔细看看。”
赵让从善如流,捧起了古琴,果见琴身侧面上刻着异常清晰的两个大篆:“卍贰”。
“这些玉制乐器全是出自一游历西域归来的能工巧匠之手,他原是追随蜀地张氏真人的信徒,后因兵燹战乱,家破人亡,一路艰难至西域,九死一生侥幸返回故土后,亲手制作了这统共二十个乐器,献于当年的东海王。”
老僧目视赵让将古琴搁下,缓缓又道:“它们虽是乐器,同时却也是杀人于眨眼的凶器。那名异人历经磨难之后,据说已是开了天眼,窥破天机,知道不久之后,天下又将大乱,而东楚要暂时安于江左之治,这便是他为天下苍生心血耗尽的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赵让闻听到此处,忍无可忍地一声冷笑。
老僧盯着他,目光如炬,淡声道:“赵让,你还当是朕赐你的玉箫么?也难怪,当年你在边陲蛮荒,对京都之事并不清楚。”
赵让心领神会地哂笑,唇角挑衅之意不加掩饰:“阁下是想告诉赵某,玉箫是今上所赐么?他当时不过一尚未得势的皇子,何来这般左右圣意的能耐?”
“此事自有佐证之人,”老僧敛起袍袖,向赵让略一摆手,“请”的动作风度翩翩,“亦有铁证如山之物,只需赵将军稍安勿躁,心平气和,自然能明辨是非黑白。”
赵让只盯着这老僧,面不改色,默不作声。
他万万想不到,所谓的人证,居然是叶颖!
琉璃塔七层,灯火如昼,老僧与赵让各安坐一侧,座下蒲团两行,十名灰袍僧人分列左右,盘腿闭目,口中喃喃不休,在这小小室内仿佛蝇虫簇簇。
叶颖在子玉的陪伴下一步一步上来,她此时又换了身衣物,长发盘起,银装紧裹素腰,头微微昂起,面白如纸,目光避开座中赵让,仅向那老僧略一躬身,便算施礼已毕。
赵让亦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与他同甘共苦多年的王女,见对方视己如无物,反而暗中松了口气,静静地等待老僧的下一步举动。
室内还有两张檀木交椅,叶颖坐了一张,子玉将另一张交椅拉近,挨着她坐下,两女互视一眼,子玉向叶颖嫣然而笑,叶颖深吸口气,视线仍偏向一侧,话语却显然是冲着赵让而去:“你!就真的愿意为那皇帝舍了一切?”
“我是东楚臣子,王女不是早已知晓么?”赵让轻叹。
叶颖未曾答话,反是那老僧长笑不已,语出成讽:“赵让,你堂堂一七尺丈夫,不思谋天下,甚至连偏安一隅都做不到,莫说王女,连贫僧也要看你不起。”
赵让皱眉,并不答话,叶颖却按捺不住地霍然起身,怒向老僧:“我自与他说话,你为何插嘴?”
继而她大步向前,至赵让处,俯视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不是东楚臣子,你是南越国主。纵使你什么都不要,难道忘了大女的仇吗?”
赵让仍是不答,无言地瞥了眼一侧的老僧。
叶颖见状,抬高了声道:“你不用看别人,这就是你那皇帝的主意!”
她边嚷边从腰间宽带中掏出一张手帕大小、边缘修齐的牛皮来,丢给赵让,赵让接过,见这牛皮外表斑驳,内里折痕极深,显是有些时间。
牛皮内的字迹亦是古怪,墨迹像是渗入其中,以手摸去,才知上方有密密麻麻的针孔,难怪墨痕如新,赵让不动声色,速览其内容,不过两句话了:
“务必夺其兵权,不择手段。”
重要的是署名,那一个清晰无比的“朗”字,赵让不止一次看过李朗亲笔,他几乎即刻就认了出来。
他不由抬头看向叶颖,王女的神色一片坦然,冷冷哼道:“这是从那害死大女的来使身上搜到的,我不知道他们谁是谁,反正都是汉人皇帝那边的,就没错了!”
赵让心中的疑惑为叶颖道破,他细思之下,的确如此,叶颖不可能辨认清楚皇族中人的名讳,她认定汉皇皆恶,便足以趁他昏迷之时揭竿而起。
李朗为得南越援兵,要置他于死地?
赵让将牛皮重新按叠印折好,却不是还给叶颖,而是递与老僧。
老僧含笑接过,还未及收回手去,叶颖已然情急夺过,她半膝压跪在赵让腿上,一手抓着牛皮,另一手五指几近扎入赵让肩头,声厉而尖:“你绝不可以背叛你的子女!如果你执意这么做,那我便当着你的面,杀了贤儿。”
仅仅一个时辰之前,她对赵让尚能有泪,对他们的孩子亦还有情,即便下了决心去做滇桂国主的王后,听子玉一番劝解,省起千辛万苦、牺牲众多至金陵的初衷,到底还是不能甘心,愿做这最后一搏。
可如今见赵让这般无动于衷,怎能不让叶颖心灰意冷?
杀了他们的孩子,从此了断这个男人与五溪的一切联系——叶颖将牛皮掷在赵让脸上,赤红着双目跳了下来,决然转身,疾如风火,到门口,仍不解恨,回首一剜,咬牙咧嘴,嘶声笑道:“一会儿,我将贤儿的尸身带上来。”
赵让与子玉同时起身,赵让微一踌躇,叶颖已出了室门,子玉紧随而去。
老僧悠然而笑:“你大可放心,尊夫人只是在气头上而已,子弑父常有,母杀子则少见。再加上,令郎仍大有用处,活的总比死的好。”
“是,”赵让重新坐下,将牛皮收于袖中,略略点头,亦笑,“贤儿若死在王女手中,你们又何必将她母子二人千里迢迢从南越诱来金陵?”
“这么说来,”老僧目光一闪,摇头道,“你还是不信朕的身份?”
“你的所作所为,太过匪夷所思。”赵让直言不讳,“我实难相信一国之主,藏身于暗处时还有翻云覆雨之能,却在其位期间,竟轻而易举地被失势皇子篡位谋权。今上初临朝时根基未稳,你若真是太上皇,便该趁那时复位,而不是等到今日,闽越入毂,方蠢蠢欲动。”
老僧闻言,连连点头称是,慨然一叹:“你果然见识不凡,真非寻常武将可比。还有么?”
赵让盯着老僧,目光如燃:“你五官相貌,与太上皇实未有半分相似,如何敢信口开河?”
听罢此质问,老僧不声不响,浮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他伸手解开僧袍上扣,稍扬起下颌,手掌抚其颈肩交处,示意赵让看来:
那里有一条如秋蚓般粗细、向外凸起的粉色肉线,两端不见断,消失于颈侧,应是交汇在颈后的位置。
老僧满意于赵让双目赫然圆睁,得意笑道:“朕一着不察,的确尽输一局。只是那逆子如何能想到,朕的金蝉脱壳之计,是连脸也换得。莫说你赵让,便是他本人站于跟前,也万万认不出朕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写番外……我想撒糖………………
第99章 剧透番外
警告:本章是完结后的番外,含剧透!!含剧透!!!含剧透!!!!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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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章、
明明酣睡未醒,却仿佛敏锐地察觉到枕边人的离去,李朗手一伸,探了个空后,霍然睁眼,果然不见了赵让。
他神志仍处于混沌于惶惑之间,听见熟悉的一声轻叹,悬起在半空的心方缓缓地重归踏实。
“什么时辰了?”他重闭起眼,嘟囔着问,同时把身上的被褥扯了个精光。
“还不到五更天,”赵让答着话,回到床前,拉过被褥,再覆于李朗身上,“你再多睡会,明日又无需早朝。”
早朝?
是了,李朗终于想起来,他们如今身在行宫,当然不用早朝,只是这些年来积习难改,所以他才会恰到好处地醒来。
皇帝出巡,多是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之举,李朗一再保证仪从尽简,不扰民间,配以三寸不烂之舌,再暗中怂恿赵让身边诸亲友连番上阵,总算说服那固执的男人愿“舍身”相陪,同游江南。
而那男人的反击,则是要太子当着李朗的面,将他的即位诏书朗声诵读:“天生烝民,为之置君。为君者每以子民为念,非天下以奉一人,乃一人以主天下……”
已年满十岁、常随父皇早朝听政的太子,解释起诏书的意思来头头是道,皇帝为天子,代表上苍的旨意,必须以抚育百姓、顾念黎民为己任,鞠躬尽瘁而不为私图,若天下无道,则“万方有罪,责在朕躬”。
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