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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胡闹,娘娘喜从哪来?”老奶娘横眉怒道,“皇后娘娘主馈中宫,如今后宫不明不白地丢了人,还是个圣上新封的贵妃,这流言蜚语一起,不全是娘娘得担着?没臊的小孩,真不懂事!你倒说说,人是找到了没有?死了还是活着啊?”
小罗本是秉着邀功的心,还巴望能得皇后打个赏,不想被老奶娘一番不留情面的抢白兼呵斥,偷眼看皇后也是紧绷着脸,委屈地眼眶发红,忙低头嗫嚅道:“禀娘娘,人……没找着……私下里已经在传了,说是这男贵妃命重,冲了宫里的阴阳次序,这后宫的神灵就派了神兵,将他带走啦。”
谢皇后与老奶娘听完后面面相觑,人真失了踪,却没个合情合理的说法,也是咄咄怪事。
后宫之内多是无知无识的妇女小人,稍有风吹草动便要往鬼神无常上推想,也有人危言耸听,道是静华宫中不知何年何月冤死的宫人勾走赵贵妃,这阴气森森的故事经小罗绘声绘色地讲述,即便谢皇后也不由地吓了一跳。
只是她平素虽跋扈嚣张,到底是大户门阀之女,遇到这忽如其来的变故仍能强自冷静,未将惊惧形于声色,她把小罗遣到一边,忧心忡忡地对老奶娘道:“这事瞒不了,还得即刻奏报皇帝才好。”
老奶娘瞥一眼小罗,附在谢皇后耳边,悄声道:“娘娘,先不急。您再继续遣人搜静华、承贤二宫,一来找找有无那给贼夺走的珠花,二来趁这个空隙,赶紧派个亲信的出宫,将那赵妃下落不明的事告与家中老爷,得找那机灵会说话的,别只说成是无人能知的意外。”
谢皇后闻言,怔愣片刻才瞪圆了眼,讶然道:“这……这怎么可以?”
“有何不可?”老奶娘轻吁口气,“娘娘……兰儿,你要不把这功劳往自己身上揽,老爷岂能轻易罢休?他令你除去赵妃时,可曾考虑过你的难处?他想借你之手,不就是为的事发之际,可将你推入火坑,让你顶个善妒恶毒的罪名么?你怎么还甘愿为了老爷舍命?”
语气中半怨半怜,竟令得谢皇后怅然半晌,湿了眼眸,沉吟良久才黯然低头:“可他终究是我爹,生养之恩大于天,我能坐这后位,不也靠了他老人家?”
一席话令老奶娘无言以对,谢皇后又道:“但您提醒了我,我确是应当先给家里通个气,好让爹得知此事……至于圣上那边,昨夜圣驾刚至承贤宫,今晚不曾有安排,也不知拖到天亮成不成……”
无论成还是不成都得先做,当下谢皇后便命小罗速领了牌子出宫,若赶不在宫门落钥前归来,便暂留尚书府,同时又切切叮嘱他,现在情况未定,万万不可胡乱说话。
赵让失踪的消息传至尚书府时,谢濂与其子谢昆正在屋中争执不休、互不相让,谢濂初次见到敢于这般直面顶撞自己的谢昆,气得须髯炸起,手指谢昆,怒声微颤道:“你这不肖子!你便是巴不得你老父横死!”
谢昆面露无奈之色,眼底浮起不耐,他既在皇帝那里碰了钉子,回来便试图与老父和解,孰料他吞吞吐吐之后,谢濂一听说谢昆仍与前太子妃纠缠不清,甚而到希冀明媒正娶的程度,便已暴跳如雷,抓起御赐的炖参便往谢昆身上砸去。
老父如此不通情理,谢昆起先也唯有好言相劝,他实在不明白,弟弟谢吾身遭不测,本是自作孽,皇帝也极尽补偿,为何老爹就是放不下?
设身处地,将心比心,若是谢昆意欲对子玉图谋不轨,而为她所杀,他也万万不能把子玉交给老父,李朗待那赵让,不正如自己吗?情痴者何罪之有?
他却不敢将此话直捅捅地道出,旁敲侧击道:“爹,您是何苦非与皇帝较劲?太子年幼,妹妹无知,到时变数更大。况且,您告病不朝这么久,皇帝也无一声责备,反要御驾亲来探视,圣眷隆盛,您还有多少不满?”
谢濂不听则罢,一听之下,霎时脸色重红发黑,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谢昆惊得连忙上前,又是抚背又召下人传医,好一番折腾之后,谢濂总算是喘上了气,他摇头对谢昆,阴阴笑道:“你作个大将时日也不短,怎么如此糊涂?皇帝亲探臣属当然是荣耀,可是啥荣耀你懂么?那是要给快死之人的荣耀!”
谢昆怔愣,经老父一提,他隐约想起是有这么种说法,皇恩过重,臣子折寿,亲探病情只对将死之人,算是最后的恩宠。
他不由结结巴巴地为皇帝辩解道:“爹,圣上是靠了您才得承大统,这只是人不忘本而已,您……您是不是……过虑了……”
见儿子冥顽不化,谢濂嘿笑不答,须臾,咄咄逼人地反问:“昆儿,你是不愿为老父与你屈死的弟弟出头了是不?”
“不敢……”谢昆低头,两父子正对峙间,下人来报,小罗带了宫中的消息赶来,两人乍闻言都不禁心惊,情知必有大事,等到小黄门把原委一一道来,父子二人是一惊一喜。
喜的自然是谢昆,他情不自禁地道:“爹,太好了,想来是妹妹寻到了什么妙计,将那赵让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解您心头大恨。如此一来,咱们就无需与皇帝对立了。”
谢濂皱眉沉思,闻此言狠剜一眼谢昆,看来这儿子是愚昧无能到无可救药,不堪重要,自己该如何劝说得他调兵入京畿?
今日此事也来得奇怪,皇后遣来通风报信的小黄门直道那赵让是下落不明,却未提生死,甚而在他再三追问下,也不敢说是否凶多吉少,依情形看不像是皇后用计得遂。
莫非是皇帝背地所为?但原因何在?将那降将堂而皇之地封妃,却又鬼鬼祟祟地令其消失?这岂非自相矛盾?
但要不是皇帝,又是谁能神通广大,竟在诸多人的眼皮底下,将赵让隐匿?
谢濂虽是不明所以,心念一转,决意明日上朝,障眼法谁人不会?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该做之事仍需完成。
谢昆小心翼翼伺候在旁,眼见老父展了笑颜,不由暗自松了口气,他只道老父闻此消息已释然开怀,假以时日软磨硬泡,总能熬得首肯,到时自能佳人入怀,长相厮守。
两人各怀心事,适才的剑拔弩张便也随之消逝。
而李朗是直到天明方知晓赵让莫名失踪的消息。
他白日未能见到那慧海,反从长乐口中知晓赵让自始至终便存着离去的心思,如遭闷棍,怒上心头,在长乐面前有意不提高正之死的主谋,歪曲成赵让所致,见长乐失魂落魄之状,自觉是出了口恶气。
离开泰安宫后,又为自己竟拿小女孩泄愤而苦笑,回到书房,李朗召来心腹内侍,命他在承贤宫中,趁赵让不备时搜索寝殿,看是否真有长乐所说的那颗珠花。
内侍领命而去,不到一个时辰便有回音,珠花包在一块丝绸方帕里,便放在床头上的小屉内,执令之人将其取出,带来向皇帝复命。
李朗见长乐所言属实,怔怔看着那牡丹珠花,口舌干涩,耳中嗡嗡声四起,一时间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拿了此物开门见山地与赵让对质?还是暗中查探?可万一结局非己所愿,昨夜至今晨的缠绵一梦就此终结,梦醒凄冷,却要他如何生受?
但此事关系重大,无法避开。若赵让仅是宫中粉黛私相授受,也还罢了;如他另有牵连,竟能瞒天过海地与宫外之人互通有无,那赵让所犯之错,就不只是玷污自己这一往情深了。
李朗呆然半日,仍拿不定主意,只觉左侧太阳穴到眉上阳白穴的位置仿佛针扎一般,他将手指抵向额头,用力按揉,却不起效,仍觉疼痛不已。
恰在此时,禁军头领魏一笑与皇城司的王莘齐齐求见,李朗知这二人定有要事,强忍不适召见,王莘当头拜倒后从怀中取出两封密信上递给皇帝。
李朗接过拆开,极快递浏览过,猛一闭眼。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是半夜更文=。=
谢谢一直陪着我的同学们,可惜给不了你们啥回报。
第51章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
两封密信,内容相异,其所含悚然则类同。
其一来自北方前线,六百里驿报飞传,曹霖亲笔,言军中抓获细作,百般追查,得细作供述,原来北梁国王早与东楚朝中某位达官贵人相互勾结,欲施行一惊天之计:作乱金陵,逼御守北疆的军力驰援京畿;北梁军则乘虚而入,渡江南下,败东楚军,强夺王都,奉主谋者为江南皇帝,两国划江而治。
是时东楚愿自居臣属下国,每年向北梁进贡钱粮,江南富庶,物产丰饶,皆拱手奉上,以博北梁国之欢,绝不再起问鼎中原之念。
信中还道,北梁王已自命为中原皇帝,但战功寥寥,臣属武勇多不服膺,当下急于立威,只怕不会久候时机。如今边境吃紧,陛下千万善用贤良,以保江山不堕。
而另一封信则出自南越齐震旭之手,上奏的消息同样令李朗心中一沉。
与滇桂国狼狈为奸的僭王王后,仗着五溪族势力,于半月前夜袭郡府,双方人马混战之后,蛮夷败退,但寄养在府中的僭王之子却不知所踪,但未见其尸。
僭王之女倒是仍在,只是仅得三岁稚龄,且似受到惊吓,说话颠三倒四,不知所云。唯有猜测是僭王后趁两军厮杀时浑水摸鱼,将孩子抱走。至于为何不将子女一起带离则无从知晓。
此战之后,齐震旭率军深入山林,围剿五溪作乱蛮夷,杀入其营寨,大败蛮贼,虏获五溪族王等人,但却没有寻到僭王后和那男孩,追问族人其下落也未能得遂。
齐震旭单是请罪便大费笔墨,李朗没耐烦看完,将信抓在手中,沉默好一阵,冷冷哼道:“那齐将军可有内应外合之嫌?”
“据臣所知,此人对赵贵妃忠心耿耿,贵妃倾心陛下,此人定无叛心。”恭敬答话的是魏一笑,无端扯出招让,果然令李朗面色一紧,半晌不语。
片刻后,李朗扬手示意王莘起身,再将南越来信展开,重读一遍,略叹口气道:“齐震旭把赵让的女儿由水路送往金陵,他担心敌方卷土重来。幸有蜀国牵制,不然还真是难办。”
皇城司专职君主耳目,这王莘也是李朗宫变之后亲手提拔,年轻而得高位,此时听到皇帝所言,有意献忠,便建言道:“若知会兵部驿站,泄漏行踪反为不美,不如臣与司中众同僚暗中接应,陛下圣意如何?”
李朗正欲开口,魏一笑已然反对:“皇城司以体察四方、获取情报为主业,是天子不致蒙蔽于宫禁内、耳清目明的重要倚仗,怎可随意另作它用?依臣愚见,那僭王后既是有机会带走贵妃之女,却轻易放过,当然不会再费周折。小女童年幼且又是女儿之身,纵然夺走也无甚用途,陛下又何必操这份心?”
李朗摇头苦笑:“朕原是答应替赵让将一双子女归还于他,现在信诺难守,那小姑娘更不能有什么万一。只是一笑说得也不无道理,不宜交由皇城司,还是让颜唯去出力吧,这本就是兵部的事。”
王莘领旨离去之后,魏一笑向皇帝道:“曹将军信中所言,才是如今重中之重。”
这李朗自然清楚,朝堂上潜伏着北方大患的共谋,宛若卧榻侧有手执利刃的刺客虎视眈眈。
若说能在东楚兴风作浪的权贵,除了谢氏不作他者,然而李朗却难以想像谢濂甘冒风险作乱金陵后,只求为北梁王的臣属。谢家基业隆于东楚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