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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萧寂越是这么盯着他,他越是把头垂的更低。沉默了须臾,最终还是低声说出了四个字,“臣知道了。”
萧寂到是给他面子,一路上也只是让人看着他前往,并未带上镣铐。
直到熟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萧寂才转过身来在仵作耳边低声了两句,最后让公公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才算是让这群少年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
回到永昌宫的时候本已是到了就寝的时辰,但是萧寂却没有半点儿要休息的意思,只是干坐着对着面前的奏折,也没有碰笔,就这么坐了半天。外头杵着的得福催了好几次让他就寝,他也只当是没听见。
今天的事情对于萧寂而言,并不算是坏事儿。毕竟这些宫里头的人,总归都得一个个换上自己最得心应手的。这个大统领在宫里头待的时间长,又是过来人,总是知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当时先皇在世的时候很是重用他,奈何他自己愿意屈身在宫闱之中。
但光是受先皇重用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成为萧寂想要换掉他的理由了。
本来萧寂还思量着该不会又是他擅自揣度圣意捅出来的岔子,但是方才看情况又觉得不像。这么多年来见得人也多,很多时候对方是否撒谎一眼就能看得穿,尤其是这种年纪不大的,哪怕心智再是成熟,也是有迹象可觅的。
琢磨了半晌,萧寂也没琢磨出来是怎么回事儿。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又响起了得福那尖声尖气的声音,更是吵得人心烦。
萧寂本是想让他安静些,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殿里便多出来了一个人影。
“查出来了吗。”萧寂本来是以为何人如此不懂规矩,但是一见着是方才那仵作,又是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那仵作沉默了良久,道:“楚侍卫的嫌疑怕是逃不掉了,食物里头的确是含有砒/霜。这种东西无色无味,混在糕点之中很难察觉。方才楚侍卫自己也认了,锦盒是他亲手递过去的。”
仵作见着萧寂没接话,又接着说道,“皇上以前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您以前可是能杀的绝对不能留着。”
这个仵作虽然打小生在中原,但是当时萧寂一路打过来的时候也是四处流窜着来到了汴梁,这一路上大抵是鲜血也见得多了,战乱平复了以后也便给自己谋了个这么的差职,也算是有口饭吃。
可不是能杀的绝对不留着吗,当时外头死命抵抗的男丁一个都没留下,之所以他能活下来,不过是因为仗着身形瘦削,藏在枯井里头才躲过了一劫。
仵作说完了以后,虽然见着对方没有发作的意思,但还是赶忙道了声歉,“抱歉,臣多言了。”
“这件事情除了朕你可还告诉了别人?”萧寂没去理会这些挑衅之言,只是继续问道。
“未曾。”
“证物全部扔了,换成新做的糕点,总之把这件事儿给朕瞒下来。”萧寂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虽然天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但是自古以来哪儿真有跟庶民同罪的,还不是各自私下里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事已至此,按理说楚长安死罪是逃不掉了,但是萧寂打心底还是愿意信他几分,愿意听他解释,毕竟不能让这么好一块儿料子就这么死了。再一个也是心里头还图些别的,至于是些什么,大抵也只有萧寂自己心里头清楚。
自打登基以来萧寂就没睡安稳过,外头一点儿风吹草都足以将他惊醒。虽然不至于彻夜难眠,但是也足够他受的了。
本来前一段儿时间已经有所好转了,今日却是像被打回原形了似得,怎么翻身都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有些睡意了,梦境之中又浮现出来了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笑的比外头的春风还暖,丝毫看不出临走前的痛苦。明明年纪比自己还大些,却是在面容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岁月留下的痕迹。长得虽然并不是那么出挑,但是在萧寂眼里看来却是比那些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都要顺眼百倍。
看着熟悉的身影一面笑着,一面走来。两个人的距离愈来愈近,近到甚至没了以往的隔阂。
萧寂刚想开口唤他的名字,对方却是先一步凑近,合上了唇让他说不出话来。
纠缠了大半晌,两俱身躯才算是分了开来。虽然身子是分开了,但是唇上的殷红足以证明了方才事态的激烈。
明明是梦境,明明知道不真实,却是愿意沉溺其中,盼着永远不要醒来才好。
萧寂原本以为会是一场绮梦,然而好景不长,梦境一晃,又是回到了临走之前那副火光漫天的景象。
哪有什么堪比春风的笑容,哪儿有什么旖旎的氛围,有的只是满身的箭矢和气若游丝的声音,还有拼死也要塞到他手里的那块儿玉佩。
本来睡的就浅,梦里又是见着里心里头最不愿触及的回忆,自然是醒了。
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倚在床上喘了半天气依旧是心有余悸。
不管多少次梦见这个场景,依旧是清晰如昨。
从一……该回来了啊……
萧寂从来不是那种会在床/上蹉跎时光的人,既然是醒了,多半不会再倒回去睡了。毕竟每日的政务堆积如山,死后有的是时间让他长眠。
从内殿里出来的时候值夜的宫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赶忙一个哆嗦从门槛儿上爬了起来。心想着怕是自己睡过时辰了,但是抬头一看,月亮还挂在天上,回头又看了看已经穿戴完毕的皇上,脑子里头还是一头雾水。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天还早着,您要不再睡会儿?”
“知道今夜值夜的侍卫去哪儿了吗?”虽然知道那个把一个月值夜都要来的人现在在天牢里头待着,一时半会儿估计还出不来,但是萧寂还是这么故意问了一句。
“不清楚……”说是不清楚,其实心里头明亮的很。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出一个时辰,昔日的武状元锒铛入狱的事儿整个宫里头都知道了。要是搁别人身上或许转眼就忘了,可是这些个小宫女们对楚长安印象都比较深刻,即便是没什么交集,光是看着那张脸都足够记着好久了。
今天这件事儿,估计很长时间也够作为她们饭后闲谈的话题了。
“朕也不知道,所以朕打算去找找他,去看他又在哪儿偷懒。”
作者有话要说: 哇深夜码字有毒……回过神儿发现一只烤鸭光剩骨头了,太可怕了……
☆、第十九章
外面的桃花已经开过一轮了,哪怕是夜里头穿着单衣也并不觉得冷。但是天牢里头常年不见光,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数九严寒似得。
说是入狱,最多也就是晾一晚上,毕竟萧寂打心底还是愿意信他的,而且以他的身手若是真的想跑,这么大点儿个天牢多半也是困不住他的。
越是往里头走越是阴冷,从寝殿出来的时候虽然穿戴的还算厚实,现下竟是有些不抵用了。
萧寂本以为楚长安至少会在牢狱之中反省反省,然而看见他的时候觉得还是再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好。
不仅没有忏悔,反而一脸从容的卧在草席上睡的正香,听见动静了倒是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但也仅仅就是看了一眼。看完照样转过身去继续睡,丝毫没有把来者放在眼里。
萧寂觉得等到他醒怕是太阳都得落山了,便俯下身子碰了碰他,示意他起来。毕竟这边儿问完话也差不多到了早朝的时辰了,能不耽误正事儿是最好。
“怎么,这么急着送我上路吗。”声音里头还带着几分慵懒,说罢又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
大抵也是知道这一回自己的罪名当定了,索性也忘了以往那些礼节,哪怕面前站着的人是皇上,也懒得抬一下眼皮子。
“朕是来问你话的。”萧寂倒是没有因此恼怒,只是实在是有些看不惯他这幅样子。
楚长安闻言一面笑着一面从草席上爬了起来,身上单薄的囚服根本耐不住天牢里的寒冷,“得了吧,皇上压根就不信我。”
“信不信另说,但是现在朕想听你解释。”
要是遇见别的囚犯有这个条件亲口在圣上面前为自己洗冤,哪个不是能多辩解几句是几句,像楚长安现在这样儿漫不经心的,实在是少见的很。
萧寂本身也并非急躁之辈,遇见这种情况自然有的是耐心跟对方耗着。
“东西是苏家的大少爷送进来的,我也没拆,转手就给大统领了。估计本来是冲着我来的,结果反倒是害了别人。”
楚长安说得轻巧,但是在萧寂听来却是沉重至极。
自己是那种宁错杀不放过的性子,苏家又何尝不是。这一次的事本是想打压几分苏家的嚣张,结果做的有些过了,倒像是挑衅一般。不但气焰没压下去,反而激起了对方的野心。
苏家和楚家世代交好,到了这一辈也依旧如此。但是再好的交情到了权利和利益面前,还不是半点儿用处都没。
上次那件事情说是掩人耳目,到底也只能掩过外人的,真正的当事人,怕是早就起疑心了。而且这一次是冲着楚长安,下一次指不定就是冲着龙椅上头这个了。
“可有证据?”
到底是口说无凭,萧寂也不敢听信他的一面之词来做出决断。毕竟人在这种环境下,哪怕是根稻草也得往上抓,难免会夸大其词,把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得跟真的似得。
“没有。”楚长安回答的倒是也干脆。
“仵作验过了,食物里头的确是有砒/霜。若是方才的话没有证据,光是这一点都足以让朕赐你死罪。”萧寂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替他瞒下来的事情给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放楚长安出去,以他的性子多半得报复到苏家那个大少爷头上。事态本来就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再来这么一出,萧寂再是想保他,多半也是保不住了。
不如把人先在牢里头关着,一是先让他避一避风头,再一个就是也让他长些记性。
“所以何时送我上路?”
哪怕是在御前再是失礼,萧寂也不会跟他置半分气。但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萧寂光是看着心里头就难受。
同样都是人,有些人再是惜命也耐不住走得早,有的人再是愿意糟蹋自己上天也眷顾着。
“你就这么想死?”
“不想。不过待在这儿也是等死,不如直截了当给个痛快,也省的成天提心吊胆的活受罪。”其实萧寂进来的问话的时候楚长安心里头基本上已经猜出来对方不会那么快置他于死地,毕竟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自信的。
哪怕真的是死罪,萧寂也暂时舍不得他这颗棋子,肯定会物尽其用之后再做决定。
然而看见萧寂真的拔/出腰间的佩剑的时候,可就慌了神儿了,毕竟这条命来的也不容易,真没的时候可不就慌了吗。
寒霜般的利刃贴着脖颈,楚长安甚至能听的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等等……等等……还有话要说。”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先摊了牌再说,对方信不信是一回事儿,但是总不能给自己留下遗憾。
萧寂依旧是没把剑从他脖子上移下来,不过倒是没有方才逼得那么紧了。
楚长安思量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该如何开这个口。这种事儿说出来哪儿会有人信,即便是信了,还指不定对方心里头嫌他这种心